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四） 童话的源头
杜妈年轻的时候，也是城里有名的一枝花。外婆家家境也算是不错的，至于为何会嫁给地主成份出身的杜爸。版本一点也不比他们的女儿少，外面的传言也是非常多，杜妈是心情不同也会冒出不同的版本来，外婆那边又是另一番说词。杜爸那里是什么版本也没有，也不认可任何一个版本。只是有次难得全家一起出游的时候，杜爸突然对着变化巨大的人民公园蹦出一句：和你们妈恋爱的时候经常来这里，那时没有这么多花。
杜思从这些蛛丝马迹里整理出一个她最认为可信的版本。当年的杜妈，情窦初开，应该是外貌协会的，就和是同学英俊潇洒的杜爸好上了，这亲事，自然是得不到外公外婆的许可的，奈何两个人爱得如火如荼，不小心把杜伊快烧出来了，不得已，杜妈只好偷出户口本，和杜爸把结婚证一扯，明目张胆地跑到没落的地主家啃咸菜去了。
外婆当年对如花似玉的女儿还是有很好的前程蓝图设想的，先把大学读完，再掉个金龟婿。这样全家都可以过上好日子。本来是唾手可得的幸福，给杜爸给破坏得一塌糊涂。泼辣的外婆怎会善罢甘休。前前后后到地主婆家闹了好几次，就差一把火烧了那破屋子，只是违法乱纪得事情，良民还是干不出来。就决定去告杜爸拐骗良家妇女，杜爸亮出红橙橙如假包换的结婚证。外婆气得三魂六魄全没有了，只有狠狠地扔出断绝母女关系的话，再灰溜溜地回去。
至于为什么他们会生那么多，是没有那么多的版本，但是也一样精彩。那时杜妈外婆家是回不去了，婆婆不仅没有书本上地主婆的凶恶，而且对她却极其爱护。加上这杜爸可是地主家不是五代那也至少是三代独传的一根苗苗。这香火的延续重任可是牢牢地套在了杜妈头上。杜伊和杜珥也应运而生，生完杜珥，杜妈决定收工，可是地主婆是极其狡猾的，便先小恩小惠地奖励了杜妈两个金戒指，并告诉她如果生出儿子，会有祖母绿宝石，白玉镯子，金条等等等，要是地主婆今日许诺，估计一定还会加上钻饰，名车和别墅。可是就是没有这些，当年的杜妈眼睛也是睁得老大，心花怒放起来：谁说自己是嫁低了，感情自己是挖到了金矿啊。其中的得意更是难以言表，每次怀孕就像怀着稀世珍宝。
杜珊杜思杜舞杜栁一个接一个地往外蹦，但那些珠宝对杜妈来说依然是水中月，镜中花，杜妈恨自己肚皮不争气，啥秘方也用上了，肚皮也没有歇着，可是出不来一个带把的，杜妈是活人给尿憋死了。生杜舞的时候，杜妈还产后大出血，差点就去见了阎罗王，加上杜爸和杜妈也跨入了七年之痒期。那时和杜妈关系已有缓和的外婆也在旁边提醒，地主婆仙游之时难不成会把这些东西带进棺材？杜妈于是死心塌地地收起了生儿子的心思。
地主婆当然是带不进棺材任何东西，可是人家可以把东西给别人啊，所有的那些精贵东西在地主婆归西的时刻，杜妈一眼都还没有扫过来看清楚，就全落入了杜爸族里的所谓堂弟媳妇的口袋，这个堂弟，八杆子打不着亲戚，有没有血缘有待考察，但是姓杜倒是没有错的，人家生了三儿子也是没有错的。杜妈拿着几个硬邦邦打发叫花子的金戒指，当时就气息全无了。把大家吓得，不知应该先去哭地主婆的死，还是要把她先送医院。自杜妈好容易缓过气来，第一件事就是和外婆再次断绝了关系。如法炮制，也前前后后到娘家闹了几次，骂外婆安的什么心，给自己出那么不中用的主意。要不是听外婆的话，这杜七杜八跑出来，肯定是两大胖小子，那些金银珠宝何至于落入他人之手。
外婆是仰天长叹：“没有也罢，你这样没有用的女儿，地主婆当年可以躲过共产党地地毯式搜查，将首饰留下，和你一个屋檐如此多年，你竟然没有本事帮忙转移赃物，还怪别人。”
杜妈说：“那地主婆可以赢得了共产党，我一介屁民，如何取胜？”
“既然认输，你又为何要怪罪我，不过不认我这老娘也好，等人家知道了我生出如此无用的女儿，我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杜妈当初和杜爸结婚时，是白开水都喝出糖开水的味道。可这岁月流逝，青春期的荷尔蒙也不再分泌了，事情就不是那个事情了，再加上这地主婆不公对待一起发酵一下。杜妈对杜爸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起来。而且杜妈并没有因为连续生孩子而变丑，变胖，反而越加成熟美丽，越加有女人味了。在外面依然还有一堆狂蜂浪蝶追着。杜爸虽说家道中落，可也是娇生惯养出来的，当时还年轻气盛，眼里又何尝容得下沙子，两个人是扎扎实实地闹了几次离婚。但结果都是不了了之。因为这六朵花如何分配，两个人怎么也找不出双方都满意的方案。
