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亚离婚后
今年69岁的玛丽亚离婚已16年有余，至今仍形单影只。每次见到她，闲聊中总不免要问她是否找到意中人，她会淡淡地一笑，自信地说：“我仍在寻找，或许有个人在某个地方等着我。”
玛丽亚是犹太人。她高挑偏瘦的身材，窄长的脸颊有些泛红，一双大小适中的眼睛，一头的、剪得很短、晶莹剔透的白发。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她的父母在一位远亲的赞助下从奥地利逃亡美国。他们只所以能摆脱对犹太人的追杀，是因为他的父亲身材魁梧，英俊潇洒，被误认为是德国人。她出生在美国，母亲生她那年已经快50岁，故她的降临是一个奇迹。艰难的岁月让父母显得更加苍老，玛丽亚说，她的父母看起来更像她的爷爷奶奶。
玛丽亚和前夫肯青梅竹马，二人大学刚毕业就结婚。肯也是犹太人，中等身材，方型脸，褐色的头发，宽阔的肩膀，看起来很面善。在一次聚会上我第一次见到他们一家人，他们看起来是那样的幸福美满。那天，肯推著坐在轮椅上的丈母娘: 一位白发苍苍、枯瘦干瘪的老人。他待岳母像儿子般体贴入微，和她讲话时轻声细语，面带微笑。他是一位医药公司的高层管理人员，在饭桌上话语很少，但有问必答，彬彬有礼。
玛丽亚算不上很漂亮，但她的衣着与众不同。她穿着裁剪合体的蓝色牛仔裤和绣着花的牛仔马甲，双手上戴着蓝珀戒指。那年他们的女儿约12岁，漂亮、活泼、喜欢音乐，擅长吹萨克管和弹吉它。出人意料的是，数年后他们竟然离婚了，听说是肯先提出来的，玛丽亚欣然同意，两人很快办理了离婚手续。
玛丽亚的父亲去世得早，她母亲在她离婚后不久也离开人间。她唯一的亲戚是位远房表姐。表姐抱怨她婚离得太草率，在财产分割上没有占到任何便宜。她愤愤不平地说，玛丽亚为了支持肯的学业和事业，放弃自己的工作，从东海岸搬到中西部陪他读完博士，后来又从中西部返回东岸，再次放弃自己的工作。那些年，肯的事业蒸蒸日上，如日中天，玛丽亚却一次次从头开始。
离婚前，玛丽亚开始重新工作，工作很不理想。她以前是中学教师，却要从教小学开始。她教的美术课，学生和家长通常都不太重视。更糟的是，这是一个不太好的校区，孩子们都很淘气，经常恶作剧，一堂课下来，让她精疲力竭。此外，她的女儿对父母的离异反应激烈，把离婚的责任都算在母亲身上。她是独女，父亲非常溺爱她，对她有求必应，而玛丽亚则对她比较严厉，为此，她事事与玛丽亚对着干，母女关系极为紧张。
他们离婚后不久，肯再次升迁。二年后肯再婚，和新娶的妻子及她的孩子搬进他新买的豪宅。玛丽亚的女儿也搬去与他们同住，和继母的几个孩子相处得很好。丈夫的背叛、母亲的去世、女儿的离去、事业的坎坷，像一座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但她没有被击垮。
几年后，她终于找到一份理想的工作，在一所颇有名气的私立学校教书。那里离她的家很近，工资待遇高，福利好，学生素质也比较高，其中有不少名人子女。更令她欣喜的是，女儿成年后变得成熟懂事，母女关系有了显著的改善，她的生活像芝麻开花节节高，但她仍然独身。
她曾经和一个叫尼尔的男人交往了三年多，但最终未能修成正果。尼尔在IBM公司工作，是一位计算机软件工程师。他也有过一段失败的婚姻，离婚后，孩子们跟着前妻过。他的长相还可以，人很实在，也可以说不拘小节。在一次独立节聚会上，他穿着一件很旧的T恤衫，肩膀的一头还有个破洞。吃饭时，他盘子里剩下不少饭菜。玛丽亚的表姐背着玛丽亚私下议论说，尼尔第一次上门如此穿戴，有些不懂礼节，但玛丽亚喜欢她，她也不好说什么。
在他们交往期间，玛丽亚的肩膀曾动过一次手术，医生叮嘱回家后需要静养。手术前，尼尔曾承诺他会照顾玛丽亚，鉴于他和玛丽亚已交往了几年，常在玛丽亚那里留宿，这样做也在情理之中。可是，玛丽亚手术后不久，尼尔突然又说，他没时间照顾她。玛丽亚只好打电话给表姐，请她帮忙。那年，她表姐已近80岁，玛丽亚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但表姐对玛丽亚说：“没关系，这是家人应尽的义务。”其实，尼尔频频去舞池跳舞，最终在那里找到新欢，提出与玛丽亚分手。
玛丽亚与他分手后，在好些个婚姻介绍网站上注册，但一直未能找到她心仪的男人。有过像肯那样在事业上成功的丈夫，多少人能够入她的法眼？随着年龄的增长，她的选择范围越来越窄，加之她不愿离开纽约，在她那个年龄段，单身女性比男性多得多，更何况男人可以找比自己年轻许多的女人。
玛丽亚说，有些人在网上通信觉得不错，但见了面却大失所望。有一次，她在网上认识了一位新近丧偶的七十多岁的男人，此人的各方面条件尚可。他迫切地要求与玛丽亚见面，玛丽亚觉得对他不够了解，有些犹豫。但她禁不住他的三寸不烂之舌，答应与他见面。在确定见面时间和地点后，他在电子邮件中补充道：记得带上你的游泳衣，我想看看你的身材。他的话让玛丽亚大吃一惊，如此赤裸裸的语言，暴露了他的意图，玛丽亚胆却了，拒绝与他见面，从此再没有和他联系过。
玛丽亚很少提及她和肯离婚的原因。我曾问她：是否后悔自己当时的选择？她说，一点也不，肯经常贬低她，和他一起生活，让她失去自我。离开他后，她心情舒畅，活出了自我，有种成就感。
玛丽亚兴趣广泛，是位歌剧爱好者。她的嗓音洪亮、优美，是业余歌剧团的顶梁柱，她曾随歌剧团在假期去欧洲国家巡回演出。近年来，她开始设计和印染丝巾，她的丝巾颇受欢迎，每条售价百多元。她打算明年退休，退休后在网上推销自己设计的丝巾和其它艺术品。她喜欢旅游，曾经去过非洲，今年要与朋友一起去秘鲁，马丘比丘是这次旅行的目的地之一。
她对生活充满信心，仿佛越活越年轻。愿她早日实现自己的梦想，找到一个能带给她欢乐和激情的人生伴侣。
August 23, 2015 发表于《世界周刊》1640期
离婚后，许多事情都要从头开始。（Getty Images）
找到一个理想的人生伴侣并不容易。（美联社）
| 春山如笑 (2015-12-12 08:43:5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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