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凤凰》8 女高中生宿舍的情缘

 

等来了开学的这一天,我央求妈妈一大早帮我搬行李返校,妈妈露出诧异的神色问,一向喜欢暑假的小女怎么这么迫不及待地想离家?我答想见同学呀。我们母女俩各踩一辆单车,就把我的小藤箱、被褥等家当搬到了南城一中。从家到学校骑车不过二十分钟,不算近也不算远。家近的同学只要五分钟的单车路,家远的开车都要半个多小时。

 

这所闻名全省的重点学校位于南城的北郊,左邻北湖公园,右靠青秀峰。地处偏僻的好处就是地大物博,占地近三百亩的校园绿荫处处,如同一个大公园。听许多上了大学的前辈们回来说,他们大学的校园还不如中学母校大,这叫我们对美丽的大校园格外自豪。

 

全校的初高中女生今年都入住新建好的五号楼,一间寝室八张床,比旧楼宽敞多了。最让我们高兴的是每楼层都有卫生间。五十年代建的旧宿舍楼不带厕所,女生厕所偏偏建在千米外的桔树林旁边,夜晚经过那片黑树林如厕叫许多女生们毛骨悚然。单单为着恐怖夜行的结束,我们寝室举起水杯欢呼。

 

高二(1)班的十九位女生分住三间寝室,我们303室的七位女生去年也同居一室,每人的姓名都恰巧带色彩,我们视为奇缘,自封“七彩屋女侠”。

 

女生们大都爱出入成双,我和习红梅常常在一起,俩人属互补型。她欣赏我的活泼感性,心思单纯,说我“一双明眸清澈见底”;我羡慕她的稳重理性,一身书卷气。她圆圆的脸上戴着眼镜,眼镜后的眼神都是安安静静的,齐耳的短发一丝不乱,如同她做事有条不紊。

 

周紫晶和王橙玉是趣味相投的一对,俩人都身材高挑,讲究穿衣打扮,不太用功学习。不胖不瘦的紫晶一头披肩长发很是洋气,瓜子脸上一双美目、一个小巧的鼻子,两个甜甜的酒窝时隐时现,薄薄的嘴唇快言快语。王橙玉也是眉清目秀,柔软的娃娃头黑发衬托出雪白的皮肤,盈盈光亮。她的母亲酷爱水果,尤其是橙子,声称水果最养颜,这就注定了王橙玉的果缘,我们干脆叫她橙子。俩人最喜欢捧着《大众电影》杂志看。

 

另一对是黄嘉和蓝文宾,俩人去年跟我们同班,但在期末选了文科,被我们选理科的笑骂为“叛徒”,看在她俩仍愿做“七彩屋女侠”的份上,我们封她俩为303室的“嘉宾”。全年级六个班中只有一个文科班,四十多名的女生占了绝大多数。黄嘉是寝室里年龄最大的,也就扮作一副大姐样,梳着两条粗粗的长辫子,说起话来大大咧咧的,颇有女侠之风,爱打抱不平,惜香怜玉。年龄最小的蓝文宾长得比较纤细,成了黄嘉怜爱的小妹,一头秀发在黄大姐手下常常千姿百态。她俩都酷爱小说,去年迷上了金庸的武侠小说,一本接一本,豪言要读完金庸全集,但壮志未酬,被班主任找去谈话,因为成绩一落千丈。黄嘉自揽责任,在寝室检讨说大姐没带好头,为了文妹妹的未来,只好痛别“江湖”。文宾的姐姐在北京读大学中文系,传回了京城校园的诗意,文宾于是迷上了浪漫诗,和黄嘉声声有情地吟诵戴望舒的诗,我听得大为感动,也成了戴望舒迷。

 

剩下的是独来独往的杨柳绿,她是典型的南方矮个子,微黑的皮肤,大大的双眼皮,壮实的身体似乎蕴藏着无限能量,总是每天早上第一个离开宿舍、晚上最后一个回来。难怪乎她的各科成绩都在班上名列前茅,和习红梅不相上下。她手脚麻利,有一股英姿飒爽的味道。我试着跟她谈心,但总是三言两语就无话可说了。紫晶跟她最话不投机,称她的性格像她那又粗又硬的短发,刺猬一般靠近不得。

 

别了一个暑假的女生们叽叽喳喳不停,除了杨柳绿,她孤家寡人地去上晚自习了。“七彩屋”最惊人的消息是周紫晶的爸爸去美国进修了,她父母都是医学院的教授。

 

“你爸爸多大年纪了?”

