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一大惊﹐不及细想﹐足尖点地﹐腾空而起﹐右脚踢向曲直左手腕﹐半空中一个翻身﹐落到曲直身后﹐曲直回转身来﹐二人刚好对调了位置。
这就是水一老练之处﹐如若他向后急退﹐对方必如影随形跟踪而至﹐却不能脫开对方致命一击﹐因而跃在半空﹐连消带打﹐这才脫出曲直这一击。
原来曲直平时只使一把铁骨折扇﹐说话之乎者也﹐迷惑敌手﹐真正的硬功夫却是在那把铁笛之上。而且今晚知道必有一场恶战﹐便把师门铁护臂也带上了﹐因而危急之中﹐用臂格刃﹐却是丝毫无伤。
水一拿椿站稳﹐奇道︰“原来阁下是铁笛门的。”
曲直笑吟吟地道︰“好说好说﹐阁下如仰慕本门功夫﹐小生就勉为其难﹐破格收你为徒可也。徒儿还不快快拋下兵刃﹐向为师的磕头拜师?”
水一怒道︰“小子勿狂!”转眼看看同伴﹐那六﹑七个人结起阵来﹐面对赫连等数倍的敌人﹐竟然尚能稍居上风。水一心下大定﹐续道︰“且看某手段!”说完﹐一招沉香劈山﹐当头向曲直劈来﹐待到得跟前﹐突然使招臥冰求鲤﹐倒在地上﹐使起地趟刀法来。
曲直一时之间被闹了个手忙脚乱﹐只得腾挪跳跃﹐闪避对方的招式﹐一时之间全落下风。
斗了盏茶光景﹐曲直暗忖︰如此下去﹐必有一失。瞥眼一看﹐只见赫连等人围攻那六﹑七个黑煞徒众﹐却是攻的少守的多。突然心生一计﹐边斗边往那黑煞的圈中挪去﹐到得近了﹐突然舍了水一﹐向那黑煞圈中猛攻过去。
水一只顾在地上翻滾出招﹐尾追曲直﹐不曾想滾到自家人脚下﹐那些黑煞徒众为避他刀招﹐纷纷走避﹐一时之间阵脚大乱﹐曲直哈哈大笑道︰“赫连兄﹐快!”
赫连出岫大喜﹐立即意会﹐喝道︰“兄弟们快上﹐把他们分隔开来!”说完一马当先﹐杀入敌阵﹐右手铁笔一敲﹐把一名黑煞的膝盖敲碎﹐左手铁笔顺势一送﹐插入对方胸膛﹐立毙敌手。
这一来﹐众捕快士气大振﹐高声纳喊。水一这时被曲直死死缠住﹐欲冲冲不出﹐欲拼命又不能﹐叹了口气﹐口中发出一声短啸﹐一咬牙﹐向后便倒。
众人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眼前的敌人全都莫明其妙地倒在地上﹐嘴角渗出黑血。曲直﹑赫连见多识广﹐对众捕快道︰“这厮们好恶毒﹐竟然全都服毒自杀了。”
曲直道︰“赫连兄﹐且叫众兄弟再仔细搜查﹐看看能搜出些什么证据来﹐随后再往別处援手﹐如何?”
