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回 施妙计师妹脫牢笼  疑野草莫言起杀心 之二

次日﹐野草请龙在天到家中饮宴﹐龙在天一大早就到了﹐小安接着﹐笑道︰“龙将军﹐我家公子昨天就吩咐小人﹐说龙将军今天一大早就会到﹐小人还不相信哩。”

龙在天笑道︰“我跟你家公子久没相见﹐再者﹐听说你家公子会弄几道好菜﹐我能不早点来?”

正说着﹐看见小康从里面出来﹐先向龙在天见了礼﹐然后对小安说︰“公子在后园舞剑﹐要你带龙将军去。我这就去街上买菜去。”

小安带着龙在天到后园﹐只见野草正使完了剑﹐春红端了水让他洗漱﹐见龙在天走来﹐笑道︰“龙兄来得早呀﹐我这里可没备早餐。”

龙在天笑道︰“早餐就不叨扰了﹐在下只要吃酒席。曾听公主说过先生善厨﹐在下当时听得直流口水﹐这回有机会吃上一次﹐能不早到?”

二人相视哈哈大笑。龙在天自跟野草相识以来﹐甚是相得﹐特別是长城一战﹐他二人拼死杀出重围﹐救驾而回﹐结下了生死之谊。

野草道︰“多时不见龙兄使刀﹐不如使一趟刀法让小弟开开眼如何?”

龙在天道︰“我这刀法﹐使来使去都是那几招﹐没什么好看的。”

“只要有用﹐一招就够了。”

“先生说的是﹐”龙在天一边说一边去兵器架上取了一柄刀﹐立个势﹐便使将起来。

龙在天在刀法之上﹐确有独到之处﹐这一柄刀使将开来﹐方圆三丈之內﹐都被刀风所笼罩着﹐只见刀光霍霍﹐不见人影﹐而脚下竟然是点尘不惊﹐最后使了一招龙隐于渊﹐便收势立定﹐却是脸不红心不跳﹐气定神闲。

野草拍掌道︰“好好!好刀法!”

龙在天道︰“见笑了﹐见笑了。”

他二人就在这后园中伸拳踢腿﹐舞刀弄剑﹐比划招式﹐说些江湖趣事﹐不亦乐乎﹐看看天近午时﹐野草便请龙在天擦洗一番﹐让至书房中坐地﹐春花奉上香茗﹐野草道︰“龙兄请自便﹐小弟去厨下看看。”

龙在天道︰“有劳先生了。”便独自在书房中坐了。只见书房中一应书籍俱全﹐举凡野史﹑神怪也为数不少。龙在天顺手在案上拿起一本书﹐翻了翻﹐却是一本《神农本草经》﹐里面全是一些药物﹐龙在天半页也没看完﹐就搖搖头把它放下;又拿起一本书﹐翻开一看﹐只见绘着许多人像﹐上面密密麻麻地点着许多点﹐却是人体的经络穴道图﹐比自己所知的用于技击打斗的穴道不知多了几倍。

龙在天看了一回﹐却见春红进来道︰“龙将军﹐我家公子请你移玉。”龙在天放下手中书籍﹐跟着春红来到客厅﹐只见野草已在等候﹐桌上七﹑八个菜肴﹐两副箸﹐两个酒碗。野草请龙在天入席﹐道︰“龙兄﹐今日左右无人﹐只你我二人﹐就不必太多礼节了﹐我们就来个开怀大吃﹐大碗喝酒﹐可好?”

“好!这正合在下心意。”

野草伸掌拍开身边一个大酒瓮的封口﹐用酒勺子舀了酒倾到碗中﹐举起酒碗示意﹐然后一干而尽。龙在天也一仰脖子﹐把酒干了﹐忍不住大声道︰“好酒!纯正得很!”

野草笑道︰“龙兄可知这是什么酒?”

龙在天道︰“依在下看来﹐恐怕是汾酒了。”“龙兄果然好眼力!龙兄再猜一下是多少年的汾酒?”

“这个……这个……恐怕有十年以上吧?”

野草呵呵笑道︰“这是正宗的杏花村汾酒﹐窖藏足有三十年之久。”

龙在天惊道︰“三十年?难怪如此纯正。先生如何得之?”

