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九针(52)
红叶 作品
第十章 七年之痒 (2)
2
期末考试过后，李翔将考卷发给大家，然后逐题讲解着。
“ 我上课时曾经反复强调过，最早的针刺工具是用什么做的？ 就是从名字上也能
看出来：砭石， 当然是石头做的。” 李翔说道。
“ 这么简单的一道送分题，居然还是有那么一位同学选错，选成是金属做的。看来
此人上课时根本心不在焉。” 李翔向班上学生们扫了一眼。
“ 是谁这么笨啊？这道题目就是猜都能猜出答案来。” 紫苏小声对同桌的邵勇说。
她发表评论道：“ 这个人真是蠢死了。”
邵勇赶忙将自己的考卷捂住，生怕紫苏看见。
他有点不好意思，找借口说：“ 其实我心里想选的是那个正确的答案，可是我的笔
不知道怎么会突然一滑，圈错了。”
“ 噢，原来是您老人家啊。” 紫苏嘲笑着邵勇：“ 连这道题您都能做错，真是有
本事。”
中药基础课也是李翔上的，紫苏想，李翔要同时上好几门课，还要带实习生，同时
兼顾自己的诊所，也真是够忙的。
“ 在药物使用中， 有时用单味药治病， 有时需两种以上药物合用。用单味药治病
的， 称为‘单行’， 药物合用，必须要注意的问题就是药物的配伍。” 上中药课
时，李翔讲解着中药的配伍。
“ 药物配合应用时，可以增强原有药物的疗效的，叫做相须；一种药物的毒副作用，
能被另一种药物所减低或消除叫做相畏；两种药物合用，药物之间互相牵制而使原
有的功效降低或丧失叫相恶；两种药物合用，能产生毒性反应或者副作用的，叫做
相反。”
“ 总之， 通过配伍， 药物之间可以相互发生作用。有的能互相促进，增强疗效；
有的则互相抑制，减低或消除毒副作用；有的则使原有的功效降低，消失，或者产
生毒副作用。因此，相恶、相反配伍是应避免使用的。 ” 李翔详细地讲解着。
紫苏一面听着李翔的讲课， 一面走神了，她心想， 不止是中药讲究配伍，夫妻之
间似乎也是。
如果不幸配错了对，相反配伍，那么就会造成两败俱伤的局面。
李翔强调说：“ 古代文献将中药配伍禁忌总结为‘ 十八反’ 和‘ 十九畏’。”
“ 十九畏是： 硫黄畏朴硝， 水银畏砒霜，狼毒畏密陀僧， 巴豆畏牵牛，丁香畏
郁金， 川乌、草乌畏犀角， 牙硝畏三棱， 官桂畏赤石脂， 人参畏五灵脂。”
“ 十八反是：乌头反半夏、瓜蒌、贝母、白蔹、白及；甘草反海藻、大戟、芫花、
甘遂；黎芦反人参、沙参、丹参、玄参、细辛、芍药。这十八反你们必须要记住，
避免配合应用。” 李翔要求学生们务必将“十八反” 的口诀背熟记在心里。
课堂里顿时响起了一片默默背诵之声， 大家嘴里都念念有词地背着“十八反”的口
诀。
几位美国同学显得愁眉苦脸的，这些中药的药名对他们来说简直是完全摸不着头脑。
听着他们洋腔洋调地背诵着口诀，一片鸟语花香，紫苏就忍不住想笑。
“ 李老师，如果把这十八种草药混在一起使用呢？ 会产生什么反应？” 只听见邵
勇又在那里找碴儿问道。
“ 还没听说过，你可以试试，尝一尝，然后告诉我们。”李翔不慌不忙地回答。
大家都笑了。
有着邵勇的插科打诨，课堂里的气氛总是很欢乐。
紫苏小声地对邵勇笑道：“ 你这个人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邵勇一点不生气，反而笑嘻嘻地应声答道：“ 我确实是吐不出象牙来，你倒是有本
事吐一个象牙出来让我看看呢？”
就连课后同学们在一起复习功课时，只要有邵勇在也很热闹。
有天邵勇带来一袋子洗干净的土豆，分送给大家，让大家在上面练习针法。
“ 别怕，尽管扎，怎么扎它都不会叫痛的。” 邵勇鼓励大家说道。
