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回 罪牵连齐云遭劫 悲苍生龙子传国 之一

话说易茂源等一见野草手上的玉牌﹐正是御赐之物﹐只得齐齐跪下﹐山呼万岁。然后站起身来﹐道︰“你虽有御赐玉牌﹐然而你现今乃皇上钦犯﹐说不得要得罪了!”喝道︰“众军听令!把这钦犯给我拿下!赏银十两。”

众军吶一声喊﹐就要动手。野草哈哈大笑一声﹐道︰“本爵与皇上些须误会﹐待本爵回京在皇上面前一说﹐自然消除。只是你等在此杀害良民﹐回京之时﹐本爵向皇上参你一本﹐你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胡说!本官奉皇上御旨﹐来收捕你的同党﹐杀的都反贼叛逆!只是你此刻乃是钦犯﹐今日撞在本官手上﹐只好拿你进京交皇上发落。至于皇上是否赦免你所犯之罪﹐就要看你造化了。”

野草道︰“本爵有御赐玉牌﹐你敢造次?”

孟勇把易茂源拉至一边道︰“主帅﹐他有皇上御赐玉牌﹐我等不可造次﹐万一他回到京中﹐皇上真的赦免了他的罪﹐我等真的吃罪不起。须知此人乃皇上跟前红人﹐数次有大功于朝廷﹐皇上倚为长城﹐皇上为何要拿他回京办罪﹐我等不得而知﹐还是不要太过相迫为上。”

“如此﹐怎地才好?”

“依属下愚见﹐不如请他入帐﹐好言相待﹐把他稳住了﹐再除图良策﹐只要把他解送回京便是我等大功一件﹐至于皇上如何发落﹐就不关我等之事了。”

“好﹐就依你之计办吧。”易茂源回转身﹐对野草道︰“如此﹐请护国公帐內说话。”

野草道︰“这才象话。”跟着易﹑孟二人进了大帐﹐大刺刺地在易茂源的帅位上坐了。道︰“本爵扰攘了半天﹐早就饿了﹐还不快去备酒菜来给本爵接风?”

易茂源一时楞住了﹐道︰“你这等身份﹐本官如何好款待于你?”

“你放心﹐本爵既来了﹐就不走了﹐你等只要把本爵安全送至京师便是大功一件。”

易茂源道︰“话虽如此﹐谁不知你狡猾异常﹐花样百出﹐又兼有一身武功﹐如要不辞而別﹐这营中何人拦得住你?”

正说着﹐只见帐后踱出一人道︰“这有何难哉?只要草先生肯依在下一件事﹐我包保咱们两家都相安无事。”

野草转眼望去﹐只见一个灰白胡子的苗装老者踱将出来﹐野草奇道︰“廖川八?”随即一副调侃的口吻道︰“老前辈﹐上回你好歹捡了条性命﹐你老不在家纳福﹐却又跑来这里为朝庭出力﹐在下真个钦佩万分。”

苗装老者干笑一声道︰“哈哈﹐草先生﹐人生何处不相逢?正是老夫代畲都拉乌﹐汉名叫作廖川八。非老夫要为朝庭效力﹐只因月前易统领偶得微疾﹐乃老夫施以针药﹐侥倖得以痊癒﹐因此留老夫在军中听用而己。”

“原来如此﹐廖老前辈如此高谊﹐医德仁厚﹐易统领必有厚礼相报了﹐不然你老怎会留在此间仰人鼻息?”

廖川八如何听不出野草言语中对自己的阴损之语?却并不着恼﹐道︰“草先生果然眼光独到。廖某并不需要易统领任何回报﹐廖某听说数年前﹐草先生曾在这湖中杀死过一条湖怪﹐并取了这湖怪之胆服用﹐因而功力倍增。草先生将余下的胆汁晒干﹐寄存于这湖中的拜兄之处﹐廖某只求易统领﹐破寨之日﹐让老夫在这寨中自由搜寻而己。今日见到草先生﹐请问果有其事否?”

野草故作神秘﹐不置可否地道︰“你说呢?”

易茂源道︰“廖公﹐你且先不要跟他说这些废话﹐适才你说要依你何事﹐可保我等相安无事?”

廖川八哈哈笑道︰“对!这事极易﹐”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从中倾出一颗绿豆般大小血红的丸药来﹐道︰“只要草先生吃下老夫这颗药丸﹐我包保他不会逃走。”

野草道︰“这是什么药丸?廖前辈这么有信心?”

