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建宅
快过年了，巩家的佣人长工忙忙碌碌地在打扫整个大宅院，一到年关，就不能动扫帚了。这每年一次的大清扫可是件大事，里里外外，大到院子房顶，小到桌椅板凳，那都得一尘不染才行。
巩家的小女儿巩桂兰也回来休假过年了，还带话给姐姐说姐夫让姐姐跟两孩子一起留在娘家过年，俩孩子还小，就不要舟车劳累了，他一个人先去芜湖陪父母过年，过完年就过来给岳父岳母拜年，再接妻子和两个儿子回南京。
巩桂香倒是觉得自己应该随丈夫去婆家过年，可是入冬了之后，老祖母犯了咳嗽，嫂子还在月子里，一大家子的事都是母亲在操劳，母亲也年岁渐长，头发都白了大半了，她在家就自然地担起了主持家里内务的责任，指派佣人们打扫，给巩家村的邻居亲戚们准备点过年的年货，从农历二十三就开始祭灶神……事无巨细，都是她在打理。丈夫肯定是料到了这些，所以十分体贴地让她留在娘家，只是他一个人去了婆母家，婆婆公公看不到大媳妇和两个孙子，怕是有些失望了。
她不知道的是他的丈夫去芜湖是公公托人写的一封信急急赶去的。
秦老爹的信里说他们搬了家，说小儿子和儿媳说原先秦春河出钱给买的那个宅子太大了，浪费，就找了一个小一点的房子， 老两口与小儿子和小媳妇一起搬进了小房子里，还说小媳妇快生了，他们就等着再抱孙子。
秦春河读着信，总觉得哪里不对，原先买的房子给二老和弟弟住，略大倒是真的，但是现在弟弟结婚了，也即将生孩子了，三个人变五个人，这房子就不大了，怎么反而换小房子住了呢？
正好快过年了，学校也放假，经过不久前的南京一役的战火洗礼，秦春河倍觉亲人亲情的可贵，本想带着妻子孩子一起去看望父母，可父母家搬小房子了，去了怕是也没地方住，加上他知道妻子在娘家一定事情多多，哥嫂生养孩子，就够忙的了，他决定自己去芜湖看看到底怎么回事？也陪父母过个改朝换代乱世后的太平年。
到了芜湖秦春河立刻就清楚了，父亲说不出口的苦楚他一眼就看明白了。弟弟秦春海结婚时说需要钱，把秦春河为父母置办的几亩地都卖掉了，这几年结了婚的他依然游手好闲，一会说要做个小生意，一会儿又说要搬回湖北老家去从头来过，如今孩子都要出生了，还一事无成，手里的钱却都被折腾光了。
秦妈妈搭了个小木床睡在外间，坚持让大儿子睡在自己和老伴的房间里。夜晚，与父亲挤在一张床上的秦春河问：“爸爸，我不是一直都给你们寄钱的吗？平常的花销不够吗？弟弟再收点租也应该够你们过日子吧？怎么现在田卖掉了，房子也卖掉了？这么小的房子，以后弟弟再生几个孩子，你们怎么住啊？” 秦老爹叹了口气，说：“你妈从小太娇惯你这个弟弟了，因为你不见了，你妈难过的呀……等有了你这弟弟，你妈把对你的和对他的（爱），一起都放在弟弟身上了。什么事情都不让他做，怕他摔了、跌了，一直抱在手里到他三四岁，吃奶更是吃到五六岁还在吃，唉，现在他说卖田卖房， 你妈就把地契房契给他，多少家当也经不起他这样败呀！” 秦老爹停了停，压低嗓子对大儿子说：“你以后不要定期寄钱，这个房子我让他（弟弟）保证了，以后只要我们二老都活着，怎么样都不可以卖掉！我们实在紧的话，我会给你带信， 你可以寄到你姐姐家去，不能让你弟弟以为可以从你那里拿钱，这样他永远都不会有出息的呀！” 秦春河听了老父亲的肺腑之言，心里很难过，把身上带来的几乎所有的银票都给了老父，让他收好，他说他以后还是会定期给父母寄钱，但是会寄到姐姐家，不让弟弟知道。
秦春河在父母家挤挤怏怏地过了个不是太痛快的年，大年初五来到了巩家村妻子的娘家。
姑爷回来了！
整个巩家大院里都是此起彼伏的通报声，不一会儿，巩家老老少少都来到堂屋，秦春河在巩家显然是非常受到欢迎和尊重的。洋学堂的教务长，虽说乡里人并不知道教务长是个怎样的官，但是中国人就是这样，只要是个官，都能让老百姓仰视，这会儿皇帝老儿被共和国总统所取代，但是乡里乡亲的显然也不是太明白这改朝换代的意义，更何况江宁府的光复与中华民国的建立，与巩家大院这一刻似乎并没有多大的影响，巩家大院依然过着他们自己的安稳和富足的日子，但是，来自江宁府如今是南京城里最大的洋学堂里的姑爷，依然也是他们可以引以为荣的独特的骄傲。
秦春河一手一个抱起了两个欢呼着朝他扑过来的儿子，抬眼就看到妻子那一双充满了柔情的眼睛，从芜湖一路奔波过来的疲倦和在父母家听着看着弟弟的作为的不愉快，就在妻子的如湖水般的眼眸里和儿子们左一声右一声的“爸爸”中，化为乌有。秦春河不得不承认巩家大院 - 妻子的娘家更让他有一种归属感，这里的每一个人都那么从心里爱着他、敬重他，而他也从心底里乐意成为这一家子的骄傲，他们的骄傲令他的自我意识和责任都倍觉重大和重要。
待续 长篇小说《秦淮月》十四
小说从头读： 长篇小说《秦淮月》（暂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