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与约翰是令人艳羡的一对,男高帅女秀美,夫妻皆高薪白领,一个兼具父母精华的独生子,多年家庭生活和谐美满。
玛丽也自以为一生大抵如此,称不上荣华富贵,但一家幸福安康。
然而她四十五岁那年,才忽地晴天霹雳,生命钜变。
一通紧急电话告知,暑假去欧洲游学的儿子独自登山未回。
夫妻赶往瑞士犹抱希望,儿子登山多年经验丰富,而且从不铤而走险。
然而一个礼拜后不但儿子没生还,连尸首也没找到。
她钟爱二十一年的宝贝儿子,怎能骤然这样凭空消失,不留任何痕迹?
一年后玛丽仍无法接受,也无法接受约翰竟能依然故我,彷佛儿子之死已成过去,不留任何痕迹!
她怀疑约翰是否真正爱过儿子,真正爱过她?
她怀疑在他温文平和的面具下,是否真正爱过任何人?
拖了三年,无数冷战后,约翰才终于搬了出去。
又过一年多两人才正式离婚,但早形同陌路。
中年单身,比她预想还难,许多时候,工作上的自尊,是鞭策她起床面对新一天的唯一动力。
等她逐渐走出阴影已坐五望六,婚姻高不成低不就,只有放手随命。
辗转传言说约翰像临老入花丛,每两年换个同居人,一个比一个年轻貌美。
但她并不后悔,儿子是他们间无法减熄的灼痛,只有分离她才能疗伤复原。
儿子意外后数年,能再见告别曾是玛丽唯一心愿,“只求再看他一眼,我可以马上死而瞑目!”
然而一年一年过去,心愿逐渐破灭,早已放弃的二十年后才又另一通紧急电话。
全球暖化冰河消融,一具无名尸体出现冰层断缝。
“派瑞太太,他身上衣物符合妳儿子档案记录,妳能前来确认吗?”
她和约翰各自飞去瑞士,又刻意安排单独前往停尸间。
她没想到看见的是时光冻止的儿子,他年轻英俊的面容被寒冰栩栩如生地保存下来。
就彷佛他一个月前才机场挥别赴欧游学,这过去的二十年从未发生。
那种时光倒流的奇异感,是怎样也无法言喻。
那晚在旅馆上床后手机意外响起,她接起那头却没说话,“约翰‧‧‧?”,数刻她才听见彼端的啜泣。
他的泣声渐大溃决,她也跟着流下泪来,但没哭泣。
二十年前是她夜夜痛哭,衔恨他若无其事依然故我,他们的共有命运因而彻底改变;没想到二十年后,她却坐在黑暗中静静聆听,电话那头他像孩子般嚎啕大哭。
生命的错综迂回,不得不让她感到怅惘。
回美后约翰开始借故前来,自动自发帮她剪树修水电干粗活。
一年后他搬了回来,他们没有复婚,在她心里他不是失而复返的情人,更像一个久别重逢的家人。
就像她久别重逢的儿子。
他的离去曾导致父母的破裂;二十年后他的重现又带来两人复合。
生命是个迷航,总自峰回路转柳暗花明,谁也没有地图,往往只有向晚回首来时路,你才忽地看见一种咫尺千山路的领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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