 

“四十一岁。”

 

“四十一岁还去读书!”

 

“当教授了还要去上学!”

 

“你爸爸怎么舍得你!”

 

众人的惊叹中,紫晶的眼圈红了。我们又纷纷安慰她。

 

“我们不会让你觉得孤独的。”

 

“周末你可以跟我回家,我妈妈做饭可好吃了。”

 

“你也可以来我家!你不是喜欢猫咪吗?我家有只小花猫。”

 

“我家的小白猫更可爱。”

 

……

 

我望着可爱的室友们庆幸自己没作广播员,可以跟她们住在一起。暑假里数学老师兼班主任田老师曾来家访,提到教导处主任点名要我做学校广播员,因为我上学期在全校“我爱科学”演讲比赛上表现出色,校领导们评价我嗓音清脆,普通话标准。我很动心:向全校广播的责任重大,虽说只是读些通知,但还有播放音乐的责任,我可以选自己喜欢的音乐。不料田老师又非常和蔼地说到,广播员要住在办公楼广播室旁的房间,远离宿舍楼,生活不是很方便。并且,我已经选了你下学年做班长,如果当了广播员,就不能跟同学们住在一起,脱离群众会影响班长的工作。我认为班长更能发挥你的才干,你自己决定要当广播员还是班长。田老师接着向我父母夸我,说要我当班长不仅仅因为成绩优秀,还乐于助人,有同学反映听我讲解比有的老师还清楚。

 

趁着田老师和我父母交谈的功夫,我尝试理性思维,反复比较当广播员和班长的利弊:广播员是为全校师生服务,而班长只是为一个班级服务。我说不定可以引导学校音乐新潮流,比如西方音乐,广播室从来没放过。然而学校会同意吗?广播员可以自由掌握寝室开关灯间,不像宿舍楼统一作息时间,那我可以开夜车了。再说,广播员生活挺神秘的,我就向往神秘感。可是不跟同学们住在一起,她们会不会就疏远我?我去年学习进步,多亏习红梅的帮助,我可不想失去好友。最后这点,让我下了决心不做广播员。田老师显然悦纳我的决定,说好。

 

寂静了一个夏天的校园喧闹起来,尤其是沸腾的操场。每天的晨练在那里,放学后的课外活动也都在那里,打各种球类的,跑步的,踢足球的。足球场内看上去有成百个男生在奔跑,曾在夏令营问过云翔天,那么多人怎么知道谁是哪个队的?他半开玩笑地说,见球就踢,管它是哪个队的,最难的是躲暗箭,顾得脚下的球,就顾不得另一个球飞上头来。

 

那天下午我拉了习红梅去操场边练排球。我们班的女生爱打排球,初中年月风靡的日本电视剧《排球女将》叫我们迷上了排球,主人公小鹿纯子成了我们的偶像,我们练不出个“晴空霹雳”也要练出个网上扣球。后来又有中国女排赢得世界冠军,那享誉全国的的拼搏精神更令我们热血沸腾。若不是我们个头矮,恐怕都要挤进学校排球队。玩球间我远远望见云翔天冲向足球场,我心跳加速,禁不住眼睛瞟向球场,追寻他的身影。

 

习红梅大声喊道:“怎么总接不到我的球?心不在焉的,在看谁呢?”

 

我才意识自己的失态,说道:“我们跑步吧,打球打累了。”

 

习红梅同意了,我们沿着足球场慢跑起来。这下,云翔天的身影更容易寻见了。果然是校田径队的短跑健将,身手矫健地穿梭不停,叫人难以捕捉。

 

“嘿!看上哪个男生了?”习红梅问。

 

我不好意思了,顺嘴说:“足球有什么好玩的?叫男生那么疯狂!”

 

“我弟弟就是个足球迷,我知道为什么,男孩子喜欢抢东西。”

 

跑了三圈400米,通常比我耐跑的习红梅告饶,说跑不动了,我们这才回寝室。

 

云翔天有没有看到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