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施展轻功﹐往西南青龙小镇而去﹐五十里路程转眼便到。野草往镇子南边那所庄院掠去﹐到得庄外﹐也不去拍门﹐越墙而进﹐到了后堂门外﹐轻轻击了两下掌﹐沉声道︰“此间是谁主事?”
话音才落﹐却听得身后一人道︰“阁下是谁?夤夜至此﹐有何见教?”
野草转过身来﹐对那人道︰“你可认得本帅?”
那人一见﹐慌忙抱拳道︰“原来是草先生大驾光临﹐小人诸夏水﹐乃此间主事﹐请随小的里间说话。”
野草不再说话﹐跟着诸夏水进了一间房子﹐诸夏水点着灯﹐让野草上座﹐早有下人奉上香茗。诸夏水这才跪道︰“属下佥校指挥使诸夏水参见兵马副元帅草先生。”原来林见龙﹑莫言等人虽然在野﹐但其组织机构仍是用大明官制。
野草伸手示意诸夏水免礼﹐道︰“诸指挥使﹐大公子及元帅现在何处?”
诸夏水道︰“启禀先生﹐两日前﹐小的得到消息﹐说主公现在洛阳﹐主公曾言﹐只要先生有任何请求﹐便须加急报与他知道。先生有什么事﹐便请示下。”
“嗯﹐你立即准备马匹﹐随我往洛阳去!”
“现在?”诸夏水一脸惊疑。
“唔?怎么?”野草脸泛威严。
“是!属下交割一下事务便行。”
不到半柱香光景﹐小镇南边的庄院飞出两匹骏马﹐往东疾驰而去。
次日﹐天台山仙草堂。青莲一早就端了一碗小米粥到野草的院子来﹐看到房门虚掩着﹐便道︰“草哥哥﹐今天没偷懒﹐这么早就起来了?”却不见有人应答﹐青莲又喊了两声﹐也不见回答﹐青心道︰这么早去哪了呢?
青莲把粥放在厅中茶几上﹐出门四处望望﹐正见柳絮进院子来﹐便道︰“絮姐姐﹐看到草哥哥了吗?”
“草起床了?我没见到他呀。”
二人回到房中﹐去野草臥室一看﹐只见床铺整整齐齐﹐好象没动过的一样﹐柳絮隐隐觉得有点儿不对﹐正好一眼看到书案上放了一封信﹐却是给芮德彰的﹐柳絮道︰“不好﹐小草可能出走了!”
“什么出走?”
柳絮一把拉了青莲﹐拿着那封信便去找芮德彰﹐芮德彰正在房前打拳﹐柳絮叫道︰“芮前辈﹐快﹐草给你留书﹐快看看他写什么?”
芮德彰接过柳絮递过来的信封﹐抽出信一看﹐叹道︰“这孩子﹐这身世一事对他打击也太大了点。”
柳絮问︰“草他怎么说?”
“他信中只说有点江湖上的事未了﹐必须要亲自去料理﹐不久便可回山云云。”
“哦﹐草哥哥只是去办事而己﹐不要紧的。”青莲放心地说。
“只是他字里行间大有遁世之意﹐恐怕他办完事﹐也不想回仙草堂了。”
“为什么?”青莲问。
“他说他既非叶家后人﹐就不应在仙草堂居住了。”
“哪么草哥哥会去哪呢?他不要我们了?”青莲一脸难过。
柳絮俏目含泪喃喃道︰“他有什么事要办?怎么不跟我说一说?”
芮德彰黯然神伤﹐把信揣进怀里﹐说︰“走吧﹐这事得跟盟主禀报一下。”
三人默然无语﹐来到柳晓风房中﹐柳霓裳正带着芊芊向柳晓风请安。柳晓风一见﹐迎上前来道︰“芮老弟﹐这么早有何事见谕?”芮德彰默默地把野草的信递给他看﹐柳晓风一目十行看罢﹐长叹一声﹐道︰“难为这孩子了。”说着把信递给霓裳。霓裳看罢﹐心中內疚﹐道︰“师父﹐都是徒儿失之计较﹐让草先生大受打击﹐徒儿这就下山﹐一定把草先生给找回来。”
柳晓风道︰“你们都不要轻举妄动。芊芊﹐你去把长老们以及薛宫主﹑师掌门等人请到议事厅去﹐这事得跟大伙商议一下。”
众人齐集议事厅﹐不知盟主要商议什么﹐都纷纷低声议论﹐柳晓风一举手﹐示意众人安静﹐这才道︰“诸位﹐日前五旗令主野草的身世因小徒的认证﹐确认他不是神医叶先生的后人﹐此事大伙都已知晓了。但是﹐草贤侄为武林正义﹐剿灭黑煞所做的事﹐大伙是有目睹的﹐不管他是不是神医后人﹐他都是我们侠义道中所共同钦佩的大侠!这次重创黑煞﹐草贤侄出力甚多﹐黑煞必把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今晨﹐草贤侄留书出走﹐老杇担心他在江湖中落了单﹐请各位说说﹐我们将何以应对?”