杜妈在这反反复复的吵闹之中，发现外面的男人对自己的歪歪肠子要多少，有多少，可以给的便利，或是钱财也是尽力而为，但是婚姻，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没有结过婚的，他说他要给杜妈婚姻，杜妈自己也不敢要，这结了 婚的，给不了不说，给了，杜妈也不一定愿接，自己是一大堆女儿，要是再加上对方的孩子，自己不就成了透不过气的保姆。不管什么还是原装的好，何况女儿们的亲爸对女儿的爱护终究与继父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杜爸的感觉也是相通的，这没有影的后妈还不知会对女儿怎样，加上当年杜妈也真是抛弃全部，跟了一无所有的自己，自己的地主婆老妈也的确在财产让老婆受了很大的委屈。虽然，对于老婆发泄不满的行为他不苟同，但是既然事以至此，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好了。反正戴什么颜色的帽子看见的是别人，自己的头上，自己是无法欣赏的。
别说，在那物质缺乏的年代，杜妈还真的利用自己的优势为家里谋了不少福利，家里大大小小八口人的吃喝拉沙一点也不比人家孩子少和差，甚至还要好一些。几个女儿营养不缺，个个长得如柳树般的，穿着打扮也是在周围群体中时髦和讲究的。
当时，小城里的人对杜妈暗地里都不称呼名字了，叫她不三不四的妈，这连带女儿也骂了的称呼，让杜妈忍无可忍，带着六个女儿街头巷尾的一通狂骂之后，这个称呼也销声匿迹。在杜珊和杜思上中学时，也有同学给起外号不三不四，差点给杜家姐妹的唾沫淹死。同学只好改叫她们肚片和肚丝。
杜爸和杜妈自从结婚以后，不同不断地涌现，到后来，几乎找不到他们共同的地方。但是他们对于女儿，却是目标一致，步伐也一致，女儿们给他们管教得很好，个个斯文有礼，落落大方。在外名声也很好。人们都有些惊讶于水性杨花的杜妈怎么可以生养和教育得出如此冰清玉洁，安分守理的女儿们。后来，随着杜思一把抢过杜珊的男友，人们的心情也开始平横了：这遗传的力量可不是低估的。
再到杜珊找了比杜爸小不了几岁的老公，更让人们津津乐道了：“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能打洞。”
对于这些，杜妈是充耳不闻。且不说杜伊，杜珥，杜舞杜栁的婚姻再正常不过，杜珊的老公年岁是有点大，杜思的婚姻是有点不是太光彩，可他们都是明媒正娶的，比现在的什么二奶小三和小四不知要强多少倍。更何况，别人说什么也影响不了你碗里吃什么，这些说得最热烈地往往就是嫉恨他们家日子过得红火的人。
杜伊如愿嫁给医生之后，日子也是一帆风顺，老公早升了主任医生，自己也是护士长了，女儿乖巧漂亮。所以在国内的两女儿是根本不需要杜妈担心的了，她就开始一心扑往美国。探过几次亲之后，杜妈细细一掂量，决定让女儿们帮她办移民。她也要到美帝国主义来扎根。
杜爸也随着杜妈一起来观光了，但是结果却大不相同，杜爸是坚定了要留在家乡养老的决心。他表态是坚决不移民。这下把杜伊，杜珥，杜珊，杜思，杜舞杜栁给弄得左右不是，不知该怎么做才好。
最后杜思拍板，尊重他们各自意愿，想移民的给办移民，不想移民的就让他留在国内。人家两口子想各自开始新生活，我们干嘛拦着，阻着，成全不就皆大欢喜了么？
杜妈的移民批下来，她却并没有选择和最喜欢的杜思一起生活，原因是那个地方太乡下了，中国人太少了也不够热闹。她奔去了旧金山杜珥家。把杜珥家折腾得鸡飞狗跳之后没多久，她找到了一份在中国城卖纪念品的工作，便闹起革命搬出来。杜珥夫妇是求之不得，一直有意愿不敢提出而已。不过，杜妈也是有条件的，杜家六姐妹要分摊她的房屋租金。她一个人赚钱一个人吃，在加上国内的退休工资，活得好不潇洒，自在，没事还学会了，吼吼你好几句英文，男朋友也开始有异域人士加入，生活更加丰富多彩。
相对于杜妈，杜爸生活单调，住自己原来的老房子，每天去附近公园早锻炼一下，就买菜回家做饭自己吃，还有一大爱好就是日落的时候，独自在家里拉一段忧伤的二胡。左邻右舍每每听到，都不免感叹：老实的杜爸，真不容易呀，老来也可怜就单单一人。女儿们只管移民杜妈，仍下了好人杜爸。却不知人家杜爸内心深处别提多享受一个人的轻松。这是杜爸除了和杜妈新婚蜜月期之外人生最快乐的时光，别人眼里的形单影只对杜爸来说就是放任自由，随心所欲。
这次杜思说要离婚，杜妈虽然稍稍有点意外，但她却并不可惜，真心想说的话是：怎么觉悟得这么晚。自从她在美国扎下根来，了解清楚了一些风土人情，比如，长得男人样的邓文迪竟然嫁给了富可敌国的默克多，后来又见到国内的与时俱进，人家28和82共结连理，一时间佳话满天下，她在心里为自己的女儿们开始打抱不平了。感叹女儿生不逢时啊，好因缘怎么也不眷顾眷顾她家的花朵。只是她不可以这样对杜思说，现在好容易人家自己意识到了错误，可是摆脱前一个错误，不代表后面的路就正确无误。自己的女儿自己太了解了，这盘棋，得反着下，才可以得到预期的效果。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