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祭奠----悼念我的奶奶
Henry Song
2010.8.18
我的奶奶走了,算起来是长寿,九十四岁,于人世间走过了将近一个世纪.
为奶奶举办的丧事,在老家被视为白喜,请了和尚与道士颂经,请了戏班子唱戏.远远近近的乡亲们都来了.据父亲后来讲,有六百多只新买的大碗,饭后被乡亲们拿走.这是老家乡下的习俗,为的是沾染一些喜气.
本来这次回国,计划中是要去看看奶奶的,结果最终没能见到.一到中国便给父母电话,得知奶奶住院已经十多天了,父亲母亲也早已赶回去陪着.打算取消原来的行程安排,立即过去.父亲说,奶奶的状况还稳定,好象不会出什么问题.况且我带着两个儿子,又陪着一大帮的朋友,还是按原计划做我的事情吧.结果,没有想到,迟了一天.
七月三日下午,三点半左右,我的朋友老J开车载我行驶在上海浦东的一条街上,突然闻到一股水锈的味道.我说:老J,你的车可能水箱有问题.老J一副大大咧咧的神情,满不在乎地回答,应该不会.老J对他车子的信赖,远比我对在上海的街上开车是否会被突然撞死的担忧更为强烈.不过,以我多年的经验,我知道车子是否出问题,与车主对它的信心向来没有什么因果关系.于是说:你看看温度表,是不是高.老J不看则已,一看便惊叫起来,天啊,温度指针已经超过红线了.于是赶紧在路边停下.打开车盖,一团蒸气便迫不及待地从里面喷发出来.再看那备用水箱,里面已经干了.到旁边的商店买了两桶水,灌下去,眨眼间水箱就又空了.得,一定是哪里在漏水,靠在车上准备几桶水,路上随时往里加,看来是没法解决问题了.天空这时下起了小雨,老J抓起手机,四处找人来修理.我惦记着奶奶,独自走了几条街,终于买到了一个电话卡,插进了刚从老J家里翻来的久已闲置不用的手机,打到小叔叔处询问状况,被告知,奶奶刚走,正是我们的车子抛锚在路边的时间.
我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某种感应.而如果是感应,又意味着什么.也许是奶奶对我迟迟未能赶到医院看她不满?不过,我之所以最终没有积极地往那里赶,潜意识中似乎也是在拖延,仿佛觉得,我不去,奶奶为了等我,就不会走,甚至说不定还会好了起来.因为,我总觉得,奶奶是会等我的,就象儿时上学的第一天,我捧着带着油印墨香的新课本,从学校走回家时那样,远远地看见奶奶站在门口张望,一听我喊她,便张开双臂高兴地冲过来把我抱起,唤着我的小名,笑着说:我家XX长大了,上学了.
不过奶奶这次没有等我.也许她太累了,不想等了.她要去她想去的地方,不再对尘世存有留恋.也许她觉得,在这个世界,已经够久了,将近一个世纪.而这个世纪里,奶奶看到了太多的兵慌马乱,世局动荡,经过了太多的提心吊胆与辛苦操劳.
奶奶出生时,中国刚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满清政府被革命党人推翻没有几年.不过我不知道,这种变化对乡下安分守己,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人,究竟有多少的影响.奶奶就是在这个外面的世界急剧动荡的年代来到了人世.
没有谁能告诉我,奶奶的童年与青年是怎样度过的.但老家屋里保留至今依然坚实,上面刻满了依稀可辨的精美图案的檀木大床与配套家具,似乎还能让人想象奶奶当年出嫁时的风光.父亲告诉我,那些都是奶奶的嫁妆.可惜那些家具上精美的雕饰,都在那个破坏一切,打倒一切的年代,被敲得七零八落.就象奶奶曾经的美丽与风光,经过岁月的不断敲打,最终日渐残破,如耗尽了最后一滴油的灯,晃了晃,灭了.
(待续)
| 海云 (2012-04-26 14:41:5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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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看见一位老奶奶张开双臂抱起放学回来的孙子的情景，视线模糊...... |
| 予微 (2012-04-27 02:57:5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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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某种感应！奶奶说，我来看你啊！ |
| 朵朵妈 (2012-04-27 04:44: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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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的真情实在。 |
| 牧童歌谣 (2012-04-27 19:48:2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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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人间的感应的确是有的，我外公去世时，我在美国的路上开车，阳光明媚的天气，突然狂风暴雨，我家门前的树被辟为两半，十分钟就又是艳阳天了，正是外公去世的时间。 |
| 宣宣 (2012-04-28 07:17:4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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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有“天意”！ |
| 幸福剧团 (2012-05-02 10:57:4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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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外公真惦记你啊 |
| 幸福剧团 (2012-05-02 10:58:5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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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有个性，本性，还有灵魂，奶奶高寿。 |
| henrysong (2012-05-02 16:57: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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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上学回家时，奶奶在门口等我，张开双臂迎着我，那个情景犹如照片一般，一直印在我的脑中，一辈子都不回忘记。 |
| henrysong (2012-05-02 16:58:2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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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吧。有时候难免会羡慕那些有信仰的人，他们至少有个盼头，死后能够希望与过世的亲友团聚。 |
| henrysong (2012-05-02 16:59:2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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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在我的心中占据着很重要的位置。 |
| henrysong (2012-05-02 17:00:3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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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奇妙啊。 |
| henrysong (2012-05-02 17:00:5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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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计是。 |
| henrysong (2012-05-02 17:01: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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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相信人是有灵魂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