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 （下）
合伙人的孩子过周岁了。Kannis准备了个小几千的红包。虽然合伙人推却了两番，但结果却是受了的。Kannis看他们受了也很开心。下官营街道的酒席出来，城市的夜色酒绿灯红，Kannis 和已经搬来市里定居的合伙人的妻子有了第一次照面，那是个长得浑圆的女人，她当头一句就是听说你们的生意蛮好嘛，开两年就有得钱进。Kannis显然不怎么习惯这样的方式，但是她还是说服了自己：以貌取人是不对的，中国的很多事情发生的根源不就是不平等吗？
但是节假日当中的最后两天，当Kannis进公司取一些材料准备一份新合同的时候，所看到的场景还是着实令她大吃了一惊。Kannis他们的公司在一幢16层高的高楼中的12楼，是偏向西的方向。这幢楼的设计是可以在出得电梯的时候，看得见他们办公室的阳台、还有Kannis所在那间房间的书架。那么当电梯升到12层的时候呢，恰巧Kannis隔着震动档的手机有了动静，Kannis取了手机架在了脖子上，因为想安静听清楚电话里面说话的声音自己就自然地往前靠了一靠：这一靠不打紧、眼前的一幕令Kannis惊出了一身冷汗来：只见那个合伙人的老婆在自己的书架前上下、左右一一仔细观瞧。Kannis想难道是她对自己的专业书籍感兴趣？Kannis索性停了手机在那里仔细反观察起来。在翻阅财务留在那的上一年的账本，之后，女人的手娴熟地摸到了Kannis放在右上角的一个泰国礼盒上。这是个Kannis准备送给大学同学的礼盒，里面放了两尾漂亮的丝巾、精雕的木质手镯。盒子外、袋袋底之间，还有一张1000块钱的购物卡。因为去年儿子生日的时候同学送了孩子一身衣服，这是Kannis新年里准备还的礼。如果不是因为同学去了海南，这个礼袋也早就送出去了。那个女人很仔细地翻打这个礼盒、最后真正落到了她感兴趣的那个部位：那张购物卡上。Kannis紧张得大气不敢喘。她摁灭了电话，结果-结果-真的太出人意外了！那个女人…她…她竟然把那张购物卡敲没声响地塞进了自己的口袋！Kannis脑门上的头发一根根地都竖起来了！！是夺门而进、当众戳穿？还是……Kannis想了一下，她躲到下一层，给合伙人拨了个电话、毕竟应该互相给留个面子。
“假日怎么过的？这会在哪呢？”“哦，在公司呢，没什么事，找个游戏玩玩。”他说得倒是实情。“哦，这么巧，我也快到了。取份资料呢。一会见。”“一会见。”那天，Kannis故意在俩公婆走后才离开，她万般祈祷地去启开那个礼物袋袋、睁大眼睛：还好，一切……一切还是原样。那张卡依然还在静静地躺着。一时间Kannis竟有点疑惑自己刚才是不是看岔了眼：对比失去那1000块钱，Kannis更愿意证实一个人的品性，那可比金钱贵重得多啊。Kannis高高兴兴拿回了家。话说那位大学同学回来了，回来后Kannis去她市里的家中做了拜访，毕竟是相熟的老同学，当面受了漂亮那份礼物后、见还有钱附着，说什么也不肯受。那既不肯受，那Kannis就只好用作家用了。
她去了家附近的大润发超市。正是在那个超市，那个幻想被真正地揭穿—那是张被掉了包的卡，卡的额度，在柜台上营业员的刷卡机上显示着：“0.00”。一连几天，Kannis沉睡了自己的租屋内，她发了烧。
接下来的半年，Kannis怎么也提不起精神。人有点恍惚、可能还有点抑郁。除了那些知道Kannis开了公司的老客户的咨询，Kannis没有任何开拓市场的打算。倒是合伙人挺起劲，给Kannis的那些老客户可着劲地一个接一个地电话，有时候也动用公司账面上的款去跟客户应酬、送礼。Kannis的客户现在渐渐变成了合伙人的客户。
半年里，合伙人常常半开玩笑般当真地说，Kannis你可是全看见了、我这可是把吃奶的劲头都用上了的，咳，现在可不比从前啦，孩子、老婆、再加上个照顾小孩的老岳母拖家带口的要不方便就有多不方便，都在城关区看过不下几十回，想在那买套房子住呢。他要说的下文就是：“公司可不得给点奖励还是咋的？”
Kannis其实一直在思想。临到暑假的时候留了一份周转的钱、道了小俩月的假，她买了张机票去了趟欧洲（可不是带薪假期），那机械公司所在地的一间大学。Kannis见了夕阳下的树木、泛着寂静光芒的湖水、那些彼此有礼的人们。在暑期课程里，她也曾两至三次丢过带了现金的钥匙包、及高级录音笔：一次扫地的老太太追着满教学大楼打听究竟是谁的、一次是被图书馆的工作人员在reception那收了的；再一次、真的就是隔了两整天，那教室必定是几番人用过了的，那笔却依旧、在它原本该在的地方。
回来后，Kannis做了一个惊人之举，她要将公司解散了。合伙人本想将公司争取到自己的名下，没成功，便开始跟Kannis究竟公司账面儿上的那些盘缠。说来说去，“公司可不得给点奖励还是咋的？”Kannis已斗志全无，答应一人一半。合伙人看上去竟然完全没有高兴的神色，追问之下，Kannis终且明白他的心曲：三分之二得给他做奖励，这余下的三分一才按51%、49%分。
开玩笑。我们的Kannis这下坚持了回原则。长话短说。期间合伙人和合伙人的老婆还想赖那笔初始的投入资金，Kannis在合伙人前来划分、取钱的时候，让合伙人对公司开业以来的巨细落了款、签了名。最后合伙人的老婆还做了点垃圾事来着（上门砸门吵闹），Kannis便报了警。现在，据从前一个要好的客户说，那合伙人还是盗了原来公司的网站在做生意，但却是江河日下，有一次在自己挂着“机械出售”的QQ上居然挂出了同时买卖土特产的招牌。简直“挂羊头卖狗肉”。