“那天我在城中闲逛﹐忽然闻得一阵酒香﹐便依着酒香寻至一卖酒的铺子﹐一打听﹐原来是从山西来的﹐小弟便进去﹐声言要买好酒﹐那掌柜的拿了些兌水的酒给我﹐我一闻就不行﹐掌柜的一连拿了十多种酒出来﹐都被我猜中了年份﹐惊动了东家﹐便出来相见﹐邀小弟到酒窖中﹐说道﹐自他先父留下这个生意﹐他也没弄清酒窖中的酒到底哪些是多少年的﹐请小弟帮他鉴別一下。小弟看他盛意拳拳﹐不好推托﹐便在他酒窖中转了二天﹐都分辩了﹐末了﹐来到一个墙角中﹐看到这个大瓮歪歪扭扭地倒在一边﹐小弟猜它必是上好的陈酿﹐恰好东家要答谢小弟一番功劳﹐要送银子给我﹐小弟说在下好酒﹐不如就把这瓮酒送给我好了﹐东家一口答应﹐小弟这就拿了回家﹐一直没喝呢。”

龙在天高兴地道︰“看来在下有口福﹐得尝如此美酒!”

二人又连干了两碗﹐野草指着桌上那只鸡道︰“龙兄﹐请尝尝这个。”龙在天依言夹了一块吃了﹐大叫︰“好味道!咦?怎地有一股茶香?又有一股酱香?”

野草笑道︰“龙兄所说没错﹐这鸡先以文火在茶叶汤中浸泡透了﹐再在酱中泡上半个时辰﹐捞出来放凉了﹐再放回茶叶﹑酱汤中泡上一泡﹐这就可以上桌了。”

龙在天赞道︰“先生之于美食一途﹐果然有独到之处﹐在下真个大开眼界了。难怪公主在说起先生所作美味时﹐也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

野草﹑龙在天二人开怀畅饮﹐你来我往﹐不一会就喝了半瓮酒﹐酒至半酣﹐龙在天道︰“在下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先生。”

“龙兄有话但说无妨﹐请教二字就消受不起了。”

“近来皇上行事很是神秘﹐以往皇上有什么事都让在下去办﹐现在不知为何……”

“哈哈﹐龙兄﹐你觉得皇上疏远你了?”

“正是﹐不知在下做错了什么?皇上对在下……”

“龙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皇上疏远你﹐焉知非福?”

龙在天听了﹐沉吟半晌不语﹐野草举起酒碗劝道︰“来来来﹐龙兄﹐今日且饮酒话家常﹐不必多虑。你且宽心﹐听小弟的没错﹐皇上对你﹐绝无疏远之意。”

龙在天听他这么说﹐放了一半的心﹐当下开怀畅饮﹐直饮至日暮才散﹐龙在天大醉﹐野草教小安﹑小康直把龙在天送至府中方回。

次日﹐野草把春红﹑春花﹑小安﹑小康叫到书房中﹐拿出水智伯交给他的四人的买身契﹐道︰“春红﹐你四人跟着我也不少日子了﹐这里里外外的﹐你们都打点得很好﹐今日﹐我就把你们当日典身的契约都烧了﹐从此还你们一个自由身﹐你们愿回乡的回乡﹐不必在此侍候我了。”说着﹐便当着他四人的面﹐把契约烧了。

春红等四人感激流涕﹐全都跪下道︰“我等身受公子大恩﹐不愿回乡﹐情愿终身侍奉公子。”

春花道︰“公子﹐小婢父母双亡﹐当日是被我叔父卖了还债的。现今要回乡也没亲人了。天可怜见﹐让小婢得遇公子这样的好主人﹐小婢愿意侍奉公子左右……”

小安﹑小康都不愿走﹐野草就叹了口气道︰“我要离开京城好长一段时间﹐只怕误了你们的前程”

“公子说哪里话﹐公子有事要办只管去便了﹐这家里的事﹐自有我们替公子照看着。”春红道。

野草思索了一会道︰“也好﹐春红﹐我不在家时﹐家里事由你作主。凡朝庭官府有人来问﹐一概回说不知我去了何处。如果老爷那边的人来问﹐就说我浪迹江湖去了。”

小康不解地道︰“公子﹐什么叫浪迹江湖?”

野草道︰“你只管这样说就是了。”又去怀中取出几张银票来﹐交给春红道︰“你们拿这些银子去﹐看看搞个什么营生﹐一来可以有个活儿干﹐不必在家终日无所事事﹐二来﹐也有个财源。”

春红接了银票一看﹐吓了一大跳﹐原来那银票一共是三十万两银子﹐惊道︰“公子﹐这么多银子﹐就是我们花上几辈子也花不完哩。”

野草笑道︰“没听说坐吃山空么?”

