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练真人兽(十一、真人实境)

    虽然在网络字句里,他把心掏给了我,现实中,他的心还封闭在身体的重重包裹中,用肉眼无法洞穿,敞开心扉从来是文字形容,从实到虚,先有了物理感知:眼神,脸廓,高矮胖瘦,再一步步试探内心,先有宏观的接触,再有心的交流,释放一句我爱你,就能涵盖心心相许;从虚到实的跨度满大,先没见到实物,对对方的身体毫无直观知觉,只是笔笔交谈,心心互动,然后突然见面,有一层生理陌生挡在面前,心动的支票要想兑现成爱之律动的现钞,需要营业时间和期货存量等等配合。不想等也得等,湖边难唱隐私男女的头等大戏。蒙蒙黑暗中,他说家人均不在家,公寓里空无一人。男人向女人发射房空资讯,不外是吹响邀请入套的号角。困乏,让我无心憧憬房间内的私密风光。我坚持说,该送我回家了。狂热的生理冲动,一定不是理智能够控制;理智一无所成,一定是激情没有达到燃烧的爆烈度,没有冲昏头脑,冲破现世的种种无稽规范。

    开车上路,他说已经对家人编过台词,工作全部退居其次,余下的日子他是自由人,全听我的调遣。我的手慢慢地滑向他的胳膊,他感知后马上紧紧地握住我的手,全然丢弃手排挡的换挡功能,我感觉幸福的电流连通了桥路,阴阳互补,盈亏互赠,真正投进天罗地网,很想让他掉转车头,直奔再没别人的人间仙境。然而,我压抑再压抑,终于只在手劲儿上加力,捏紧他的手,抽紧我的心脏,而没有部署掉头指令,朝着送我回家的方向继续。

    曾经,我给他递过这样的话:给醋,你不喝;给梦,你拼命做;给人,你不要;给天,你展翅飞。他的回答是:写得妙。我却恶从胆边生,原来给人他不要呀,那时,我想用激将法,对峥子穷表好感,让他醋意横生,可他却异常稳健,不急不缓不坠圈套。在汽车里,我声音微颤地发问:给人,你要吗?他边开车边把头转向我,深情款款地说:给人——,我当然要啦!就那么抬眼一望,我,异常地激动,更加异常地害怕,因为看的时间忒长,小命还不想直奔黄泉呢,车,得稳健地开,眼睛,应该看路,朝着安全的方向。车技虽高,安全意识并不高。也许,我真有吸引人眼球的地方?

    已经十一点,再不睡觉该熬成精了。就在到达家门口的时候,他打开车门,又突然折回,捧起我的脸,二话不说地强吻,头上的内灯刺眼地亮,搞得我措手不及,没思考就一把推开了他,抢着跨出汽车,头也没回地说:电话联系,就颠家了。也许,在黑暗的地方可以接受,在明亮的众目睽睽的家门口,天知道周围会不会有多嘴多舌的眼睛,刚才分明看见小卖部的打工妹,鬼鬼祟祟地朝汽车里张望。

    穿过小买部,乘电梯上楼返家,发现老公居然没去酒吧买醉,睁着两只空茫的眼睛,躺在床上迷迷登登,我询问了一下他的病情,发现没有大碍,大概是工作紧张、国情不适综合症,他简短地问了我的行踪,我实话虚说:先跟同学打羽毛球,再去下馆子,然后湖边遛遛,谈谈心,啥也没干就回来了。事情全部如实,中间的人物转换没有提及。我跟兵子,不过是在婚姻的边缘,踏了踏步,了了了望,而已。

    跟老公道了晚安,去儿子房间陪孩子睡,夫妻分床快两年,因为工作在不同城市,分居的状态造就分床,已经不习惯同床,不习惯不曾在乎的鼻酣和辗转。躺下,脑子里上演一幕幕的过往,小学,上次聚餐,网上交手,这次的牵手相逢,实在睡不着,我翻身起来去了电脑间,灯也没开,怕光从玻璃门射入老公房间,摸黑打开电脑,借着屏幕幽光敲出一句试探:你在想什么呢?兵子没跳出来即兴网聊,我无处流连,只好怏怏下网,回到卧室接着翻来覆去的煎熬。

    想起北北改编的一首歌词,对四十岁的理解定位在“老”字,有些悲凉。我自问:老了没,怕不怕,挣不挣扎?

   

    老了(庞龙词,北北改编)

    老了,真的感觉老了,一切都变化太大,再不说那些狂话;
    老了,纯真的心灵老了,不过才四十几岁么?却真的感觉老了。
    老了!开始有了太多牵挂,开始习惯虚假,开始装的不再那么傻。
    老了!开始渴望健康,渴望有个小男人,有个弟弟叫我姐姐。
    我真的老了,已付出太多代价,天真离我越来越远,我根本留不住它。
    我真的老了吗?看到大家我好害怕,已经习惯了别人背后骂,很俗的话。

    生存,说白了更像一种挣扎。
    执着,其实只是没有办法。
    理想,我已差点忘记了。
    对不起,我不能再唱,我感到疲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