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头马
(一)
一瓶一九八五年版的八角瓶人头马,被特意固定在副驾座前的挡风玻璃下。它的左面,是一只精致的镀金人头马塑像。
这是一辆悍马。它“呼”冲进隧道。
隧道像根长竹,地上的虚线和顶部、两旁的灯光,像被利斧破开的竹节,“嗖嗖”后退。
他淡定地把稳方向盘,不时拿眼梢欣赏那大半瓶汹涌澎湃的琥珀色液体,细细感觉那隐隐约约的激荡声音。他想着刚才在床上的情形。那山乡女孩外貌清纯,内里却带着野性,和她在一起,他不但感到自己活力十足精力充沛,年龄心态起码年轻十来岁,更神奇的是再尝初恋时各种各样美妙的感觉,爱,没有老嫩尊卑的界限,没有城乡之分,多么奇妙!他的内心一阵激动。他本来以为是自己温暖她怜悯她拯救她,其实是她救赎了他,是她把她的青春的生命注入他的血脉,是她让他充满了力量和激情,是她挑旺了他的生命之火!他真想大叫一声,把积压在胸中的激情宣泄出来。
他双手扶住方向盘,直腰仰头畅快地呼了一口气。只是这小可爱胃口有点大,她要他离婚娶她。嘿嘿真是小孩子,他哪会做抛弃妻子的事。里外玩得转才叫成熟成功的真男人。“放心,我是真男人,就算不给你名分也不会亏待你。”他自言自语,忽然想起二十三年前他的第一个情人,那时她怀了他的孩子,向他要了五万圆就离开了。后来一次偶然碰见,她说胎儿打掉了。如果这事放在今天,他一定让她生下来。真的,她和她有点像。
他看看手腕上的金表若有所失。今晚若不是答应出席妻子的生日会,真舍不得离开她。他看见酒瓶里的浪涛已趋平静,便轻轻点点刹车随即一踩油门,琥珀液体立刻沸腾激荡起来。
隧道两旁的灯光继续扑来,琥珀液体在流光透亮和暗淡不清之间瞬即交替。人头马塑像的影子不断地伸展收缩,伸展收缩,就像一个不断冲锋,勇猛作战的战士。他觉得自己就是这样的战士!
酒,他只爱人头马。而在人头马所有的瓶款中,虽然那款最有历史,最具皇家贵的文艺复兴时期巴洛克风格的酒瓶他也喜欢,但只有这款一九八五年版八角瓶才是他的最爱。八角,代表健康、事业、智慧(人头)、能量(马)、成功(飞镖)、爱情和家庭——真男人的本色。八个面他赋予七个含义,剩下一个是什么?老问题又浮上心头。
前面闪亮着减速提示灯,他知道快出隧道了。出了隧道马上就是一个急弯,弯的这边挨山,另一边临海,风景特棒。这道他常走,驾轻就熟知道该保持什么速度,减速灯是提示不熟路的司机的。他没有减速,自信地冲出隧道,然后把稳方向盘拐弯。绚烂的夕阳照脸射来,被阳光照得更加晶莹剔透的琥珀液体,正攀着瓶壁直爬上瓶颈,仿佛正在享受离心力带来的快感。金光闪闪的人头马肌腱凸显,飞镖对准太阳蓄势掷去。阳光将那矫健的影子投到他胸前,他觉得人头马的精灵已进入自己的体内,自己就是一匹智慧能力一,勇猛无比的人头马!一刹那他激动得差点落泪。他看了一眼太阳舒心地微笑。人头马人头马,你肯定在史前生存过,在法国、澳洲的洞穴里,那些据说超过万年的人头马壁画足可证明!否则,人怎能画得出来?虽然早已绝种,但是他相信这伟大的生物早已借着酒,在灵魂深处和他合一了。既然上天借着人头马让他一直有所成就,那么今后就更应当有大作为。或许,他这匹特殊的人头马会长出一双翅膀,一飞冲天!对,人生的下一个目标,就是长那翅膀!
