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福贵瓷》(二)

 

                                                《福贵瓷》 (二)

 

 

眼见着就到毕业了,庄大福给两个学校的数学系起草了认真的简历。或许是因为成绩不错的原因,已经不抱什么希望的其中一所突然给庄大福来了通知。

 

1998年,还是助教的庄大福要出发去厦门参加一个学术会议。对庄大福来说,无论从前、还是现在,凡事事关重要的事情,他从来就会早早地记念在了心里。他两周前将调课的消息跟选修课上的同学们讲了。于是就出现了以下,温情、感人的一幕。

 

冬天。学校的天空上泛着若明若暗的光亮,庄大福从学校的阶梯教室里出来,哈着气,戴上格子相间的厚围脖,正要趟“老坦克”去食堂,忽然从后面有一个细气的女生叫了一声:“庄老师。”他回神张望,一张长着雀斑脸的黑皮肤小个子女生从阶梯教室的后门里三步两步地跑了出来,走到眼门前,是段珠峰。这个段珠峰是教育系两年级的学生,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来选了庄大福的数学课,而且回回不是坐在左边的第一排、就是选了右边的第一排。段珠峰哈着气将自己的背包打开,给庄大福递了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厦门旅游地图,是段珠峰特意为行将出发的庄大福给准备的,庄大福内心不免涌动出一份诚挚的感动、同时也有一份害羞。一个学期的课里,庄大福从没介意过这个小个子女生,他讲课的方式也特别,是抬高望远的那种,所以即使他上了一学期的课,除了大课的课代表,求教的学生再多、他都若看行云流水,怎么也不会有太深刻的印象,但是今天却完全不同。相反段珠峰倒却可意自然,心平气和地说这是自己顺便的事:自己的家就是在福建莆田呵,离厦门近着呢。如果是在假期,或者还可以做老师的导游呢。

 

庄大福露出一排有些四环素的牙齿,连忙忐忑地说“这个,这个,可哪里使得。”

 

这以后两个人的来往就自然了许多。到了新年后、第二个学期,段珠峰刚刚不再是庄大福学生的时候,段珠峰就开始正式给庄老师打起饭来。有一次庄大福去福州路买书段珠峰也随了去,走在路上,庄大福站定,突然说:“小段,那边的全奖到了。”

 

段珠峰一愣。她感觉到庄老师的眼光有些游移,一种必须要奋力一搏的心思充满了她的全身。再抬头时,段珠峰已经是双眼泪盈,既是委屈又是欢喜的神情、一字一字地说:“真的太好了,祝、福、你。”

 

临出发前几天,庄大福由住楼下的老同学、现在交大信息工程系工作的丁友贵陪着、嘉定市区来回赶:买衣服、提箱包、兑机票。这次,说不清为什么,他有些不知道怎么跟段珠峰作交代。最后一晚,知识分子的父母在苏锡风格的鸿瑞兴里给他摆了家宴、九点来钟走在家里的楼道上时,他又突然十分地犹豫自己究竟最后要不要向父母说小段这个人。结果还是没讲。正准备洗漱睡觉,家里最外面的铁门“咣当咣当”地响起来,是丁友贵见大福家灯亮了、来找他,他手里拿着一件书面大小的厚信封,递到庄大福跟前:“给,你的邮件儿。”

 

友贵的父亲是农村进城的厂里食堂厨子,但儿子友贵却是既聪明又机灵。特别令庄大福惊讶的是丁友贵从小到大在姑娘圈里的如鱼得水,由此而常产生自卑感。当然最近友贵也有苦恼事:他一直喜欢同属叶池居委会从小一起长大的丰满圆润的秦天虹,两人从小跟进跟出,早就超出一般的关系,可是他又抗拒不了学校跳舞时认识的数学系女才子尤蓓芬的魅力,觉得她冰雪聪明,对自己未来的发展有帮助。而秦天虹只是家门前商店稻香村里面的一个普通营业员……他心情矛盾地周旋在两个女孩子中间,正也不知何去何从。此话先且略去不谈。

