无巧不成书,我们工作的庞洛星辉号航期44位中国籍乘客都是企鹅环游团队成员,赤道企鹅作为领队一同上船!第一次做探险队员就有自己人在船上助力,工作会友两不误,这运气也太好了吧?星辉号豪华程度超过了我的想象,五星级酒店标准,每个房间都有咖啡机。船上有两个餐厅,一流食材绝对新鲜,法式菜品精美绝伦,乘客们可以尽情享受法国美酒、奶酪、鹅肝酱、鱼子酱、风干火腿等名贵佳肴,谈论食物就可以单独写一篇。
简单说庞洛邮轮没有在食物上缩手缩脚,餐酒随意享用不另收费,茶袋选用法国最上乘的 Palais Des Thés,这些无关痛痒的精小细节实际上阐明了公司的定位。庞洛控股公司旗下拥有佳士得艺术品拍卖行和古驰、圣罗兰等一系列奢侈品牌,他们做高端品牌很有经验,我只是说现象,不是给庞洛做广告哈。
由于邮轮设计时没有计划足够的船员房间,结果探险队员被挤出来住客房,跟乘客一起同吃同住。貌似享受同样奢华,探险队员工作强度很高,每天工作12-14小时,连续21天没有休息日。虽然体力上很辛苦,但没有了对船负责的压力,我们感觉精神上很放松。
航行刚开始发衣服发靴子,同时分期分批给乘客做培训,英语一遍法语一遍一天就过去了,重要规章制度如 IAATO规章和冲锋舟乘坐说明我协助队长用中文又讲了一遍。最有趣的是船员培训,呼啦啦从船底层涌上来穿着各色制服的一百多号人,酒店部、餐饮部、机械维修部等员工都穿着不同制服,他们在甲板下工作,平时根本看不见天日,邮轮正常运转离不开他们,可我们一般不会意识到他们的存在。
航海日里开讲座,介绍各种极地海洋生物、冰川地质地貌的知识,我和老公不是科学家,就讲些人文历史和“海友号”探索南极的故事。有些讲座是临时决定的,比如快到福克兰群岛时探险队长给老公布置任务:讲马岛历史,老公花了一个晚上准备好了讲座PPT,用英语和法语各讲了一遍,虽然紧张但很有成就感。
到达目的地后上下午两次活动,或登陆或冲锋舟巡游,因为上岸人员不能超过100人,177个客人分成4组,两组一批活动。登陆前探险队员提前一小时上岸,探好参观路线,沿途插上路标红旗。我最喜欢这探路的一小时,这时候整个南极只属于我们十几个人。如果登陆早上7:30开始,开冲锋舟的队员6:15就要开始准备,全体探险队员6:30在码头集结,这时餐厅还没开门供应早餐,饿了一回,我学会了前一晚从餐厅顺个香蕉等食物回房间。
乘客登陆期间我们的责任是保护乘客安全和极地环境,最后一批乘客离岸后探险队员收旗子,把堆起的雪人摊平,让自然恢复原来的样子。每次登陆我们连走带站4个来小时,如果一天两次登陆,探险队员在野外工作8、9个小时。跟在岸上维持秩序比,老公更喜欢开冲锋舟,尽管风大寒冷,全身被溅起的水花打湿,还不时跟浮冰较量,这些都不在话下。最难熬的是在野外工作不能上洗手间,因此白天不敢多喝水,只有晚上才补充水份。
天公作美,整个航期航行时几乎都是顺风,感觉不到船的摇晃,而登陆时几乎都是阳光灿烂,没有涌浪威胁上岸。21天讲座35场,登陆15次,冲锋舟巡游3次,大船巡游3次,其中两次活动是临时附加的。唯一一次因浮冰封住了登陆地点而放弃登陆,不甘心的队长派探险队员轮流去舰桥观探鲸鱼,成功地让乘客看到大群虎鲸。探险队长经常跟我们说:不要因为你来过多次南极而失去了热情,对于大部分乘客,这是他们第一次,也许是一生唯一一次来南极,要尽量多给他们。这是我印象最深的两个例子。
位于韦德尔海的危险岛群东北部的小岛叫Heroina,几年前通过卫星图片发现此岛有150万只阿德利企鹅,据统计每年只有一艘邮轮登陆此岛,很快我们就明白了其中缘由:登陆此岛确实有难度。早晨下起了大雾,登陆小港湾里面全是浮冰,探险队发现唯一可以登陆的地方是一块悬凸出来的固结冰,登上岛一路冰水合着企鹅排泄物深一脚浅一脚又湿又滑,但透过迷雾似乎看见大片大片的阿德利企鹅均匀分布在山坡上,扑朔迷离很有气氛。
队长下令登陆,第一批四艘满载乘客的冲锋舟只有两艘到达登陆点,另两艘在大雾中迷了路,兜兜转转15分钟,最后靠GPS才到了岸边。一开始登陆还算容易,越往后越难,当时是落潮,眼看着水位越来越低,从冲锋舟到固结冰登陆点的高度差越来越大,开始时一步能迈上岸,后来得加一个木台阶,最后得踩着木台阶然后跪着爬上岸了,回冲锋舟得坐在岸上溜下去,有些年纪大腿脚不便的乘客真让人捏把汗。队长不肯中途放弃,坚持第二批乘客完成登陆。因为水位降低,大块的浮冰开始搁浅,冲锋舟左突右杀,一次次冲出冰围,最后终于把全部乘客安全送回邮轮,探险队真是拼了。
过勒梅尔水道时天气晴朗,早晨7点星辉号进入水道入口,还有另艘邮轮跟在后面。水道浮冰很密,星辉号一路抗冰而行,乘客收获美照无数。航行过半发现一座搁浅冰山横挡在了水道出口,另艘邮轮这时知难而退了。船长用雷达标测了一下冰山和右侧崖壁之间的距离,应该满足了邮轮的安全宽度,船长决定试一下运气。
我上了舰桥,贴壁站在后面,静静地见证了那个紧张时刻。船长和全组人员各就各位,紧张地看着各种仪表,微调航行方向,船长每发一指令,掌舵水手用升调重复表示接到指令,操作后再用降调重复一遍,表示指令已被执行。舰桥两侧的露台上各站有一个水手,目测侧壁和水中是否有障碍物,随时向船长通报。邮轮缓慢驶近冰山,我屏住呼吸,随时准备着任何意外撞击,但什么也没有发生,我眼看着冰山近在咫尺悄然滑过,当星辉号从冰山和水道侧壁嗓子眼儿脱身而出后,全船爆发出热烈掌声,船长威武!
船长和探险队长是多年合作的老搭档,他们都够拼的。队长全心全意为乘客服务,但也绝不是没有原则的老好人,她对付难缠乘客很有经验,如果无视船上的规章制度,队长也是有牙齿的哦。
2019年12月21日于智利蒙特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