他回家换上一身礼服,换过一辆豪华平治房车,载上珠光宝气的妻子,直奔市里最高级的富豪会所。快到达时接到儿子的电话,说他已经等在门口了。
一下车,“任先生好!”“任太太……”塞满了耳朵。
(二)
她伸手按了几下门铃,见门没有应声打开就烦躁地猛按一通。
“来了来了”,她听到里面女佣急急说着,门开了。
“对不起任太太,我在沙发上眯着了,对不起,对不起!你辛苦了,请您稍等,我马上放热水给你洗澡。哟,你又喝酒了,我先给你冲杯参茶好吗?”。女佣睡眼蒙松努力挤出笑脸,边接过她的手提包边讨好说。
“还用问吗?”
她脱去高跟鞋,走去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接过佣人泡来的参茶问:“先生有没回来?”
佣人好像她做错事那样摇摇头。
“少爷呢?”
佣人再次歉疚摇头。
“去吧!”她气哼哼说道。
佣人马上转身走上二楼卧室。
门“咔嚓”一响,儿子进门,站在门厅间换鞋子说:“妈,还没睡?”。
“几点了,这才回家?”她不满地看了儿子一眼。
“你的车不是还滚烫的吗?”
儿子不客气回敬一句。
她使劲咽了下口水问:“今天在公司看见你爸没有?”
“爸爸管那么多业务多少忙,你以为像你那么闲。”
她气得直翻白眼,生气道:“你以为我要管你爸吗?我是关心他,他有三高,特别是血压。”
儿子没答话,径自上楼。
“飞飞,明天陪妈去……”
“不行,我约了人。”儿子打断她的话,脚不停步地走上房间。
她穿着蜜色的睡衣,懒懒地斜躺在太妃椅上。泡完热水,脑袋发热心却寒冷。房间里的一切,香水、窗帘、卧室的灯光主调、她的睡衣等等,不是蜜色,就是香槟色或者琥珀色——都是他定的。四周静得叫人害怕,毫无生气的房间,各种酒色在喧哗。她拿起遥控器,把灯光调暗,她怕黑但光线刺眼更难入睡。暗淡的光,带着更深的空虚寂寞一拥而上,她觉得自己快被挤扁压碎了。她关上眼皮,把剩余的一点点酒光挡在外面。呼出的酒气却像不忍心撇下她似的,一缕一缕钻回她的鼻孔。
“我在酒里面,酒在我里面。我,只是一个酒瓶,每天漂浮在酒池中。”她梦呓般自言自语:“我是被他推下来的?还是我自愿泡在这儿的?人头马,你是谁呀?”
初次认识人头马的那一幕,她至死不会忘。
一九八五年春,他打听到顶头上司谭局长喜欢一种叫人头马的洋酒,他和她搜遍全城,发现只有华侨商店有两瓶。于是他几乎掏尽积蓄全部买下,骑自行车驮着她去送礼。
她坐在车后座上,暖暖斜阳照着后背。转动的车轱辘把她屁股下的阳光搅糊,她当时看着就想到哪咤的风火轮,哪咤得站在轮上跑,自己倒能坐在轮上走,我比他轻省呢。
“抱紧点,别摔了啊。”
“行了,都说多少遍了。”
“别嫌俺啰嗦,成败在此一举。打通谭局长的关节,我们才能分到房子。结了婚,我们生俩娃好好过。”
“去,谁跟你生娃。”她低头甜笑着,用肘子捅他的腰。
“哎哟别闹,抱紧点。”
她真的不敢再动,老老实实抱着两瓶酒,看着转动的风火轮,祈求它能带来一点哪咤的神力,好让他们马到功成。
过了几天,谭局长对他说:“小任,先调你当副科长,有了职位,房子自然分给你。”
从此他一路升平。也是因为他的努力和进取,才会从平头百姓变为社会名流。他认定是人头马带来的运气,拿到第一笔奖金,他买来一瓶人头马,供奉在客厅最显眼的位置。随着家里的人头马慢慢多起来,他竟认为自己就像人头马。
