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全黑,最后一餐还是飞机上的西式早餐,肚子开始犯饿,方向盘直指后海。汽车里放的是麦当娜的“阿根廷,不要为我哭泣”,其中一句“我爱你,希望你也爱我”,听得我神经震颤,想必是个暗示,他同样沉浸在歌声的优美中。七拐八弯,在狭窄的京城小胡同里,车子紧擦着路边停泊的车辆忽闪而过,我极其佩服兵子的行车技巧,虽然我有十几年驾龄,但国外交通顺畅,到了北京恐怕英雄气短,如此路况我可不敢贸然行驶。
来到孔已己酒家,困劲儿泛滥,快扛不住了,户外的花园座位全满,只能等位,不乏洋人食客,幸亏我老公生病,不然迎头遭遇大事不妙,都什么时候了,咋想起我老公?看来真的累糊涂了。坐等的时候,他让我靠在他肩头小憩,他不是粗枝大叶的人,懂得细微处的体贴。我提议回家,他说那哪成,饭还没吃呢。看,中国人不一样,喜欢替你做决定,尤其注重吃饭这个生活过场。假如对方是德国人,估计会尊重女人的意愿,选择回家睡觉。好久没跟中国男人结伴同行,转了一大圈,又螺旋到了生命起点。实在等不得外面的消暑浪漫,我们移到室内,拿菜单让我点,我一门不门,菜单上的中国字全认识,但内容犯晕,不像外国菜单,注解原材料和烹饪法,国内菜单我只能晕菜。一起商量着点菜:秘制鲈鱼,鲍汁蘑菇,青菜得有韭菜。菜太多,吃不了浪费,我让他适可而止,他恨不得满汉全席,国沟,好明显。德国人节约到颗粒不剩,一人一份,哪有俩人四道主菜八个配菜的道理,在餐馆在食堂,连菜汁都用面包擦过吃掉,盘子里干干净净像舔过一般,在家也是一道主菜外加配菜。中德的节约和浪费,跟国力成反比,本末倒置的味道,越有钱越扣缩,越没钱越大发。
菜单上见到韭菜两字,我俩同时眼睛发亮,他说全当吃我吧,我会心地微笑。我们因韭菜结缘,他自称是我的韭菜,让我将他包进饺子,吃进肚子。坐在面对面的餐桌旁,我雾里看花地看向他,越看觉得他越象韭菜。我爱,爱韭菜,我晕,晕韭菜。
恶困,我真的想上床睡觉,一昏不醒。
饭菜虽香,我却没有胃口,因为困累,初来乍到,感觉菜肴的味道怪怪的,只有鲈鱼秘制得恰到好处,将饭菜吃下肚子,理所当然他买单,价值观彻底颠覆,我成了中国小女人,饱受男人的慷慨款待。在德国,走哪儿都是各自付帐,早就习惯成自然,从不奢望男人奋勇。我跟老公倒是从一开始就不分你我,而非时髦的家庭AA制,如今中国伴侣西为中用,各付各账,是进步还是退步?钱上一清楚,情也不拖欠,做好随时抽身的清算准备,少了你中有我的亲密纠葛,像被洗洁精泡过的青菜,农药泡掉了,又沾染了皂液的化学元素。
走在竹光水影的餐馆小路上,我又来了精神,于是,右手滑入他的左手,十指相扣,散步在白玉栏杆外的灯光倒影边。是我,先牵了一下他的胳膊,就自然而然地进入梦幻的角色里。我们俨然一对情人,边走边低吟浅诵,还站在黑暗的树影下紧紧相拥,只是没到亲吻那步,我发现他口齿并非留香,担心我也异味残留,不象年轻人不管不顾地无所不为。要说比较中国和德国男人的差异,有人说这个浪漫那个呆板,这个忍辱那个负重,甚至还有说这个粗那个细,这个长那个短,这些都是个体差异,有一条要素很简单,却突然对我无比重要,那就是中国男人会说中国话!这些话直奔我心坎,听着那么荡气回肠,象身边的波波湖水,有纹有络有惊涛。说到底,还是个体差异,我的外语相当流畅,谈个情说个爱足足够,眼前的这个中国男人,是中文系的高才生,是舞文弄墨的强人高手,是抚琴能弹出回声的奏乐者,是最能撩拨我心弦的大情圣,我迷失在他语言缔造的瑰丽王宫。
中国话,好听,听得我头发昏,心发颤,神智惶惶,欲不能控。
我小声地问:有感觉吗?他回说,一点点。我恶作剧地把手伸到他的私密处,用巧手充当测硬仪,侦察男人无法掩饰的感觉度。敢想,却不敢干,男女关系刚刚走到牵手地步,我不能显出久旱对甘霖的焦急,那就太不淑女了,在这个色女横行、野蛮遍地的时代,处女膜能再造,单眼皮能割双,矜持淑女值几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