 

红炽灯的台灯下,大福躺在床上,从牛皮信封里几次取出段珠峰的《健康食谱》和信。信纸很薄,但信却密密麻麻,大意是:鹏程千里,保重身体…永远爱你的珠峰。及上海学校的邮址,及、福建莆田的邮址。原来珠峰把庄大福最近血脂略不正常的事都记得了。

 

 

 

1999年秋天的时候,庄大福成了德克萨斯大学的一名研究生。

 

每逢晚霞初升,大福喜欢独自在校园里散散步。常常走着、走着,就会遇到系里面一对美国教授夫妇:两个人个儿都不高,却手挽着手、交换着爱人的眼神,看上去是那么地相濡以沫。

 

妈妈的信也时不时地来上一封、两封。妈妈告诉他,有个叫段珠峰的姑娘常常到家里来,说是你从前的学生:来了既不喝水、也不吃饭,利落地打扫一通就走了,爸爸妈妈怎么恳辞都不行。还有一次正巧撞上自己犯高血压,姑娘二话不说就陪到了医院,挂号、配药,硬是忙腾了整整一个下午,爸爸妈妈都很感激。

 

难为不过的大福就在新年里、用自己省下的日常花销买了一大包美国威斯康辛产的花旗参、给小段姑娘邮了去,说是谢谢她,也请顺便代问她父母的安。

 

在谈恋爱的日子里,小段伊妹儿里常常有问、今年毕业自己是该在大福父母身边找个工作还是怎样。庄大福也不知道,只说跟家里商量了看。隔了一周,小段又问,庄大福就有点烦,小段就在电话那头嘤嘤地哭起来,言语内有点小责怪是不是大福暗结新欢的意思。大福就实话实说了,自己班上还真没一个中国姑娘;女生呢,倒还有两个的,只是这唯有的两个美国女生、还是非常要好的同性恋者。一段话使得刚还哭着的段珠峰“咯咯咯”地笑出声来。

但有一次,大福急着找珠峰谈关于签证材料的事,却是打了一整天都没联系上。事后珠峰解释说和同学看通宵场去了。

 

 

2001年春,段珠峰最终以陪读签证的方式来到了大福身边。

 

结婚以后两个人过了一段其乐融融的日子,其乐融融到因为珠峰撒娇、大福将所有家务活都包揽下了。但是有一件事大福一直不太明白。白天他上学、小段去免费的成人ESL,大福没时间、也没心思想别的。可晚上回了家,常常是九点还不到,段珠峰就急急地催他上床。段珠峰的花样很多,反而庄大福是一点经验没有。亲热过后,大福也疑惑、小段哪里这么冰雪聪颖。

 

 

有段时间大福感到自己也被传染了,甚至连到作业都不做。但是三、五次以后,大福自己心里反倒不快活起来,明白自己究竟是个传统的中国男人、从来喜的是闭月羞花厌的是张牙舞爪。

 

庄大福为此还特意去市里的图书馆借了本书,书里解释说不当的运动常常会损坏女性的处女膜。书里又补充说,通常我们属于处女的一类女性,阴道会相当狭窄。

 

回到家,庄大福就不理段珠峰了,热的饭菜一动也不动。穿着低领睡衣的段珠峰先坐在他身边撒了一会娇,刮了他两下鼻子后慢慢就将手由大福的后脖子绕到大福的门襟怀前面、准备解大福的钮扣。大福心潮内有种非常激烈的冲突。最后还是忍了,他冷静地推开她的手、将它们回放到段珠峰的大腿上面,抬起眼睛注视起段珠峰。

 

“说说看,在上海,又跟哪个好上了?”

 






若敏 (2012-03-16 03:03:18)

写得细腻,有味道!

俞静 (2012-03-17 13:31:18)

谢谢您的阅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