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的颜色——杀夫(下)

(下)

儿子睡了?崔伟业的问话让王梅如梦初醒。

是,是啊!王梅有些手足无措。

我先去洗个澡,一身都臭了,整整开了七个小时。崔伟业扫了一眼饭桌:你不要等我了,先吃吧!

王梅看着崔伟业的背影,突然惊恐起来,他吃了这盘菜真地永远不会再起来么?自己会不会失手,要是他没有死,他会不会告我谋杀?到时自己坐牢,儿子怎么办?

崔伟业洗完澡回来,王梅还在发呆:你怎么还没有吃,我去热一下菜。他边说边端起那盘羊肉。

我来,我来。王梅一把夺过盘子,用力过猛,羊肉洒了一地。王梅木然地看着一地的羊肉,想起天意弄人这个词。

你急什么呀?崔伟业伸手抓起盘子里余留的一块羊肉塞进嘴里大嚼起来。

王梅觉得自己是本能地大叫:别吃,别吃,不要吃!

崔伟业很奇怪地扫了她一眼:你今天怎么了?可惜了一盘好羊肉!

王梅被看得反而镇定下来了,飞速地转身:那个凉的有骚味,我还留了一碗,我去热一下。

王梅在清扫地上的羊肉时,忽然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但是也有摆脱不掉的失落感。那种失落就好像一个新演员,辛苦彩排了很多次自己期望地一个角色,在隆重登场前,结果被告知演出取消。王梅试探着自己的内心深处:这生活该如何继续?如今又面对失业,所有的问题重新卷土而来,都还没有从上次的伤害中恢复,伤痕累累的感情怎么去面对这些风波,王梅觉得自己不是倦了而是怕了·········

当崔伟业听说要被裁掉时,脸上表情没有一丝变化,依然窝在沙发里,遥控器不停地变换着电视频道。

王梅重重地放下手上的茶杯:你倒是说句话呀!

你要我说什么,我说什么人家就不裁我了?崔伟业头也不抬地答。

我跟你的日子真地没法过了,你的心思根本就不在家里。王梅鼻子一酸,眼泪滚了满脸。她开始列举崔伟业的种种劣行,上网上得忘了接儿子,在家什么家务也不干,屡次被裁员,做生意钱赔了不说,把自己也赔给了人家··········王梅越说越激动,那些陈年往事也在她的描绘下活灵活现起来。平时斯文有礼冷静的王梅和崔伟业吵起架来,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和街边没有文化的泼妇没有区别。

崔伟业早已给说得晕头转向,反正对的,不对的到了王梅那里都变成了他的罪过。多年的征战,他已开始习惯王梅那人前人后迅速改变的脸。他脸色铁青,恶狠狠地:吵,吵,吵你就会吵架,吵到最后说离婚,然后又拖着不离。你到底想怎样啊,我们可不可以不要这样,安生地过几天日子呀!

安生,你什么时候给过安生日子我们过了?一会儿没工作,一会儿有外遇。王梅毫不示弱拿起茶杯仍在地上,茶杯被砸了个粉碎。儿子的哭声随之在楼上响起。王梅死死地剜了崔伟业一眼:没用的东西,就会对老婆孩子撒野!崔伟业还没来得及回击,王梅已经上楼去了。看着王梅的背影,崔伟业的牙咬地哽哽直响。

又是一个无眠之夜,看着儿子泪痕犹在的小脸,王梅的心一阵一阵地抽得好痛。她想如果崔伟业死了,儿子会伤心吗?三岁的孩子到底懂多少?妈妈对爸爸的恨他能理解和接受地又有多少?

今天的行动失败得莫名其妙,可是看到崔伟业去吃有药的羊肉,王梅似乎阻拦得不由自主。她开始有些迷惑,究竟自己想不想让他死。

王梅定定地看着窗外无边的黑暗,听着儿子在她的安抚下重又发出的小鼾声。她越发茫然了,本应该是最亲密的枕边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水火不容?