Kannis的房子当然没买成。那为什么在我自己的人群里，我始终不曾找到人的安宁与尊严呢？Kannis最后问我。
看着看上去60多、实际不过50几的Kannis这张充满沧桑的脸，我终于搞明白Kannis对中国乃至亚洲人保持距离的原因了。
| 木桐白云 (2012-04-19 23:15:5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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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怕了，我们都怕了。 |
| 俞静 (2012-04-19 23:22:0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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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现实的中国啊，木桐。所以，看你写的那些美好的回忆文章，对比之下，就有更多的感触了。。。很少有我们这样的民族，在短短几十年间，能历经到别人的几个世纪。 |
| 林玫phoenix (2012-04-20 00:15:0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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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49年之后，人类的所有原罪逐一被伟大的中华民族挖掘出来，并发挥到极致。看木桐的散文，总感觉是解放前的事。 |
| 木桐白云 (2012-04-20 01:15: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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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想逐渐唤醒深处还可能存在的美好，尽心吧。 |
| 春阳 (2012-04-20 02:05: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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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呀，可怕。看样子我是没法做生意了。 呵呵。 |
| 朵朵妈 (2012-04-20 03:15:4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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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沧桑！这生意，不是人人都做得来的，可惜，专门想扣钱的人，并不一定留得住钱，上天是有眼的！ |
| 予微 (2012-04-20 05:09:3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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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好朋友，聘请个北方汉子做厂长，替她管理广东的工厂；结果这个人，不但贪了几百万的美金，还想占据她的厂房设备，为达到目的，诬告她，收买当地公安，把她关押到收容所。她被保释出来打官司时，回港证被扣押，一年时间不能回香港照顾她的两个幼儿！ 后来，这个人也是抢她的客户，用她原厂的名义做生意。好在一段时间后，客户都知道了这事实，不再跟他做生意。他现在很落魄。 我的朋友，一个有情有义的美丽女子，又站起来了，仍然到处奔波，继续做生意。 |
| 朵朵妈 (2012-04-20 06:20:2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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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人间自有公道在，只是时间的问题。 |
| 俞静 (2012-04-21 17:38:5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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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大家的点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