她微微张开眼睛,房间的色调像一瓶背光的酒。酒成就了家,家却把她扔给酒。人头马是萧何,成家是它败家也是它。结婚时只想着家如美酒,哪晓得家中的人却是一只只酒瓶,各有款式,各有所载,各有去处。
她瞟了一眼铺着白底碎红花床罩的床。结婚就像昨天的事。一伙愣头青嘻嘻哈哈走来闹新房,说床就是你们的新战场,新炮台,真是戏语成箴。床,真是个战场,上面血迹斑斑,多少灵魂死在上面,包括自己。酒窖的人头马越多,他回家的时间就越少。多久了,她不敢躺到床上。诺大的床只有自己孤独躺着,不就是战死沙场的僵尸,等着对手用笑声把自己埋葬?不能,她可以等,等,等。等他回头的那一天,最后的胜利就属于她。可是她也不会傻傻地干等,一有机会,她就和他回想过去,求他回来。
“过去的早过去了,你别老想着,失败者才躺在昨天,因为他们没有明天。”他老这样说她。
谁能不想过去?人啊,不过是不想要自己不喜欢的历史而已。岂止是历史,凡不合心意的,人都不想要。他有的是将来,她呢?她的将来在哪里呢?可惜只有飞飞一个儿子,当年因计划生育没办法多生一个。俗话说女儿是妈妈贴心的小棉袄,当年若生个女儿,她的明天或许有盼望。
离婚不是不可以,只是他从来不提,她不想。一旦离婚,不做任太太的好处还没看到,做任太太的一切好处和荣耀首先立刻消失。想开点吧,他也只是很少回家而已,其他的,他待她还算可以。
还好,幸亏还有个贵妇俱乐部混混。哼哼,应该叫弃妇俱乐部才对,一群女人天天聚在一起,互相攀比嫉妒,又彼此安慰支撑,谁瞧谁都不顺眼,却谁也不想离开谁。
今天张太太问她:“如果人生能重来你会怎样?”
她回答:“我坚决不嫁人,努力奋斗自己做人头马。”人头马,我们都是被兽拴住的人。
她觉得一阵心赌气闷,很像火车钻进隧道深处时的感觉。结婚时,他们坐火车去度蜜月。那车厢没有灯,只要火车一钻进隧道,两人就在黑暗里抓紧时间摩挲一翻。如今,这隧道只有她自己呆着,真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从里面出来。
“人生如戏,每个人都有各自不同的章节戏码,我们不能修改增删谁的戏份,唯有演好自己。”文太太的声音在她耳边渺茫飘起。
人是戏角,人头马是什么?
(三)
任飞一觉睡醒,随便吃了两口佣人端来的餐饮就出门了。走到汽车旁又折回酒窖,挑了一瓶人头马,然后开车去接女朋友。
“我今天带你去一个高级地方,世外桃源,知道吗?”汽车离开市区,驶进隧道。
女孩似知非知地轻轻笑笑。
看见她那如梦如幻的笑靥,他内心一阵涌动。
“那地方在海边的山脚下,漂亮得不得了。世外桃源,名副其实。亏得市里有这么一帮有慧眼有能力的人,发现了那个地方并把它搞起来,还打通这几座山,修出这条专用道来,等会儿你就知道。”
女孩还是只报以轻轻的甜笑,这笑是那样清纯迷人,与众不同,他真恨不得立刻拥她入怀。其实,她还没答应正式做他的女朋友,为此他有一点生气,像自己这么个帅气有钱,有地位有背景的人,多少女孩巴不得自动献身,偏偏她爱理不理,真搞不懂她心里想什么。可能她想先要到东西。
“我打算这几天出一台凌志。”
“表示你有凌云壮志的意思吗?”