人真地是很奇怪的动物,爱之欲其生和恨之欲其死之间仿佛没有界限的,两种感觉可以来回滚动自如。王梅又突然想起吵架时,崔伟业说希望过安生日子的,他们的婚姻是否也可以柳暗花明重见艳阳呢?记得有人说婚姻就是咖啡,怎么冲泡都是苦的,想要不苦就看加什么进去了。他们的婚姻是不是因为大家急于摆脱苦味,加了太多不该加的东西,结果反倒让人无法喝了。

王梅的脑袋昏昏的,她觉得自己还需要时间去深思要熟虑,也许现在苦苦思索后的行动在若干年后的某个雪夜,自己会期待某些镜头可以改写,只是那时的自己已经白发苍苍,心如止水,往事也已云淡风轻。大家都永远地定格在了年少轻狂的模样,爱恨情仇都似云烟飘过,不被人注意的角落埋藏了他们回不去的青春。没有人会记得他们曾经一起冲泡过咖啡,还把那咖啡弄得没了颜色············

迷迷糊糊之间,王梅觉得自己无法喘过气来,忍不住的剧烈咳嗽让她彻底惊醒过来,满屋子的烟,王梅晕了,这是怎么了?儿子也被呛醒,惶恐地叫着:妈妈,好多烟啊,我怕!王梅给儿子的叫喊回过神来,着火了,她冲进洗手间,打湿了两条毛巾,让儿子捂着。

王梅尝试着想打开房门看看情况,但是从门缝里一直冒着的浓烟让她怯步了,怎么办?怎么办?电话也没法打,手机昨天还忘楼下了。慌乱中的王梅抄起桌上的一个花瓶砸向了窗户。玻璃碎了一地,漆黑寂静的夜空里回荡着王梅凄厉绝望地求救声···········

王梅的家事成了当地报纸社会新闻的头条,题目是:失意汉纵火焚全家。内容详尽,还着重了笔墨王梅和儿子死里逃生的惊险经过。

王梅身木然地看着报纸,这一幕,她曾经大致地设想过,只是没有了当初的如愿以偿。王梅瞟了一眼窗外纷飞的雪花,他们夫妻真是史无前例地不谋而合行动一致,自己虽然被吓了一下,倒也算是有惊无险,就冲这,应该给崔伟业一个隆重盛大的葬礼,想到葬礼,王梅突然有些不寒而栗,眼泪也随之倾泻而出·········

 

 






逍遥号 (2016-12-05 17:44:00)

挺好

如玉 (2016-12-06 09:28:07)

结局总是出人意料的。

夏婳 (2016-12-06 12:54:46)

谢谢鼓励!

夏婳 (2016-12-06 12:55:40)

谢谢,这是刻意营造的,正在努力探索的途中。。。

天地一弘 (2016-12-07 05:21:24)

跟读。。

夏婳 (2016-12-07 13:03:45)

谢谢,问好!

梅子 (2016-12-08 04:24:07)

跟读了你发在文轩的所有作品,谢谢你分享,点赞并期待!

窃窃地问一句:这篇结尾没有怎么明白,真的是她丈夫纵火了?还是她的另一手?前者与后者都没有看到铺垫,一时弄不明白。Tongue Out

夏婳 (2016-12-08 14:51:45)

谢谢鼓励!

可能铺垫不够,这类小说我也是在探索中,是丈夫干的。

关令尹 (2017-04-05 11:39:39)

挺不错的,不是瞎话,很有理性的感觉。

杀夫的动机很合理。法雷尔《男权的神话》有云:美利坚人妻80%的杀夫动机是为了骗保,也就是说,她们丈夫十几年的总收入还抵不上他们的人身保险金。

前半部分很不错,只是后期逆转缺乏铺垫,女主角的放弃很难让人信服。对崔伟业的刻画也不够充分,他最后的纵火行为多少有些莫明。如果崔真想杀自己全家,就连无辜的幼子也不放过,这似乎给人这样一种暗示:崔伟业怀疑儿子并非自己亲生,他这些年全都白忙了。唯有如此,这个男人才会彻底绝望,才会亲手毁灭这个对他毫无价值的小家庭。那么,王梅到底有没有婚外情呢?很遗憾,作者并未交代。

另一个小瑕疵在叙事人称上。小说通篇利用王梅视角进行叙事,唯有一处跳出了这个视角:

“崔伟业早已给说得晕头转向,反正对的,不对的到了王梅那里都变成了他的罪过。多年的征战,他已开始习惯王梅那人前人后迅速改变的脸。”

这段突然转成了崔伟业的视角,随后又切回了女主视角,显得很突兀,不协调。叙事人称还是一以贯之为妙。

一孔之见,供君参考。

夏婳 (2017-04-18 12:56:12)

非常感谢您中肯的意见,一直对这类小说感兴趣,这是几年前的第一次尝试,这两天收拾心情会再继续写,到时再请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