赫连道︰“事不宜迟﹐且留下几名兄弟在此﹐你我分头﹐各带一队人马分援別处。最好派几个兄弟到各处传讯﹐请各处领头的注意﹐要拿活口﹐不要让对方全都自杀了。”
曲直道︰“赫连兄所言极是。”二人分兵而去。
曲直带着数十手下﹐正走之间﹐猛可想起﹐野草曾言﹐一旦京中有事﹐皇城北面那座见龙楼﹐是个要紧的去处。曲直忖道︰草先生如非发现了什么﹐必不会随口说说。又想起野草曾道︰那黑煞最善于地道消息机关之技。想到这里﹐曲直叫声不好﹐道︰“兄弟们﹐快随我来。”跑了百十步﹐见一众捕快跑得太慢﹐便道︰“你众人急速往皇城北面那座见龙楼取齐﹐当中有会高来高去的﹐随我先行。”说完﹐跃上屋顶﹐施展轻功﹐一马当先直奔见龙楼而去。
到得见龙楼﹐却见那里静悄悄的静得出奇﹐曲直审视良久﹐方要进內﹐只见三个手下气喘嘘嘘地跑来﹐原来这三人己是捕快中轻功最好的了。曲直道︰“你们来得正好﹐任五﹐你跟我上楼察看﹐你俩留下﹐待众兄弟赶来﹐便命他们在这四周分散开来﹐仔细地搜查﹐一片草一块石都不能放过。”
曲直登上楼﹐向南一望﹐不远处便是皇宫的御花园了。心中一惊﹐难怪草先生说﹐这里是个要紧去处﹐于是带着任五﹐逐房逐室地搜查﹐半晌﹐终于找到那秘道入口之处。
你道那曲直怎地就找到那入口?原来野草上次进入之时﹐在那里留下一个暗记﹐曲直身为刑部副总捕头﹐平日里查案﹑搜证﹐最是精细之人﹐并非浪得虚名。
曲直召来任五﹐叫他去把众捕快都叫来﹐楼上楼下都布了岗哨﹐然后带着十数人﹐循暗道而行﹐那暗道没有迂回曲折之处﹐一条路直到出口。曲直到得出口﹐却是一个假山。曲直探头一看﹐吓了一跳︰此乃皇上的御花园﹐闲杂人等﹐谁敢擅进?曲直看四面没有异状﹐便退了回来﹐吩咐守在这秘道之处﹐不得擅动。
城中纳喊之声渐息。寅时﹐皇帝举行朝会的奉先殿灯火通明﹐整个紫禁城布满御林军﹑锦衣卫﹐宣宗高坐龙椅﹐大殿两旁站立着朝中诸大臣。宣宗身后也站着数名带刀贴身待卫﹐龙椅旁﹐除了胡公公外﹐还有简图手扶刀柄﹐站立于左。
宣宗道︰“宣英国公张辅上殿。”
胡公公便拖长了声调高声道︰“皇上有旨﹐宣英国公张辅上殿!”
张辅急趋入殿﹐正要行君臣之礼﹐宣宗道︰“免了吧!张爱卿﹐这是怎么回事?快快道来!”
张辅谢了恩﹐站正身子道︰“启奏皇上﹐微臣接到密报﹐并附有图纸一张。言有贼人于城里﹑城外秘密布置诸多据点﹑暗哨﹐欲于适当时机举事﹐于是臣不及面报圣上﹐斗胆自作主张﹐暗中布置兵马﹐依密报所附之图﹐仰仗皇上洪福﹐一举将贼人一网打尽。此真乃天佑大明也!而今城里城外﹐各处贼窝贼穴俱己扫平﹐臣未得圣上御准﹐擅调兵马﹐请皇上降旨﹐治臣擅专之罪。”
宣宗大悅﹐道︰“爱卿何罪之有?爱卿不避刀兵﹐亲临杀敌擒贼﹐有功社稷﹐乃我大明之功臣也。爱卿可把是次随汝剿贼之有功人员﹐造册呈上﹐朕必量功封赏。”
张辅道︰“谢陛下隆恩!”
宣宗又道︰“张爱卿﹐这是些什么贼人?势力如此之大?可有擒获?”
张辅道︰“皇上﹐这批贼人﹐便是江湖上传说的邪恶组织黑煞﹐恕臣无能﹐这班俱是亡命之徒﹐一看大势已去﹐便都把预先藏于口中的毒药咬破﹐仰药而死﹐因而一个活口也没抓到。”
宣宗闻言﹐脸色变了一变﹐道︰“果然歹毒非常。然则爱卿接何人所报?得以尽歼此贼?”
张辅道︰“皇上﹐此乃当世奇人也。最先接得此报的﹐乃是刑部总捕头曲直﹐会同京城衙门总捕头赫连出岫﹐密报于微臣﹐臣因而得知﹐成此大功。臣不敢将此功据为己有﹐请皇上降旨﹐重重封赏此二人。”
宣宗道︰“好!众爱卿回去各司各职﹐这就都散了吧。”
众臣退朝﹐胡公公拉拉张辅衣袖﹐低声道︰“张大人请留步。”
张辅会意﹐随着胡公公转到御书房中来﹐只见宣宗己换了便服﹐便上前见礼﹐礼毕﹐宣宗道︰“张爱卿﹐看坐。”张辅谢恩坐了﹐胡公公奉上香茗。
宣宗道︰“爱卿现在可以说了吧?”