芷兰一听大急道︰“这如何是好?”
薛冰清道︰“黑煞经此一役﹐销声匿迹﹐很难找到踪影﹐我们不如趁草先生出走﹐加派人手﹐一边找寻草先生﹐一边也暗查黑煞踪迹。”
连俊道︰“宫主所提甚是﹐老叟同意。”
众人再没说什么﹐柳晓风道︰“如此﹐就按宫主所议办吧。我提议五旗令暂由芮德彰老弟权摄﹐如何?”
众人俱都点头﹐柳晓风便教芷兰分派人手下山不题。
洛阳﹐古称“神都”﹐ 因地处洛水之北岸而得名。我国最早的历史文献“河图洛书”就出自洛阳,被奉为“人文之祖”的伏羲氏,根据河图和洛书画成了八卦和九畴。自夏朝至五代时的后晋﹐共有十三个朝代建都于此﹐历来就是人文荟萃﹐商贾云集﹐繁华之都。
辰时﹐洛阳城﹐西门﹐一个士子模样的后生带着一个管家模样的仆从进了城﹐径直往天津桥去﹐过了桥﹐不到百步﹐便见有一间颇大的米铺﹐仆从模样的人进去一会﹐便出来﹐领着那士子模样后生往前走﹐转过两个街口﹐来到一间书画店的门首﹐二人进去﹐一个中年掌柜的迎了出来﹐哈着腰道︰“客官光临小店﹐荣幸之至﹐小店名人书画﹐应有尽有……”
仆从打扮的人道︰“掌柜的﹐我家少爷欲要找一幅丹凤朝阳的画﹐不知店家有无?”
掌柜的一听便道︰“小店牡丹图颇多﹐不知客官可有意……”
“掌柜的﹐我家少爷只要这丹凤朝阳图。”
“如此﹐请随小人到后堂拜茶。”
二人随着掌柜的到了后堂﹐只见一个三十岁左右汉子坐在里面﹐掌柜的上前道︰“东家﹐这二人要找一幅丹凤朝阳图。”
那汉子挥挥手﹐掌柜的便转身出去了。汉子道︰“请问两位从何而来?”
仆从模样的人抱拳于胸﹐却将两个大拇指翘起道︰“我等自天台山而来。请问尊驾是否这里管事?”
那人一见﹐也用同样的手势还礼道︰“在下陈邵﹐正是此间主事。”
仆从模样的人道︰“在下诸夏水﹐有紧急公事要见主公﹐请陈兄引见。”
陈邵望着那后生道︰“这位公子是……?”
诸夏水道︰“陈兄﹐咱们的规矩你是知道的……”
陈邵一凛﹐道︰“是﹐在下失言了。主公不在城中居住﹐请安坐片刻﹐在下这就亲自带领前去。”
陈邵去了一会﹐回来时己换了一件褐色的长衫﹐向诸夏水二人拱拱手﹐道︰“请随在下来。”带着二人穿过后堂﹐走过后院。出了后院门﹐门外己有三匹马等候在那里了。三人上了马﹐转了两三个街口﹐往北门而去。
出了北门﹐陈邵放马奔驰﹐直往邙山而去﹐走了三十里光景﹐来到一个路口﹐陈邵指着里许远近的一个大庄院﹐对诸夏水道︰“前面便是了。”一夹马腹﹐率先而去。
里许路程﹐转眼便到﹐陈邵三人到了庄前﹐那守门的庄客似是与陈邵甚是相熟﹐上前接了马缰绳﹐却不说话﹐陈邵举步便往庄內走去。只见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迎出来﹐陈邵便道︰“陶兄弟﹐这两位就交给你了﹐在下便回城去了。”对着诸夏水二人拱拱手﹐便自去了。
诸夏水递给姓陶一个腰牌模样东西﹐姓陶的看了之后﹐便对那后生的道︰“这位兄弟怎么称呼?见了本管事﹐怎地不拿凭信出来?难道要陶某求你不成?”
诸夏水连忙道︰“陶管事不可造次﹐快快带我们去见主公。”
谁知姓陶的一翻白眼﹐对诸夏水道︰“这位兄弟好不识趣﹐主公是随便就可见着的?况且﹐这个人是何来历也未见你禀告哩﹐要在下如何去传话?”说着﹐那右手手心向上﹐不停的上下搖动。诸夏水一见﹐心中明白﹐便欲伸手往怀內取银子﹐那后生便道︰“诸指挥使﹐你这是欲害这位陶兄弟了?”
诸夏水一惊﹐忙问︰“先生﹐此话怎说?”
后生道︰“你此时给了他银两﹐待会要他吐出来都没机会了。你道主公能饶得了他?”
诸夏水听了﹐便把手抽了出来。那姓陶的一见﹐怒道︰“这廝好没分晓﹐一点规矩都不懂﹐少时便让你知道厉害。”
后生听了﹐不怒反笑﹐怀中取出一锭银子托在手中道︰“这位陶兄弟﹐在下这里有五十两银子﹐只求见一下水管家便了﹐主公就不见也罢。”
陶管事一见银子﹐眉花眼笑﹐道︰“好说﹐好说﹐在下一见这位兄弟就不同凡响﹐将来必然前途无量﹐请在此间少待﹐水管家正在前面偏房坐地﹐待陶某去通报一声便是。”说着伸手来取那锭银子。
“慢着﹐陶兄弟不怕这银子烫手?”