“哦,你真懂我的心。这台宝马给你。”
“我不会驾驶。”
“学呀,我教你。”
“我们才刚认识。”
“这又怎样?以后就会很熟。”
她笑着摇摇头,目光一直看着前方。
任飞想:“她大概因为不知道我是谁才这样强。这个怪自己光给她没有真名实姓的名片,她一定以为我只是一个叫MARTIN的平常人而已。要不要告诉她我是谁?还是先不告诉她,省得像其他女孩那样的没味道。”
他看了她一眼,碰巧她也看过来,四目相对的刹那,他下定决心,今天非要她就范不可。
两眼碰撞,她害怕自己的内心秘密泄露出去,赶紧转过脸看着窗外。她想:“他是真心的吗?就算是又怎样?这样的人,谁知道身边围着多少女孩?跟他在一起,以后自己一定有说不尽的烦忧,还是任老总更适合我。虽然他老些,但如今谁还会在意这个?况且他看上去一点不显老,岁月只是把他的发线推高了些,但他的能力,他的心态胜过多少年轻人,何况他是社会名流。年龄大体力精力不如年轻人,这恰好是可取之处,我会更加安心。我只想安安稳稳过生活。至于他的老婆,最好他们能离婚,就算不行也无所谓,反正他们老夫老妻了,他疼我就行,我要耐心主动对他,让他待我更好。宝马不能要,叫任老总知道会很糟糕,再说,只要跟了他,我何止得到一辆车?”
“你是不是嫌是旧车?不然,我出一台新的给你。”见她不说话,他说。
“不是,我一个乡下妹子,哪有这福气?”
“看上去你一点不像乡下妹。你爸爸做什么的?”
“死了。”
“啊?哦,对不起,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
“没事。车祸,在我出生之前。”
“这么说,你从没见过你爸。”
“嗯。”
“那你妈也在乡下?”
“不是。我跟外婆在乡下过,我妈在城里做事挣钱养我们,偶尔回家看我。我念完中学才到这城市里来的。”
“你妈在哪里工作?”
“她说我爸从前是这城里的。”她答非所问。
可怜的人!他心中飘过一丝怜悯。就范吧,本公子可不会亏待你的。
汽车驶出隧道,在阳光下走了一阵又钻回隧道。他看着外面射来的灯光,自她胸脯到大腿一拨一拨往下撸。他全身一阵酥麻,使劲咽了下口水,下意识踩了一下油门。看到限速警告又不得不慢下来。
她仍然看着窗外,其实她有点不敢看他。要是可以,谁愿意找一个年老如父的人托付终生呢?从前像活在黑洞的日子,谁能晓得那种滋味?她忽然害怕隧道塌下来,自己永远被埋在里面,于是不自觉地神经质叫道:“开快点。”
“怎么啦?”
“没事,出来前喝多了水。”
“我已经开好房间了,等一下我们直接上房间。”他半试探半命令说。
她想到任老总这两天在这里开会,直接进房可能会好些,于是很不自在地点点头。
看到她这副样子,他以为她害羞便伸手拉过她的手说:“你从前那样苦,今后不会了。你放心,我会让你幸福的。车不要就算,回头我给你开个银行卡。”他真希望她马上感激涕零,投进自己的怀抱,可她仍旧只是笑笑缩手。他心中发狠,我今天非要把你,把你……哼!他觉得今天这条路怎么这样老长老长,出隧道进隧道,一会儿黑一会儿亮的交替个没完。
她低头弄着手指盘算:看来今天跑不掉了,该怎样才能快快打发他呢。不过既肯出钱,我又何必拒绝?走一步算一步,到时看着办。
(四)
一到房间,她就躲进洗手间开打水龙头,然后低声打电话询问任老总的行踪。他说他正在世外桃源开会,还说会议快要结束,叫她马上来见他。她六神无主,躲在里头磨蹭。
任飞进了房间,迅速打开酒瓶,把一包准备好的药粉倒进瓶里摇匀,心里美美想着:“看你还能不能又三又四地推搪,我们今天就玩个痛快。”然后打电话到餐厅订餐。正在等的时候,电话来了。讲完电话就急冲冲对着洗手间说:“媚媚,我有急事回公司一趟,很快回来,你在这等我,一定啊。我已经叫餐了。”
她走出洗手间长长舒了口气,马上打电话到总台,用任老总的名另订一个房间,接着致电餐厅把菜转过去,然后提起人头马急急撤退。到了新房间马上发信息给任老总,告诉他房间号码。
“来得真快,还备好了酒菜,嘻嘻,两天不见就急成这个样子,小妖精。”大概半小时后,任老总来了,一进门就抱着她说。
他和她且吃且喝尽情欢愉,激情如滚滚浪潮不可遏止。他觉得今天自己特别厉害,浑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劲。他“大”字形躺在床上感概:人头马,真是生命之水啊!
