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知天命,是悟境。
王莎莎一直期待着可以知天命的时刻, 她理解天命是一种“明天理、顺天意” 的境界,希望今年会借此从思想境界到实际日程上都有比较大的转变。 以前的二十来年从怀孕到带孩子,忽略了老公, 现在小儿子也会开车了, 她计划自己多花些时间跟老公在一起. 下班前, 同事马力的话相当有趣儿, 马力的两个儿子比莎莎的两个儿子都大两岁, 已经上大学了, 马力甜蜜地说她和老公又谈起了恋爱, 还说: 空巢的夫妇往往有四种模式: 一是如胶似漆形影不离似初恋; 二是各玩各的,互不相干, 同一屋檐下, 相视如不见; 三是虽志趣不同, 但情深意重, 携老互勉; 四是分道扬镳旧情全然不念,老死不愿再谋面.
秋雨不停地下着, 回家的路有些堵, 停在红绿灯前, 一曲<<相约一九九八>>悠然响起, 不觉二十年已经过去了, 依然被深深地打动着. 风特别大, 一阵强风吹来, 车身不由得有些晃. 几乎同时, 嗙, 后面的车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 正在哼唱”心相约, 心相约, 相约一年又一年…”的莎莎在座位上往前窜了毫厘之多, 幸好有安全带箍着, 心跳急剧加速. “镇定, 镇定”, 她告诫自己, 颤抖的食指笨拙地摁了紧急灯. 心神稍定, 打开车门, 走到后面看车被撞成啥样. 红灯已经变了绿灯, 后面的车知趣地绕过肇事车借道前行. 肇事者是一个年轻的妈妈, 后面还做着个两三岁的儿子, 估计刚从幼儿园接回来, 妈妈不小心红灯时松了刹车,不过幸亏孩子没受到惊吓,他双手拍打着安全座位,合着音响唱着:“DOWN BY THE STATION, EARLY IN THE MORNING, SEE THE LITTLE TEDDY BEARS ALL IN A ROW…”, . 莎莎的车是越野车, 铸铁的护杠上看不出什么痕迹. 那男孩看到莎莎和妈妈说话也不紧张,停止歌唱, 吸着大拇指,笑咪咪地看着莎莎。
那辆宏达车轿车也没有什么碰撞的痕迹,莎莎柔柔地说: “你车上有孩子要好好开车. 保险给我一下.” 那位妈妈翻了一阵子钱包,哆哆嗦嗦地递过保险卡,那女人的手上或是保险卡上有淡淡的中药味, 她恳切地说:”如果你找保险公司, 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我老公肯定会埋怨我的.” 她看上去象日本人, 谨慎小心的嘱咐 着. “保重”, 莎莎的心跳早已平复, 微笑着和那位日本妈妈告别. 她没有给保险公司打电话, 回家后, 摸了摸自己开了十年的车:”落佳, 对不起, 你受惊了, 不过妈妈知道你硬实, 没事咱就不去麻烦保险公司和警察叔叔了.”
关好车库门, 见子祥穿戴整齐站在门口:”出去吃吧, 今天你生日.” 莎莎愣了一下: “刚刚车被撞了一下, 把生日给忘了, 瞧这记性, 五十刚到, 记性就一天不如一天了.”
“被撞啦? 你没事吧? 车被撞得怎么样了.” 好脾气的子祥张开双臂拥抱着莎莎.
结婚二十多年了, 她依然享受老公宽厚结实的臂膀。他穿的T恤上有夏威夷风洗衣液的香味,莎莎深深地把头埋在老公胸前吸了口气。
“停在红灯前面, 绿灯快亮了, 后面的车突然松了闸, 惊吓了一下下, 不过车看不出撞了哪里, 应该没事. 吃饭去吧, 去翠玉.”
“一切听您吩咐, 我开车, 您只管坐稳了.” 子祥学着李莲英伺候慈禧的架试, 莎莎把手搭在老公胳膊上, 他恭首驼背领莎莎到他的车前, 打开车门: “请您上轿, 不, 上车.” 莎莎雍容华贵地说:”谢啦, 小吕子.”
心想: 实演个古装剧还差不多. 不过你老吕想玩儿, 我王莎莎便陪你玩玩儿, 有闲的日子, 一切都不再是梦.
“相约在金色的月光下, 相约在温暖的情谊中…“, 莎莎突然想起一个一直没来得及问得问题:“当初你为什么要追我? 你以前的女朋友不是挺不错的吗?”
“一开始是不错, 你见过的, 可是后来闲我没情调, 不够浪漫.” 子祥不大情愿地说。
“她说得没错, 你改改不就可以赢得美人心了吗?”
“她提出分手, 我要听理由, 人家没给我改的机会, 后来听说是她看上了别人. 而我找了你, 也就不必改了.”
“你是说我不希望你浪漫?”
“那你倒是没说, 可是我觉得你比较清高, 不屑于对我提任何庸俗的物质要求, 你没要求, 我也没主动浪漫, 稀里糊涂20多年过去, 两个儿子长大, 我松了一口气, 总算可以象个爷们儿似的活一辈子了. “
“这道理可新颖, 老吕你还真是个有思想的主儿, 这么多年夫妻没看出来, 那你是说浪漫就不爷们儿?”
“到了, 还以为会堵车, 先停车去. 你平常晚饭吃素, 今晚从俗吧?”
“那不成, 我本想全素的, 这晚饭吃素对我自己已经是最大的宽容. 你吃你的红烧肉, 我吃我的开洋白菜, 咱们各得其所.”
“又是红烧肉, 又是虾米, 你可把我豁出去了.”
“去餐馆吧, 别坐车里, 空气不好, 你怕不健康, 可以点个豆腐.”
“我喜欢吃点儿啥, 就点啥, 今天咱不提什么脂啦压啦的, 谁也别提胆固醇, 谁提我跟谁急.”
“你不提, 医生提.”
吕子祥左看右看:”哪儿那? 医生呢? 他老人家不在, 我就放开了吃, 吃得高兴, 百病消.”
“借你体温使使.” 王莎莎右手从后面揽着老公的腰, 左手抓住老公胸前的衣服.
“你这是图个啥? 每次来中餐馆, 总穿这么单薄.”
“油烟味儿太大, 穿什么衣服弄上油烟味儿都不舒服, 要是谁能发明一个象洗车一样的方式洗人就好了, 带着一身的油烟味儿进去, 洗好, 出来时衣服头发都烘干了, 我也不用愁来中餐馆了.”
“估计除了你没人去洗, 这里的豆瓣鱼不错, 一定不要忘了点.”
“你说不武有时间吃晚饭吗, 他们学校的捐款活动咱们能赶得上吗? 咱们快点儿点菜吧? 你看那是钟心惠吗? “
“是吗? 她也来啦?”
“钟心惠, 你和王垒都来了吗?”
“都来了, 王垒去停车. 你们点菜了吗? 不介意我们和你们坐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