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的魅力,不光放射在青葱岁月,对于过来人,依旧有着神奇的吸引力,想摸别人的底细,窥探历史脚印的深浅,也想吐露自己的曾经,获得共鸣和虚评。同学会里,我们肆意挑唆,相互激发回顾恋爱史。有个嫁得功成名就的女人说:
“我的婚姻不是想法在先,起跑在后,是前三个男友教育的结果,想听故事?那就吐露点儿,第一个大我好几岁,据说父命难违,把我踢了;第二个浮夸,不诚实,让我给踢了;跟第三个狂爱半年之久,才发现是个有妇之夫,惊雷炸在脑子里,我挥泪斩情丝,掉头跑了。于是我发誓,嫁人有三个条件:一要比我大很多,二要能养活我,三要爱我我也爱他,本姑娘方可下嫁。瞧,我把自己剥干净了?不行,得省着点!”聚沙成塔,多少窥探到她神秘的前科,最想知道的,是她如何走向辉煌的婚姻,如何驭夫有术,行驶在通往地久天长的航道。
男友数目倒与我相仿,别光看戏不吱声,我也开诚布公吧。
第一个同岁,在上海的宾馆里洗鸳鸯浴,他竟敢说我有母猪肚,本姑娘怒发冲冠,把他踢了。说实在的,八五年时身材好得很,是我这辈子最优美的时段,体育队练出来的,就算有点小肚腩,也别“母猪”这么恶俗啊,就算母猪了,也别当面锣地梆梆狠敲啊,谁没有点自尊心、虚荣心、爱美之心啊?
第二个,我出国他滞留国内,两地久了思想分歧,异化,没办法折衷。这个男生聪明会玩,才华出众,可惜,我身在敌营,心不由己,变迁是跨国地大。
第三个有点复杂,小我一岁,阔家子弟,华侨,是最优硕士生,本可享受博士奖学金,他却选择放手,我俩一开始只打算玩玩,可他离开后,我很失落很不甘很惦记,又打电话又写信地招他回来。结果,为了回来读博,他不惜与前女友成婚,拿聘礼交高额的读博学费。而我一看他有婚在身,不再搭理他,他只好接太太过来,这时我俩关系却大逆转,亲热地地下偷情,把他整得熊猫眼,英气大减,我也患得患失,在他反复的私奔请求下,我抽离,两人反目成仇。这位只能称为情人,有人评价说我是第三者,觉得比窦娥还冤,但事实不容剖析。最后他说离婚了,我去意坚决,再没回头吃一口草,决绝地拜了拜。这段故事写成11万字的长篇,轮廓大致如上,细节有篡改。我有男主的照片,长得明星样子,帅,就一个字。大家感性地结识一下吧,照片贴了。
人对自己的认识如同一棵树,每个时期的聚焦点不同,有时候看到枝干,有时候只见小树杈子,甚至一片凋零的黄叶,比如“母猪肚”这样的人生小过场,在意虽在意,彼时彼地并没有发作,撒个小娇继续烟花下杨洲,横过二十多年,才在乎起一个小细节,提溜出来当成分手总结。
“快快快,把小说传过来。”兵子上了窥探瘾,想解读我的青春秘密。
“文到用时找不着,但愿没被格式化。以前挂在个人主页,后来撤了。错字连篇,我只有一本中英字典,字都找不全。”人在国外,没书读没报看,很多字跑到脑子以外,拼写困难,是半文盲,手写留言费死了劲,提笔忘字,根本写不出笔划齐全的中文,连常用字都画虎类犬。不进则退,是普遍规律。
“写东西还要看字典?太可笑了,这不是小学生干的吗?有错别字怕什么,记得上中文系的时候,几个才子老写正字都烦了,就故意出些可笑的错别字娱乐大家,这时候谁要是贸然给指出来,就会成为他人的笑料。你试一下,难度还挺高,你不能让人家真以为是不懂出的错,比如说,把娱乐读成吴乐。我最初不是叫你西西公主吗,就是这个意思。”
“不看书读报落后一大截,某同学不就看不起海外中国人,觉得俺们落伍,尽说些文革语言,连保鲜(保先)都是门外汉。海外跟国内思想差距大,我姐说我想事跟一般人不一样。落后于时代,很难迎头追赶。”
“他说着玩的。文革语言非常有趣,我就爱用,装什么清高呀,我们是那时代过来的。我觉得你想事特别正常,怎么啦?我还就看那些‘一般人’没意思,你所思所想所说所做,至少让我产生会心一笑,所谓共鸣吧,而一般人是什么东西呢?落后于时代(时髦)没关系,只要不落后于心。每个时代,不过是心的一件件衣服。小说,是把所谓时代都脱光了,只把永恒的东西呈现。”
兵子是唯心论者,价值观不平常,以心为衡量,凭感觉论高下。
“没书没报多闷得慌,你什么时候回国呀?”
问得好。国内有书报,纸上有千秋,脱离国内语境二十年,已经寡淡了阅读追求,写东西是满足抒发欲,看了兵子的大腕儿写作,网上比比皆是,我突然有了阅读他的冲动,以女人对男人的视角。假如兵子是一本书,至少前几章我阅读过,在中小学,开头并没吸引我,中间这段,我想审慎阅读,回锅品味,吃下所有的细枝末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