“铃铃铃,”电话响了,谁这么不凑趣。他不接。可铃声一直响到停止随即再次响起,他感觉这可能是紧要的电话,颇不情愿地接听。一挂上电话,他马上急急忙忙起床穿衣说:“宝贝,公司有急事我得马上回去处理,回头再约。”他扔下这话并床上的她走了。
悍马驶进了隧道。路面的虚线和洞顶的灯在远处重合。他看看倒后镜,汽车一如故往,势如破竹;转眼前看时忽然感到有点吃惊,那灯和线此刻看来,竟像一把张着大口的锯齿闸刀,对准汽车闸来。暗淡中他咬牙切齿想:“就是闸刀,我也一定能够冲破!这帮家伙简直废物,给我捅出这么大的漏子,还败了我的兴致,叫我知道谁是罪魁,我一定好好修理他,叫他滚蛋!”
汽车在光明中走了一段又钻回隧道。他的脑子又飘出了她的身体。他看了看那八角瓶,内心再次随着琥珀液体浮荡:“小妖精,等我办完公事再来办事你。没事的,想我出道以来冲过多少滩,闯过多少湾,战胜过多少对手。前两天,我轻而易举又拿下了一个大项目,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是的,人生不就跟进隧道出隧道一样吗?在强者面前,黑暗永远只会挑起勇者的勇气,增加强者跟困难战斗的决心。当得胜困难冲出黑暗的瞬间,光明的前途更显光明,成功的快感更加无以伦比。给我来点阻拦波折,不过是给我机会证明,我是强者,我有实力,我有能耐。人头马公司就是很好的榜样,不,人头马公司算不上什么,我是人头马,战无不胜,所向无敌的人头马,将要长出翅膀,能奔跑能飞翔,有智慧有勇气的人头马!”
他很自信地扫了一眼那小塑像。人头马,强劲勇猛的人头马,他刚才的能力表现就是这人头马!她在他的胯下身体像蛇,浪啼如莺。她像被俘的猎物不断发出哀鸣,这叫人销魂令人满足的小妖精。他真想立刻掉转车头冲回床上,再来三百个回合的猛龙戏凤。他身体轻飘内心激荡,心脏欢快地跃动。
“人头马,这智慧和能力合体的无敌生物史前一定有过,等办完这档事我一定要去一趟澳洲或法国,虔诚拜谒这至高无上的神,弄明白牠们怎么会绝种。哎,这样的神物为什么竟然会绝种?”他心中忽然一个激灵,脑子“嘭”地响了一下随即转念:“生物绝种并不稀奇,人应当只在乎精神上的象征意义,无需死板执着,与神话传说较真。”
“铃铃铃,”电话响了, 他“喂”了一声。
“任老总……”对方急不及待滚雷一样的声音冲进耳鼓。
一道阳光照脸射来,接着是一弯海岸。“不好!”他扔掉电话急急打舵踩剎。
马——悍马——带他起飞。
他真的飞起来了,眼前一片闪烁浮金。
原载《香港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