廖川八道︰“哦﹐这只是很平常的一颗药丸而己﹐老夫用了四十多种药材﹐加上些许桃花红配制而成。”

“桃花红?服过之后便会如何?”野草面露紧张地道。

廖川八看到野草紧张的表情﹐一副猫戏老鼠的样子﹐扬扬得意地道︰“也没如何﹐只是武功暂失﹐內力被封﹐六个时辰没有解药﹐便一命呜呼了。”

易茂源道︰“六个时辰﹐如何进得了京?”

廖川八不慌不忙地道︰“易统领﹐只要每六个时辰给草先生服食一次药物﹐便可压制毒性发作﹐如此不就可以安全解送京师?只要易统领安全地把他送到京师﹐老夫便再给草先生一颗药丸﹐那时﹐草先生性命无碍﹐易统领又得大功一件﹐岂不是好?”

“如此一来﹐你又怎能得到那湖怪的胆汁?”野草奇道。

廖川八哈哈地笑道︰“不说谅你也不知﹐太祖登基之时﹐有海外大荒之国送来朝贺之礼﹐內中有一物﹐叫作应龙胆﹐服之可延年益寿﹐增寿一纪!老夫只要把你献给皇上﹐便是大功一件﹐到时再向皇上求赐此物﹐岂不强似那湖怪之胆?”

野草奇道︰“如此宝物﹐皇上不会留着自己享用﹐却要赏赐于你?”

廖川八得意地道︰“此宝在宫中多年﹐无人认识﹐就连那些太医们也并不知其出处和功用﹐因此﹐哈哈……”

易茂源道︰“护国公意下如何?”

野草苦笑一声道︰“廖前辈﹐你把你那解药给我看看?”

廖川八奸笑道︰“解药可不能让你看﹐这压制毒性的药丸倒可让你见识见识。”说完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倾出一丸黃色的丸子来﹐交到野草手中。

野草放到鼻端一嗅﹐一股臭味直攻脑门﹐不禁叫道︰“好臭!”心中知道﹐这丸子果是压制毒性的药丸。作势便要把它往嘴里丟。

廖川八道︰“草先生可要小心﹐这药丸虽说可压制毒性﹐但如不是先服了老夫这殷红丸﹐你便吃了这麻黃丸﹐也一样要中毒的。”

野草无奈﹐把那颗麻黃丸收入怀中﹐道︰“本爵就不客气﹐先收了这颗丸药﹐只怕到时你不给本爵解药时﹐也还有六个时辰好活。”

廖川八道︰“草先生放心﹐老夫只想要那应龙胆﹐并不想要你性命。”

野草道︰“好!本爵服食你这殷红丸之前﹐有两个要求。”

易茂源道︰“爵爷请说。”

“其一﹐立即撤围﹐不许抓捕任何百姓。”

“这个自然。”易茂源道︰“孟勇﹐传令都撤了。”孟勇大声应了﹐便自去了。

“其二﹐整顿酒肉﹐本爵要大喝一顿﹐免得落入你等手中之时﹐连喝口水都难得。”

易茂源干笑道︰“这怎么会呢?”转向帐外道︰“来人!备酒!”

不多时﹐大帐中便摆上一桌酒菜﹐虽无山珍海味﹐却也水陆毕陈﹐野草也不客气﹐颐指气使地要易茂源斟酒﹑孟勇把盏﹐喝了大半个时辰﹐却听各路传令小校回报撤围之事。野草心道︰谅他们也不会使诈。于是把嘴一抹﹐手一伸﹐对廖川八道︰“拿来!”

廖川八赶忙掏出小瓷瓶﹐倾了一颗红色的药丸到野草手心﹐野草接过看也不看﹐往嘴里一丟﹐抄起酒碗﹐一口气连酒带药全都往肚子里灌下。

廖川八﹑易茂源﹑孟勇等一干人大喜。易茂源道︰“来人!把钦犯严加看守!不得有误!”几个士兵应了﹐把野草推出了大帐。

易茂源升座﹐对孟勇道︰“传令﹐教众军马上把湖重新围了﹐把这一干反贼全都捉拿解京请赏!”

廖川八道︰“且慢!易统领这是干什么?放着天大的功劳不要﹐却去捡这些小芝蔴?”

易茂源道︰“廖公有何高见?”