“烫手?陶某收了这么多年银子﹐从来不知何谓烫手!”
后生哈哈一笑﹐道︰“佩服﹐那就请陶兄笑纳了。”
陶管事一把拿过银子﹐在手里掂了掂﹐揣在怀里﹐这才一搖三摆地往后面去了。诸夏水悄声道︰“草先生﹐这姓陶的也太狗眼看人低了。”
后生正是野草﹐听了诸夏水的话﹐道︰“不碍事﹐少时这位仁兄恐怕吃不了兜着走。”二人正说着﹐只见陶管事领着一人出来﹐那人一身黑衣打扮﹐眯着双眼﹐脸容瘦削苍白﹐年纪约莫四十多﹐头发却己花白了﹐正是莫言的管家水智伯。水管家远远看到野草﹐大喜﹐快步趋前﹐高声叫道︰“二爷!原来是二爷来了﹐小人这厢有礼!”说着便要行主仆之礼。
野草一把扶了﹐道︰“水管家﹐近来可好?我大哥和嫂嫂可好?”
“好好!快请到后堂﹐老爷和夫人都在﹐这几天都在唠叨着﹐说久没你消息呢。”向着姓陶的橫了一眼﹐道︰“陶管事﹐你怎地如此怠慢二爷?小心你的皮!”
那姓陶这才知道自己大祸临头了﹐吓得扑通一声跪下道︰“小人不知二爷大驾光临﹐失礼顶撞之处﹐尚望二爷饶恕则个!”说完磕头不已﹐又从怀中取出那锭银子﹐双手高高举着道︰“适才小人有眼无珠﹐不知是二爷大驾﹐二爷所赐银子﹐小人不敢收纳﹐望二爷收回﹐只求二爷饶了小人这一回。”
野草微微一笑﹐道︰“些须银两﹐何足挂齿?陶管事请吧。”
陶管事谢了﹐立在一旁。水管家冷冷地道︰“陶管事﹐你领着这位兄弟去帐房支些银两﹐好生打发他回去吧。”
姓陶的应了﹐野草便向诸夏水拱手道︰“诸兄弟﹐一路多有辛苦﹐这就別过了。”
诸夏水与野草別了﹐跟着陶管事的自去不题。却说野草跟着水管家﹐来到后堂﹐水管家推门而进﹐道︰“老爷﹑夫人﹐你看谁来了?”
野草跟着进门﹐对着莫言夫妇施礼道︰“大哥﹑嫂嫂﹐小弟有礼了。”
莫言和鹿云裳一见野草﹐大喜﹐道︰“贤弟﹐怎地找到这里来了?”
鹿云裳道︰“草兄弟绝顶聪明﹐还能找不到这里?”
莫言道︰“正是正是﹐水管家﹐快快备酒席﹐我们兄弟正好要畅谈痛饮一番。”
水管家躬身道︰“是﹐小人这就去办。”说完便出去了。
野草道︰“叨扰大哥了。”
“草兄弟这不是见外了?你大哥天天都念叨着你﹐你来了﹐当然是高兴得很哩。”
“怎地不见大公子?”野草道。
“哦﹐他回京城办事去了﹐这早晚我们也要回京一趟。到时再与他在京中会合便了。”
不多时﹐水管家领着几个下人﹐端上一桌酒席﹐鸡﹑鸭﹑牛﹑羊﹐四时果蔬﹐应有尽有﹐未了﹐只见一个壮汉﹐一手提了一个大酒瓮﹐那酒瓮之上积着一层灰尘﹐显见窖藏了许久的。
莫言﹑鹿云裳﹑野草﹑水管家四人﹐团团坐了﹐莫言道︰“贤弟﹐没什么好菜肴招待你﹐只有一样﹐必合你意。”指着那两瓮酒道︰“这是洛阳有名的杜康酒﹐你嫂子窖藏了几瓮﹐一向舍不得拿出来喝﹐这次你来﹐大哥也叨你的光了。”
“大哥说那里话﹐嫂嫂不藏起这几瓮酒﹐现在你想叨光都不可能了。”
“二爷说的好!正是此理。”
鹿云裳笑道︰“草兄弟就是会说话。”
莫言打开一瓮酒﹐那瓮盖才开﹐一股清冽的酒香扑鼻而来﹐野草深吸一口气道︰“好香!好酒!”
他四人一连干了三碗﹐这才起箸﹐鹿云裳见野草脸带愁容﹐形容憔悴﹐便道︰“草兄弟多日不见﹐怎地消减了许多?眉宇间似有何心事?”
野草叹了口气﹐说出一番话来﹐正是︰只因忠义难两全﹐又见江湖刀枪起。欲知野草说出什么话来﹐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