小安道︰“公子放心﹐我保证公子回来时这三十万两就会变成六十万两了!”

野草道︰“如此甚好﹐我就放心了。

“公子什么时候离京?”春红问。

“你就当我现在已不在京城好了。我也说不准什么时候走。”

春红会意﹐道︰“公子放心办事去吧。”

野草教春红等人退下﹐独自一个在书房中苦思冥想。一连数日﹐野草足不出戶﹐春红等人也不去打扰他。这日掌灯时分﹐小安来禀道︰“公子﹐有位客人要见你﹐却不愿说自己姓名。”

“哦?有这等事?”

“他说﹐只要把这个交给公子﹐你就会去见他了。”说着把一个信封递给野草。

野草接过信封﹐打开一看﹐里面没有信纸﹐只有一块小小的黑色的东西﹐野草倒出那物一看﹐只见一块拇指甲大小的黑色的牌子﹐用黑线穿着﹐一面刻了个水字﹐一面却是个数字。野草惊道︰“人呢?快请他来书房。”

小安应了一声﹐转身去了。不多时﹐带了一个客人来到书房﹐野草一见﹐却是刑部总捕头曲直。野草挥手让小安退下﹐这才道︰“曲兄豋门﹐必有指教。”

曲直也不客气﹐开口就问道︰“草兄﹐那物事你看了?有何高见?”

“此物乃黑煞水幽堂杀手之腰牌﹐曲兄从何得来?”

“那日草兄与小弟说怀疑黑煞在京城中有活动﹐小弟便暗中派手下弟兄在城中各处暗查﹐昨日中午时分﹐发现一可疑人物自西门进城﹐那厮农人打扮﹐却进了城中最豪华的妓院之一天香院﹐小弟接报后﹐却教手下弟兄暗暗盯着﹐那厮在妓院中厮混了半天﹐直至掌灯之后才离去﹐出来时的打扮却变作一个商人了。小弟着人紧紧跟着﹐这厮在城中转了好几个圈子﹐这才一头扎进一条偏僻的胡同里﹐到得一个院子门前﹐却又不敲门﹐自越墙而入。小弟便率众弟兄把那院子团团围了﹐直候至半夜﹐才悄悄地摸将进去﹐那厮却甚是警觉﹐小弟才有所行动﹐即被发觉﹐于是便打斗起来﹐那厮还有同伙二人﹐想是那院中原来住着的。一番激斗﹐伤了小弟十数个手下﹐这才把那三人擒下﹐谁知那厮们全都服毒自杀了。小弟去他们身上一搜﹐每人身上都有一个这样的牌牌﹐草兄手上这个是其中之一。”

“曲兄﹐有没有查过这院子的主人是谁?”

“查无此人。”

“那原在院子中的二人又是做什么营生的?”

“那二人也不知是何来历。线索全没了。”

“曲兄﹐不妨派人去盯着那天香院﹐说不定这天香院跟黑煞有点瓜葛?”

“对呀!草兄果然心细如发﹐小弟这就回去布置!告辞了!”

“曲兄保重。”野草也不挽留﹐直把曲直送出大门方回。

第二天一早﹐野草便被宣宗召到宫中﹐野草行礼毕﹐宣宗道︰“原爱卿﹐兵部尚书﹐英国公张辅近日身体不适﹐告假养病﹐朕己准了﹐只是兵部公事极烦﹐张卿家这一告假﹐朕就忙不过来了﹐因此﹐朕欲请你代英国公署理兵部事务如何?”

野草道︰“皇上﹐臣生性懒惰﹐最怕被这些琐事烦扰﹐望皇上明察。”

“爱卿之才干如何﹐朕岂有不知?让你埋首于公文琐事之中﹐确是委屈你了﹐只是兵部不可一日无首﹐你只是暂代而己﹐一切琐事﹐自有下人去办。”

“皇上请三思……”

宣宗一挥手道︰“原野草听旨︰朕封你为武英殿大学士﹐代兵部尚书﹐即日起到任﹐不得有误。”

野草见宣宗己开金口﹐知无法挽回﹐只好谢恩。宣宗又道︰“你明日便到兵部点卯﹐圣旨及一应官服﹑文牒稍后着胡公公送至你府上去﹐你这就回去吧。”