“我们抓到了这个草先生﹐便是抓到了皇上钦犯正主儿﹐其他人等全都无关要紧﹐一旦朝庭派水师前来﹐哪时﹐这功劳还是您一个人的?说不定朝庭派来的水师﹐官比你大﹐那时﹐您恐怕连半点功劳都没了。”

易茂源听得额上涔涔汗下﹐道︰“幸好廖公提醒﹐不然就白忙活了。如此﹐依廖公之见如何处之?”

廖川八道︰“马上拔寨都起﹐悄悄连夜兼程回京﹐只留一小队人马在此接应水师便了。”

易茂源道︰“好!孟勇﹐你快去着人打造囚车……”

“不可!囚车太过引人注目﹐此人吃了老夫的药丸﹐你就是赶他﹐他也不会走的。不如用一辆马车载了﹐神不知鬼不觉地就回到京师﹐等到了京郊﹐再改换囚车不迟。”

易茂源大喜道︰“此计大妙!孟副将﹐就按廖公之计行事﹐你快去传令﹐马上回京!”

孟勇应了﹐出帐传令﹐不到盏茶光景﹐众军拔寨都起﹐望北便行。西门等探知官军己去﹐便按野草所说﹐尽数上船﹐北出长江﹐溯江而上﹐到了荊州﹐寻着一个小湖泊﹐把船尽皆沉了。做了记号﹐上岸望小五台山而去。朝庭水师到来﹐只得一座空寨﹐只索回京复旨便了。

却说野草随着官兵日夜兼程往北而走﹐野草看看己过两天了﹐寻思西门众人必也走得远了。便思脫身之计。

这日﹐众军连续走了两日两夜﹐早就疲乏了﹐易茂源只得传令宿营。野草被拘于一个营帐之中﹐因吃了廖川八的毒药﹐并无给他戴上枷锁﹐只让十数个士兵把守而已。野草一停下来便索要酒喝﹐士兵哪去理会他?野草便吵将起来﹐道︰“你们不给本爵拿酒来﹐小心到了京师﹐本爵要你们一个个吃不了兜着走。”

吵了半天﹐没人理会﹐野草突然捂着肚子大叫道︰“痛煞我也!快去叫廖川八!给本爵解药!”

这回士兵不敢怠慢﹐只得去叫了廖川八前来。廖川八道︰“草先生別急!你这毒还没到发作的时候哩。老夫清楚的很!”

野草笑道︰“本爵也不想劳动廖老前辈﹐叵耐这廝们不给本爵拿酒喝﹐说不得﹐只好找你老前来了。”

廖川八道︰“草先生﹐老夫也没酒喝﹐你自忍着吧。”说完转身就走。却听野草在后面嘀咕道︰“不知天芋之毒的解药能否换酒喝?”

廖川八霍地回过身来﹐双目如电﹐盯着野草道︰“你说什么?天芋之毒真有解药?”

野草好象没听到他的问话﹐独自躺回帐中的草堆之上﹐闭着眼﹐吟起诗来︰……云深不知处﹐只在此山中……

廖川八趋前﹐叫道︰“草先生﹑草先生……”连叫了几声﹐野草都不搭理﹐廖川八只好转身走了。廖川八才走﹐一士兵托着一个木盘﹐上面是一碗白饭一碟青菜﹐道︰“吃饭了!”

野草道︰“你拿回去﹐本爵不吃!”

士兵道︰“不吃可就没得吃了。你以为你还是大爷?”

野草笑道︰“对了﹐一会就有人好酒好肉请本大爷吃喝!”

士兵拿着饭菜就走︰“这小子恐怕是饿疯了﹐好酒好肉﹐让你吃西北风去!”

士兵才走﹐廖川八去而复返﹐身后带着一个士兵﹐手里提着一个食盒﹐走将进来。廖川八走到野草身边﹐叫那士兵放下食盒﹐道︰“你走吧﹐叫他们没事別进来打扰老夫﹐老夫有事跟草先生商量。”

士兵应了一声﹐走了出去。廖川八打开食盒道︰“草先生﹐酒来了!”

野草一骨碌坐起身来﹐往食盒中一看﹐只见一盘羊肉﹑一只卥鸡﹑几样小炒﹐一大壶酒﹐野草大喜﹐伸手抄起酒壶﹐嘴对嘴先喝了几大口﹐道︰“好酒!”又抄起那只卥鸡﹐撕下一条腿来﹐张口大吃。这才道︰“廖老前辈有何事找本爵商量?”

