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中国人眼里的美国婚姻（上）
-流浪者-
我来美国半年后就认识希尔顿夫妇了。那时我刚从大陆中山大学转学到位于西弗捷尼亚的私立大学柏色尼学校，人生地不熟，加上语言和文化上的障碍及经济上的穷困，心理压力很大。我当时选的专业是生物化学，而希尔顿教授是我们学校化学系的系主任，教学严格。据说他的有机化学课是全校最难的，考试下来很多学生都拿不及格，我对他敬而远之。
有一次我在系里的学生休息室做功课，他走了过来，问我是不是新学生。我点了点头，和他聊了一下。临走前他问我有什么困难需要帮忙，我愣了一下，出口道，“你知道学校附近有便宜的公寓出租吗？我想搬出学生宿舍。”“为什么？你不喜欢你的美国室友？”他问道。“没有，我们相处很好。只是学校住宿满贵的。”我尴尬地回答到。希尔顿教授答应帮我问一问。
一个星期后，我已忘记了这件事。突然接到宿舍里电话，说希尔顿教授找我。“你有兴趣住在我们农场家吗？我们家只有我和我太太。两个子女在外州就学，一年偶尔回来一下。我们每月只收你一百五十美金，包吃包住。你平时帮我的太太做些简单的家务活就行了。”我电话上迟疑了一下，还没等我回复，他已经想好了下一步，“这样吧，今天下午下课后，我太太会来接你。你来我们家看看后再说。”当时我虽然没有思想准备，但无法推辞他的提议，决定去看看。
希尔顿教授的农场离学校开车大约有十分钟。对于在大城市长大的我， 很有新鲜感。农场一共有三十二公顷，有山丘， 树林，小溪，深井， 还有三十头绵羊，十五头小羊，三条狗和一只猫。希尔顿太太是个中学老师， 中等个子， 金黄色的头发， 蓝蓝的眼睛， 人长得很漂亮， 为人善良。她给我看了看她女儿的房间， 告述我可以住在那里。我当时犹豫不决，担心农场的田园生活会过于寄寂寞，失去与校园同龄人一起成长的快乐。同时我又担心希尔顿教授是学校很有权威的老师，如果与他家人关系处理不好，会影响我的毕业。如果我 成绩太好，别人又会是觉得希尔顿教授对我有特殊照顾。但从经济角度看，他的见议能帮我不少忙。经过了一星期的犹豫，我终于接受了他们的提议，决定试试看住上几个月。
几个月一转眼就变成了一年半，直到我大学毕业。我们从相宾相敬的教授学生关系，发展到融洽的家人关系。大多时候我们相处很好， 但偶尔也会有冲突。这段时间，虽然我从来没有修过希尔顿教授的课，但我看到的，听到的，和经历过的，是一家与众不同的美国家庭。与他们在一起生活的这段经历对我今后的成长有很大的影响。
希尔顿太太性格温顺，是个典型的贤妻良母。除了每天教课，改作业，她还负责喂羊，做饭及家务。希尔顿教授呢，智商过人，思想敏捷，主意很多，脾气霸道，很有一种美国西部牛仔的味道。夫妻之间，会有争吵，一般是丈夫为了一些芝麻蒜皮的小事发脾气，太太顺着丈夫。作为外人，我一般不介入这些家庭纠纷。如果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我就帮他们调解，多数是帮太太打抱不平。也许是看在我这个外国人眼上，希尔顿教授脾气会收敛一些。
他们夫妻俩非常讲究自己独立动手的重要。我们吃的面包是每星期天希尔顿太太用面粉和牛奶做的，蔬菜一半是从自己种的蔬菜园来，羊肉是从农场上的羊来，多出来的羊肉希尔顿教授就卖给校里的其它教授及讲师，又赚钱又方便他人。每年夏天，他们都剪羊毛，希尔顿太太用纺织机将羊毛做成毛线，再织成毛衣，送给丈夫及孩子。整个过程，要花上一到两年的时间。刚开始我很不理解，毛衣又不贵， 为什么不去商店买？当我看着希尔顿太太把织好的毛衣小心翼翼地包好，寄给在芝加哥大学读博士的儿子，好是羡慕，这份充满母爱的毛衣甚于黄金！