“ 当然了。”周倩白了邵勇一眼：“ 如果这土豆叫痛它就成精了。”
课后大家就在各自的土豆上专心地练习针法，除了邵勇之外。
邵勇不练习，而是走来走去监督着大家。不时地督促大家好好练，背着手，俨然一
副老师的派头。
第十章 七年之痒 (3)
3
除了上课外，李翔有时也组织些业余活动，让学生们参加。
“ 这个星期天有个社区活动，是免费健康知识讲座，同时帮助低收入人士填表格申
请政府的医疗保险。需要些同学去做义工，你来帮忙吧。” 一天课后，李翔对紫苏
说。
“ 好的。” 紫苏回答。
这次活动愿意去做义工的同学不多，周倩、陈安妮她们都不去。
平时大家都很忙，忙于工作，上学，周末好不容易有点空闲的时候，都想用来陪伴
家人或者处理些杂务。
紫苏却无所谓，她宁愿去做义工，也不愿在家里听宋滨没完没了的牢骚，看他那副
邋遢的样子，那张拉长的脸，她甚至听见他那阴阴沉沉的声音都觉得烦。
她觉得周末花时间和同学们相处都比和宋滨在一起愉快得多。
这天，在社区活动中心大厅里，已经摆好了些长条桌子，上面放着些健康知识的传
单， 小册子之类的。
紫苏本来以为美国医学发达，人们的健康知识应该很丰富。但她发现其实有好些民
众就连一些普通的健康常识都不知道，看来普及健康知识讲座确实是很有必要的。
紫苏坐在一张长条桌子后面，负责帮助有需要的人士填写政府医疗保险申请的表格。
这时，一个华人老太太走过来，坐在紫苏的面前，问紫苏可不可以帮自己填表，因
为她的眼神不好。
“ 好的。请问您叫什么名字？” 紫苏问道。
老太太象是没有听见紫苏的问题，她一脸苦涩的表情，嘴里不停地唠叨着：“ 我的
命苦，真苦啊。”
紫苏耐心地问老太太：“ 您叫什么名字？”
老太太不回答，唠唠叨叨地说着自己一九四九年结婚，婚后不久前夫就去了台湾，
把她给抛弃了等等，然后就是不停地抱怨自己的命苦，真苦啊。
紫苏尽量保持微笑耐心地听着，但过了一会儿她实在忍耐不住了，脸上的笑容也已
经僵住。
她对老太太说：“ 这些事情您都不用告诉我，您只要告诉我您的名字就行了。”
老太太却答非所问：“ 我告诉你的事情全都是真的，不骗人，不骗人。”
然后老太太又开始翻来复去地讲自己如何如何命苦，又说她的女儿女婿如何如何不
孝顺。
紫苏觉得脑袋里嗡嗡响，耐心也到了极点。她忍不住直叹气，哀求道：“ 请您告诉
我您的名字好吗？”
一个多小时后，才好不容易帮老太太填完表。等到老太太走后， 紫苏累得倒在椅子
上，五分钟都不想动弹。
“ 你怎么啦？” 邵勇问紫苏。
“ 唉， 我现在才知道心理医生真不好当。每天对着那些神神叨叨的病人，听他们
没完没了的诉苦，如果是我，自己首先要发疯了。” 紫苏叹道，她的头痛得要命。
紫苏觉得自己肯定不是当心理医生的材料，那是需要极大的耐心和坚强的神经才能
胜任的。
同样是填表，邵勇的面前坐着个十八岁的年轻姑娘。这姑娘从福建移民来才到美国
不久，不懂英语，所以请求邵勇帮忙。
姑娘美貌如花，打扮漂亮，又兼笑语盈盈，邵勇满脸的笑容就没放下来过。
难怪男人都喜欢看漂亮姑娘，别说是男人，就连紫苏看了也觉得挺赏心悦目的。
“ 那是你的心理素质不行，你不能受病人情绪的影响，要时刻保持冷静。想当年我
当外科医生的时候，见过一个最可怕的病人是车祸的。急诊送来时，我一摸，那脑
袋整个给撞酥了，软绵绵的，要是让你处理那不是要吓得当场昏倒了。还有一次。。。”
邵勇絮絮叨叨地说着。
“好了好了， 别又提想当年了。”紫苏无情地打断他。
邵勇在她面前总是爱摆老资格，俨然一副什么世面和风浪都经历过的模样。
存心同她作对似的，邵勇故意用着京剧的念白拖长声音，长叹一声：“ 唉， 想当
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