廖川八讪笑着道︰“适才老夫听草先生说天芋之毒的解药﹐老夫甚为好奇﹐据老夫所知﹐这天芋之毒从没解药﹐即便是老夫深究其毒大半辈子﹐也只是研制出压制其毒性之药﹐因此﹐请教草先生﹐天芋之毒果真有解?”

“你要解药干什么?你只管放毒﹐我只管解毒便了。”

“这个﹑这个老夫一生使毒﹐真还没有解不了的毒﹐只有这天芋……”原来大凡使毒之人﹐也是解毒高手﹐使毒功夫越深﹐解毒的功力也越深﹐如若遇到难解之毒﹐必殚精竭虑﹐誓要解之而后快。廖川八虽风闻武林之盟有解天芋之毒的能耐﹐却是不大相信﹐如今听得野草口中说出天芋之毒有解﹐如何不心痒难搔?

野草只作没听见﹐自顾吃喝。廖川八又道︰“草先生如能指点老夫一﹑二﹐老夫也可把多年来一些炼制毒药的方子与草先生共研。”

野草道︰“你那些害人的毒方子﹐本爵不要。你一向只知害人﹐为何要解天芋之毒?”

廖川八尴尬地道︰“也﹑也﹑也得防着別人……”

野草笑道︰“你这使毒的高手﹐也怕別人给你使毒?”

廖川八道︰“这个……谁没几个仇家?”

野草道︰“廖老前辈﹐这些年﹐你助那黑煞害了多少人?嘿嘿﹐你就不怕那些死在你毒药之下的冤魂来向你索命吗?”

廖川八奸笑道︰“江湖之上﹐唯强者居之﹐老夫这也是替他们着想﹐早些送他们转世投生而已。”

野草心道︰“这厮如此可恶﹐却是饶他不得。”把最后一口酒喝了﹐道︰“本爵要是把这天芋之毒的解法告诉了你﹐你以何报答于本爵?”

廖川八道︰“只要到得京师﹐待老夫求得那应龙胆﹐就与草先生平分﹐如何?”

“呵呵﹐廖老前辈如意算盘打得真个不错﹐这买卖是一点也不亏本。待到了京城﹐本爵都一命呜呼了﹐还能分享你的应龙胆?”

“草先生勿忧﹐只要一到京城﹐面圣之前﹐老夫便悄悄给你解了身上的毒﹐一但草先生解脫了这毒药的桎梏﹐皇宫中那些卫士又怎拦得住先生你?那时老夫应龙胆己得手﹐而先生自也可脫身而走。”

野草沉吟道︰“万一皇上要易统领把在下就地斩首﹐又当如何?”

“依老夫之见﹐皇上还不至于把你斩立决﹐皇上还须要你把同党招出来哩。”

“你助我这钦犯脫身﹐岂不也成了本爵同党?嘿嘿﹐你就不怕皇上斩你的头?”

“老夫一得了应龙胆﹐自然就归隐江湖﹐皇上的钦犯﹐与我何干?”

“如此看来﹐廖老前辈的建议﹐倒是值得考虑。”

廖川八陪着笑脸道︰“只要草先生首肯﹐老夫绝不食言。”

野草道︰“好!法不传六耳﹐你且附耳过来。”

廖川八大喜﹐不疑有诈﹐附身而前﹐听得野草悄声道︰“天芋之毒只须……”廖川八问道︰“什么?”又移身靠近野草一点。野草突然出手如电﹐挥指连点了廖川八的麻穴和哑穴。

廖川八瞪着一副怪眼﹐一脸不相信。野草压着声音道︰“好教廖老前辈得知﹐本公子根本就没中毒﹐你那些毒药怎奈何得了本公子?”去他怀中一搜﹐搜出了十数个小瓷瓶﹐有剧毒的毒药﹑有迷药﹑有软筋散﹑有淫邪的春药…﹐还有一本炼毒的秘笈。野草道︰“你这厮作恶多端﹐死有余辜!今日也让你自食其果。捏开廖川八的牙关﹐除了解药﹐把那些瓷瓶中的毒药﹑迷药﹑春药一股脑儿地灌进他嘴里﹐不一会﹐廖川八口中流出一股污血﹐显然是死了。

野草扒了他的外衣﹐解了他头巾﹐装扮成他的样子﹐大搖大摆地出了营帐﹐悄悄地出了大营﹐往南而走。不数日﹐早到皖南山区。这日快到齐云山了﹐看看天色已晚﹐野草心念师父﹑师叔﹑可晴及众师兄弟﹐也不投店住宿﹐连夜便往山上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