野草辞了宣宗﹐却不回家﹐往英国公张辅府弟而去。张辅听到野草来访﹐叫人从床上扶起﹐靠在床上。野草进房中看见他病得不轻﹐问安罢﹐伸手去替他把了把脉﹐却是积劳成疾﹐不胜劳累之故﹐便道︰“张大人﹐你这病并无大碍﹐将养些日子自然便好了﹐只是今后不可再劳累了。”

张辅道︰“老夫何尝不知﹐只是皇上不准我这把老骨头解甲﹐老夫也就只好勉力支撑了。”

“今日皇上要晚辈代兵部尚书之职﹐晚辈猜想﹐定是张大人举荐的吧?”

“正是﹐老夫老矣﹐草先生风华正茂﹐理当报效国家﹐辅佐皇上。再说兵部一职﹐由你来接任﹐最是合适不过了。”

“张大人﹐晚辈确是无意功名﹐更是不会做官。”

“以草先生之能﹐皇上之信赖﹐这官不会做也不打紧。”张辅一脸疲惫地说。

野草看着他这个样子﹐说道︰“张大人﹐晚辈就依了您﹐到兵部暂代几日吧。您好生将养身子﹐晚辈这就告辞了。”开了个方子﹐嘱咐了张辅家人去合药﹐然后便告辞回家。

次日﹐野草领了圣旨﹐往兵部衙门走马上任﹐点卯之后﹐自有有司前来奏事﹐野草一一点拨处置﹐一连数日﹐并无大事。

 

皇城之北里许之地﹐一栋三层高的楼宇拔地而起﹐楼的正门上挂着一方牌匾﹐上书“见龙楼”三字﹐二楼书房﹐莫言﹑林见龙﹑水智伯﹑鹿云裳正在听水五汇报︰“前晚半夜﹐小人手下的一个堂口被官府捕快袭击﹐內中三个兄全部赴死。”

水智伯急道︰“前晚的事﹐为何现在才来报知?京中捕快如何侦得此地?”

水五道︰“官府这次做事十分秘密﹐所以﹐小人也是因今日要与那三人联络﹐才发现他们出事的。只是小人也不知道什么地方露了破绽﹐按理京中捕快根本就不知道我们在京中的情况﹐而且﹐那个地点又十分隐蔽﹐怎地让捕快们发现了?”

“那些捕快功夫有限﹐以他们三人之力﹐想逃走还不是容易之事?”鹿云裳道。

水五道︰“回夫人﹐捕快们好象是有备而来﹐数十人悄无声地把他们包围了﹐而且內中都是好手﹐据今日密报﹐说是刑部的总捕头亲自带人去的。”

水智伯道︰“难怪三人走脫不得。这其中必有人密报官府。”

林见龙道︰“不必猜了﹐一定是我那老师草先生所为﹐除他之外﹐再无人有此能力。”

水智伯道︰“在下猜想也是他。看来﹐此人己成了我们心腹大患﹐一定得想办法让他闭嘴才好。”

莫言道︰“老夫还是想再尽力拉他一把﹐如能为我所用﹐则大事何愁不成?上次你们不对他动过一次手了?结果不是无功而返吗?”

林见龙道︰“此人虽然才干非凡﹐但如为对手所用﹐我们岂非更为麻烦?舅舅﹐你平日教导我﹐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为求达到目的﹐须不择手段﹐现今﹐此人与我们暗中作对﹐我们岂可无动于衷?”

莫言叹口气道︰“只可惜了他一身本事了。”

林见龙看莫言没什么异议﹐便道︰“水堂主﹐这事你去办吧﹐要做得干净利落﹐不留痕迹……”

莫言道︰“此事还是由王道长他们去办吧﹐水堂主﹐你就帮他出谋划策便可﹐不必出面了。”

正说着﹐只见一个下人模样的人来报︰草先生求见。

林见龙一听大喜﹐道︰“正好就此擒下﹐以绝后患。”

莫言道︰“且慢﹐他现在来见我﹐说明前天之事与他无关。”

水智伯道︰“主公﹐在下认为﹐他这是来探听我们的反应来了。”

莫言道︰“嗯﹐不过无论怎样﹐在我们这里动手绝对不行﹐这样极易暴露我们自己。”

水智伯压低声音道︰“依在下愚见﹐不若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正是︰云雀只顾林间飞﹐不知猎人张网待。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