我的家务事不多，每天吃完晚饭后，把脏的碗盆简单洗洗，放进洗碗机。周末做一些房间清洁整理，然后去羊厩里喂羊。羊喜欢吃干草，也喜欢吃一些玉米之类的粗食。小羊总是喜欢跟着妈妈后面，很招人喜欢。有一次在上学路上我们正碰上母羊难产。看见母羊在地上痛苦挣扎的样子，小羊的两只小腿伸在母羊体外，头和大部份身体还在妈妈肚子里，地上一滩血。我当时见状差一点昏了过去。“赶快帮我拿一条毛巾。”希尔顿教授大叫道。我递给他旁边的大毛巾，跑得远远地。只见他们夫妇俩，一个固定住母羊，一个抓住小羊的腿，周围摆动，轻轻地一拉，只听见母羊痛苦地呻吟着，一头湿糊糊粘满血的小羊就从妈妈肚子里出来了。希尔顿太太用毛巾擦干小羊，像婴儿样帮它裹住，一个新生羊儿就这样诞生了！半小时后，希尔顿教授穿着笔直的西装，浅蓝色的衬衫，带上领带，出现在课堂里。回想起不久前他还在接生小羊时血淋淋的镜头，我直摇头，美国的知识分子与中国的知识分子形象真不一样。
每个月希尔顿教授都会请系上的教授及家人去农场上做客。晚餐其实很简单，有土豆，蔬菜，羊肉（当然是自己农场的）或牛肉或鹿肉（希尔顿教授打猎得到的），还有红酒及甜品。与平时教我课的教授一起吃饭，刚开始我觉得怪怪的，慢慢地也就习惯了。他们谈的话题广泛，有科学，政治，教育，学生问题，甚至校园上的花边新闻（原来教授与学生一样八卦）。他们聊天，我就坐在一边，边吃边听。其实聚会的目的，不再于吃，而再于有意义的谈话，这点对我印象深刻。
暑假前，希尔顿教授告诉我，他要去中国一所师范大学教学一年。“教化学？”我问道。“不是，我教美国文学。”我听了有些惊讶，看着这个经常在家里穿着牛仔裤，什么事都自己动手的教授，我不得不佩服他的多才多艺。美国的教育是多元化的，真正有才能的人，在各方面都出类拨萃。他们两个子女，也继承了父母的优点。他们的女儿在大学里拿了全额奖学金，毕业时拿了英美文学和物理两个学位，而且是全A。后来她去了斯丹福大学获得了地球物理博士。我去了她在农场上的婚礼。个子高佻的她，穿着洁白华丽的婚妙，美丽动人。“这是我女儿自己亲手做的婚纱， 花了她十个月。”，希尔顿太太骄傲地告诉我。 他们的儿子从加州理工大学毕业后，在芝加哥大学拿了化学博士，现在在密斯根州立大学做教授，还成立了一家制药公司。
离开农场多年后，我搬到加州，希尔顿教授来看我。那时他已去过中国教书好几次。我们聊起了他在中国的经历。他告诉我在中国时他与当地的一位老师有了暖味关系。那个女老师已婚，丈夫知道后，吵着要离婚， 而且让小城所有的人知道她是个坏女人。女老师写信给他，要他帮忙介绍她嫁个美国人出国。对于这件事，他觉得内疚又无奈。“你太太知道这些事吗？”我轻轻地问道。“不知道，但她见过那个女的。我太太去中国看我时，这个老师请我们去她家。当时她穿着半透明的衣服，在我们面前走来走去，让我非常尴尬。我想我太太是有直觉的。你不会告诉她这些事吧？”他的眼光直射向我。我注视着那双象蓝色大海一样深的眼睛，浅浅一笑，“我爱你们两个，就像亲生父母一样。我知道她是爱你的，你也爱她，我希望你们永远在一起。”他松了一口气，说道，“这就好，虽然我不是一个最忠实的丈夫，但我是不会抛弃太太的。我曾经问过她，如果她想知道我经历过的一些事，她可以直接问我。我不会撒谎的。”他严肃地说。“她问过你吗？”我好奇地问道， “从来没有。她好象不想知道。”好一个聪明的女人， 我心里想，换上我，我会怎么做呢？