张辅一脸茫然道︰“皇上要臣说什么?”
宣宗道︰“适才大殿之上﹐爱卿说接到一位奇人的密报﹐这位奇人是谁?朕看你欲言又止﹐必有不得已的苦衷﹐因此﹐朕才没有追问。现在只朕与爱卿君臣二人﹐爱卿就说与朕听听﹐朕要大大地封赏于他。”
张辅道︰“启奏皇上﹐这位奇人不愿受封﹐也不愿留姓名﹐行踪不定﹐此时正不知在何方呢。”
“哦?果然是奇人﹐朕定要得知其姓名﹐书于功臣阁中﹐让其青史留名。爱卿还是要匿而不报吗?”
张辅跪下﹐道︰“臣不敢﹐然臣更不敢把此人姓名上达天听﹐以免皇上震怒﹐反而不美。”
宣宗正要发作﹐却听胡公公道︰“皇上﹐刑部曲直﹑京城衙门赫连出岫二捕头门外候旨。”
宣宗便道︰“宣!”
胡公公便向外道︰“宣曲直﹑赫连出岫进见。”
只见简图带着曲直﹑赫连出岫走了进来﹐行了君臣之礼﹐简图便自行告退。宣宗道︰“曲爱卿﹐张大人奏道﹐是你先接得一位奇人的密报﹐然后密报于他﹐这才有这一场大胜﹐对否?”
曲直道︰“是。”
“那位奇人是谁?他的书信又在何处?”
曲直正要回话﹐抬眼看到张辅正以目示意﹐到嘴的话便又咽了回去﹐道︰“这位奇人微臣也不知道是谁﹐是他派人送密信给臣的……。至于那书信……想是适才打斗时遗失了。”
宣宗喝道︰“胡说!如此重要之物证﹐你怎会遗失?再说﹐此信既己呈张大人﹐你又如何能取回?分明是欺君。”
曲直﹑赫连出岫二人吓得连忙跪下﹐口称死罪。张辅道︰“皇上﹐不关他二人的事﹐是微臣吩咐﹐不可把此人姓名说出来﹐皇上要降罪﹐就治微臣一人的罪吧。”
“哦?此乃何人?怎地不敢说?”
“请皇上恕臣死罪。”
“朕恕你等一切罪过﹐快快从实说来。”
“谢皇上恩典。”
张辅起身道︰“此人便是皇上的钦犯原野草。”
此言一出﹐宣宗大吃一惊﹐道︰“怎地是他?”
于是曲直﹑赫连出岫等人便一五一十地向宣宗奏明原委﹐曲直道︰“此刻﹐武林正义之盟恐怕也己围剿黑煞总坛取得胜利了。”
宣宗听罢﹐沉吟良久﹐忍不住问道︰“那原野草现在何处?”
张辅目蕴泪光﹐道︰“听曲总捕头所报﹐那原野草也同时于今日﹐简约那黑煞令主莫言﹐于泰山之巅单打独斗﹐原野草抱着必死之心﹐誓要铲除巨恶元凶﹐不惜与之同归于尽。此时恐怕…恐怕……”
宣宗听到此处﹐心中一切都明白过来︰文垚并非无力夺回皇位﹐只是为了社稷百姓﹐甘而以身犯险﹐故而先令自己退位﹐然后再把大明正统皇位传给自己。果然是大仁大智大勇﹐想起自己祖父夺位弑君﹐做那天下不齿之事﹐自己身为太祖子孙﹐能不羞惭而无地自容?
宣宗颓然坐在龙椅上﹐挥手示意张辅等人退下﹐自己陷入沉思。后来宣宗时觉羞惭﹐渐渐饮食不进﹐至宣德十年﹐便即驾崩﹐在位十年﹐年仅三十八岁。史称他得了不明之症而崩。传位太子祈镇﹐为表示已得大明正统﹐年号便称正统﹐此乃后话。
次日﹐宣宗命曲直为钦差大臣﹐赫连出岫为副﹐率二千精锐兵马﹐星夜赶往东灵山﹐助武林义士们围攻黑煞剿穴。曲直﹑赫连出岫领命﹐点起兵马﹐一刻不停﹐往东灵山赶去。
正是︰放下家国仇﹐来助对头人。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