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梦断北极星 (60)
原著 [英] 彼得•尼柯尔斯
翻译 [加] 棹远心闲
他抓住小贾的一只胳膊，拉着他穿过驾驶舱，出了舷门。“你再看看，该死的，那又是什么？”
隔着大海，陆地矗立在船的西边。越过平坦的海平面，它在那里微微地闪烁着光亮。陆地的轮廓近得显眼而真切。
小贾无言以对。看到陆地竟然离得这么近，他心里一方面感到震惊，而另一方面被珀西瓦尔刚才对他的攻击弄得不知所措，他根本搞不清楚眼下他所看到的究竟是什么。
“你能不能行行好，去把那位博登先生也一块请到这儿来？”珀西瓦尔说。他打开驾驶舱的门，将小贾一把推了出去。
两分钟后，两人一同来到驾驶舱内。博登浑身汗津津的，皮肤上被煤灰弄得乌黑。小贾刚才已大致跟他讲了一下。现在，博登两眼注视着珀西瓦尔船长，目光里活泼着浓烈的兴趣。小贾则稍稍靠后躲在他身后。
“你以为，那里的一块陆地是怎么一回事？”珀西瓦尔用手指向窗外，问博登。
“那是雷索卢申岛。”
“果真吗？若按你的计算，要在一百二十英里以外呢。”
“相差不了几英里。那您认为有多远呢？”
珀西瓦尔显然被这个直接发问冒犯了。“比那个距离要近得多！差不过三十英里！”
“那不过是种幻觉而已，”博登答道。
珀西瓦尔紧盯着他，两眼胀得鼓鼓的。“你真的打算着要取笑我吗？”
“没有哇，船长。我是在告诉您，我相信那就是雷索卢申岛，相距我们大概有一百英里多一点的距离，事实上，还在海平面很下面呢，但我们之所以会看到它，是因为它的映像在地球表面的曲面上变弯的缘故，形成了一种幻觉，是一种在北极的水域里常常会发生的特征，当——”
“住嘴！”
“我也许是错的。那您的观测又置我们于何方呢，船长？我会很乐意跟您来比较一下我们的两种方法。”博登的目光瞥向那张航海桌。
“从现在起，博登先生，你可以把你的六分仪，你的那些方法，统统留在甲板底下！这艘船只需要一位航海家。现在，从我的船桥上滚出去！”
“恕我冒昧，船长，我将会继续跟踪我们船的位置，这样做纯粹是为了我本人的乐趣而已。假如您想要比较咱们俩的结果，请您通知我。”说着，博登指向窗外：“那个的确就是雷索卢申岛，离这儿有一百多英里，我们之所以能看得见它，完全是由于大气层所造成的变形。”
就在他转身要离开的时候，申克的脚早已踩进了敞开的门道。
“如此说来，到底谁是对的呢？”他问道，同时两只眼睛在这两个男人之间衡量着立场，在交换眼神时捕捉每一个火花。
“对不起，先生。”博登从申克的面前经过，走出门外。
“是你输啦？”申克扭头问珀西瓦尔船长。
“没有，先生。”珀西瓦尔平静地看着申克。“怎么可能。张伯伦先生，你可以到下面去了。”
小贾便离开了驾驶舱。
“告诉我，那边的那一块陆地是怎么一回事呢？”申克问。
“是雷索卢申岛，先生。关于这个，我俩并无分歧。只是，要比他们所想象的近多了，他们乱涂乱写，把我的航海图给弄得个乌七八糟。”
“把你的航海图给我看看。”
他们一起走到那张航海桌前。珀西瓦尔指给他看离巨大的巴芬岛南端不远处的那个小岛。
“很好，”申克说，眼睛看着他的船长，但珀西瓦尔却在躲避他的眼神，将目光紧紧盯住驾驶舱窗外。“我们现在究竟在什么地方？”
珀西瓦尔往下看了一眼，然后在他自己用铅笔标出的大致位置上，用指头简短地轻轻敲了敲。那位置正好位于小贾的坐标与雷索卢申岛之间一半的地方，而他的指尖所占的面积起码有六十平方英里。“就在这儿，先生。我能离开片刻吗？”他走到外面，站到翼桥上，对着那片隔海相望，微微闪亮的陆地，不断调整着他的望远镜。
一小时过后，一阵轻微的南风刮起，那陆地的轮廓在摇曳一番之后便整个地消失不见了。船似乎再一次回到了遥远的茫茫大海之中。
与此同时，在西北方向上，偏离左舷一侧的船头的远处，在业已消失不见的雷索卢申岛位置的正前方，却有一道耀眼的白色光芒，出现在蓝色的天空中。所有在船上注视着前方的人现在都已清楚地看到了它，并大声喊叫起来：那是什么东西？刚刚值完班的博登也看见了那道白光，于是便对比尔·费舍尔说，他认为那是巴芬岛上面特拉妮维雅冰川的冰面发出来的光：即白色物体经过它上面的大气层之后所形成的反射。话就这样在船员中间传开了——博登说的，那东西原来是一道冰川。
后来，当那道白光正对着船中央的时候，珀西瓦尔船长给掌舵的水手下令走一条新航线，即向西行驶，于是，船就直接对着那个白光方向开了过去。天空中，夕阳渐渐西沉，海平面变得愈益模糊起来，海面上的空气好像也越来越稠密，最后变成了粉色和蓝色的漫射状的晶粒。随后，慢慢地，连那色彩最终也暗淡下来，就在人不知鬼不觉当中，船再次驶入了浓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