那天晚上，我们聊了很久很久。回家路上，看着天空闪闪的星星，我回想起了西弗捷尼亚农场上星光灿烂的夜晚，心中充满了温暖和感激，耳边响起歌手约翰丹弗的歌“… 乡村路, 带我回家吧，回到那属于我的地方; 西弗捷尼亚的山啊，带我回家吧 … ”。
* 本篇内容属真，为了保护个人隐私，名字用的是匿名。
| 海云 (2012-04-04 22:37:00) |
|
看来中文打字熟多了！：）越写越好了。加油！ |
| 朵朵妈 (2012-04-04 23:52:33) |
|
真实，好看，难得的一段经历！ 原来老美到中国也沦陷啊，为他太太感到难过：-（ |
| 一休 (2012-04-05 01:05:04) |
|
这段经历真难得！ 写的好！谁到了中国的大染缸里，都得沦陷。 |
| 天地一弘 (2012-04-05 01:07:27) |
|
真实的情感，真实的生活，感动！ |
| 牧童歌谣 (2012-04-05 04:11:15) |
|
哈哈，朵朵妈，老美到中国，那才是真正全军覆没呢，他们一点抵抗力没有，还人家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 举个例子吧，我们公司一个坚决的独身主义者，平时一听到别人谈论家庭他就泼冷水的42岁花花公子，到中国出差3周，（拜托，就3周！），回来愣告诉我们他fell in love！被一个45岁带19岁男孩的一个中国女子在3周内顺利拿下。 不服不行啊！ |
| 小花 (2012-04-05 22:45:43) |
|
全世界的人都是人. |
| 朵朵妈 (2012-04-05 22:49:10) |
|
这话经典！是人就会沦陷？：-） |
| 春阳 (2012-04-05 23:20:29) |
|
你流浪到这里来啦？ |
| 流浪者 (2012-04-06 02:35:36) |
|
谢谢海云和大家的鼓励。一直想把在美国的一些特殊经历写下来，拖了几年时间终于学会了用中文键盘，那种感觉就像第一次用英文打字一样，充满热情，错别字满天。对于不少去过中国的美国佬来说，中国是个神秘又充满诱惑的地方，沦陷也是可以理解的。 |
| 幸福剧团 (2012-04-06 23:55:37) |
|
好故事！ 我想上帝保护那些善良的人，以前我也遇见过一个出轨的丈夫，但是他的妻子特别善良，不相信男女之间一交往就非得有出轨之事，那个第三者的女人很厉害的，最后没有能赢。
所以告诫已婚的女人们，睡着的时候都得跟狮子一样，一个眼睛睁着，另外一个眼睛闭着。
|
| Nancy的心情小栈 (2012-04-09 13:12:50) |
|
别介意，说点儿大家不爱听的话。 故事实在没有新意，听得太多太多了。 而且以纪实文学的性质发表，教授在结尾似乎不会或是不应该和笔者谈出他心底那么隐私的东西，除非他们之间关系非比寻常，特别是美国人，又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他们八卦，那是用在别人身上的。当然弘扬丈夫最后的忠诚，妻子的贤良，我也认同，但其实最最根本的是他不想头痛，不值得。 欢迎百家争鸣。
|
| 林玫phoenix (2012-05-13 22:08:40) |
|
这个教授太牛了，智商巨高，能力超强，这样的人物骨子里特想尝试来点新奇乐傻的，一到中国，满眼都是----- |
很有意思的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