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梦断北极星 (53)
原著 [英] 彼得•尼柯尔斯
翻译 [加] 棹远心闲
希拉德从纵帆船那儿转过身来，看着这个男孩。他以前跟贾说过话，对他的身世有一些了解。他知道这个年轻人一直在尝试着生活中更美好的东西。
“你真不知道Bacalhao是什么吗？”
“我不知道。”
“就是晒干的腌鳕鱼。葡萄牙人烹调鳕鱼的一种方式。你往牛奶里加上黄油后将它煮熟。”
“好吃吗？”贾问。
“我特喜欢。”希拉德答道，同时自己想象着眼前出现了一碗干鳕鱼。
现在，纵帆船上的人都已看到了大船上挂的美国国旗，湿湿的旗耷拉在船尾的旗杆上，于是，他们立刻大声喊叫起来，以表达出他们心中对这个或许可以帮助他们成就其最疯狂期待的富饶国度所充满奇妙幻想的向往。
“啊，美利坚！你好，你好！请让我也去发发财吧！带我去美利坚！”
博登脸上觉得有一丝风吹过。两艘船相互交会后，气氛开始变得活跃起来。小帆船的轮廓更明显了。两艘船四周被阳光照亮的地方越变越大，可以看得清蓝蓝的海上，水面上吹来了微微的海风。几分钟过后，大雾便终于散开了，在闪耀着光亮的蓝色的海面上翻涌而去，如同一团团的花粉。霎间，北极星号上的人们可以一眼望去，看见好几海里以外的地方，他们也看清了从那艘纵帆船上放下来的好多艘独木舟，形状就像一些正在摆动着的小豆荚，点缀着它们周边的大海。
“您看！”哈丽特突然喊道；她就站在博登的身旁。“海上劳工！”
博登转过身，发现她两眼正盯着隔海望去的那幅画面，那幅他们熟悉的、现在却来到了现实生活中的图画。她抬起头看着他，脸上神采奕奕。
“这就是您以前做的事？”
“正是。”
“他们是从那艘船上下来的么？”
“是的。”
“那他们都在捕捞些什么呀？”
“鳕鱼。”
她回头去看那些独木舟。“果然是海上劳工。而且，我现在还认识了他们当中的一位。”
他低下头看她，突然被她微笑着仰望他时脸上那副渴望的神情所感动。
引擎的油门重新启动了，弄得甲板上都微微一振。船穿过那一队独木舟，慢慢地向前开动。
当他们经过附近一只独木舟时，申克吹起了手里的铜喇叭，独木舟上的人挥舞起手向他们致意，目睹着他们远去。
“宝贝，我们过去把中午饭吃完吧。”他大声叫哈丽特。他把那支喇叭还给了比尔。哈丽特跟在她父亲的身后向后舱走去。
博登将胳膊支在围栏上面，眼睛远眺着大海，又看向正在捕鱼的独木舟船队。他数了一下，发现总共有十七艘。这些敏捷的小舟分布在八英里方圆的洋面上，从他现在所站的前甲板上的位置，依然可以很清楚地看见它们。其中有一些，现在看上去已变成黑色的小物体，正在地平线的最边缘附近移动。它们离母船，也就是那艘纵帆船，恐怕有五六英里的距离。试想一下，大太阳底下，还有，在大雾当中，你要在小舟里坐上整整一天的时间——一年当中这个时候，在北极的这个地方，白日是最长的——抖动着钓鱼钩，有些日子气温会升到华氏六十多度，而另一些日子里，却又下降到只有三十多度。一天当中，你所需要的一切东西，你都得搬到你那艘独木舟上：无论走到哪里，你都带上装鱼线和鱼钩的小木桶，装鱼饵的木头盒子，船桨，一只勺水用的小斗，一只小抓锚和一段缆绳。你给自己准备的那饭盒子里，则装了一瓶水，几片面包和几块奶酪，也许还有一些肉或者一片干鳕鱼，用来咀嚼或抽吸的烟叶，一把匕首和一只罗盘，还有一只哨子，当在迷雾中别人找不到你时，你可以拿出来吹哨。没有救生衣——博登还从来没有见到过有人会带这样一件东西上一艘捕鱼帆船的。根本就没什么用场，因为，一旦掉入这样冷的海水里，你还没来得及游到精疲力竭，你早已被冻死了。
只有独木舟漂浮在海面上时喇叭似的豆荚外形，才是你生存下来最好的希望。无论在什么天气环境下，你唯一要做的事便是将浸入舟内的海水舀干净。所以，一只独木舟里的小勺水斗，就是你的救命稻草。这些独木舟，由于要在纵帆船甲板上一个叠一个地摞起来，所以没有装横梁，因此你就只好坐在舱底的地板上了。你虽穿上厚厚的黑雨衣，但不管如何，到最后都会弄得浑身湿透。你的一双手会变得尤其糟糕。做这类海上的工作，戴手套是根本不可能的。你得给鱼钩上鱼饵，在一根三千英尺长的鱼线上，你或许得给五百个鱼钩上鱼饵，你得把鱼线放出去，然后再收回来，同时，要将鱼钩上不断跳跃着的鳕鱼拿下来，再从鱼饵盒里取出一块块切好冰冻好的鲱鱼，重新将饵装到鱼钩上。博登的身体一直很单薄，很容易感觉到寒冷，他的双手很快就冻麻了。他常常患上冻疮，因此，老是要关心着保护自己的双手而无法让他成为一名优秀的渔夫。如今，他还清楚记得这一切，就像你还清楚记得那些不言而喻的艰难岁月时，你甚至还来不及搞清楚它究竟还能变得会有多糟糕。纯粹身体上的苦恼，是他当时一直经受的唯一痛苦，而现在他几乎不再觉察得到。他始终将他的生活展现在自己面前，他晓得他会一直坚持下去，直至最后大功告成。对于许多梦想着要在美国这块土地上达贵显赫的年轻人来说，正像博登当年曾经梦想着成功一样，这一切似乎是意料中会要发生的。
北极星号越行越远，他回转头望着那些独木舟。他看见离那艘纵帆船大约一英里的地方，有一个蓝白相间的塔状的东西，它并没有随着大雾的散去而飘散开。一座冰山就在那船的船尾，离开北极星号的尾波所弄出的轨迹并不远。刚才在大雾中经过时，他们的船竟贴着它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