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梦断北极星 (52)
原著 [英] 彼得•尼柯尔斯
翻译 [加] 棹远心闲
中午一点时，牛顿在餐厅里服侍申克一家用午餐。餐厅位于酒吧的前面，在甲板那一层上。他们坐在几扇大大的窗子旁边，可以看见围栏之外那个灰色的毫无特征的世界。尽管外面大雾笼罩，白昼下的餐厅里本来就很亮了，但玛蜜发现窗外的云雾令人心情沮丧，便让牛顿把室内所有的灯都点亮了。牛顿才刚刚给他们上了一道豆焖肉，船头了望哨的铜喇叭就响了，就连在餐厅里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申克起身离开餐桌，他走到外面想看个究竟。哈丽特紧随在他身后。他们看见贾、希拉德和博登站在前甲板上。所有的引擎都在空转着。珀西瓦尔船长站在驾驶舱门外的翼桥上。
“听上去像是一头动物呢。”比尔·费舍尔说道，他站在捕鲸枪的旁边，整个身子都前倾着。
大家全安静下来。一分钟过去了。比尔吹响了手中的铜喇叭。作为回应，有一个声音从前方穿过大雾，很清晰地传了过来，传到了左舷一侧，那是陆地的方向。
“是一只狗在叫。”比尔说。
大家一拥而上，全都挤到左舷围栏那里，他们的耳朵告诉他们，这个位置是最接近前方那个不明物的。
“也许是一只海豹呢。”贾说。“我以前在巴纳姆马戏团看表演时就见过一只海豹。它们叫起来时跟狗叫一模一样。”
申克走过去，从比尔的手中接过喇叭。他很响亮地吹起喇叭。立刻传回来一阵愤怒的狂吠。
“是一只狗。”博登说道。
“这里不可能会有狗啊。”贾不同意地说。
“当然可能啦。”博登回应说，还咧嘴笑了笑。“永远有可能的。”
珀西瓦尔船长同瓦茨一起从翼桥上走下梯子。
“给他帮个忙，好吗，博登？”珀西瓦尔喊道。
“他要我们测一下水深。”瓦茨一边走上前来，一边对博登说。他们一道从甲板上的储物箱里拖出一根长长的铅线。三百英尺长半英寸粗的麻绳，每隔十英寻就做了一个标记，绕在一个大大的卷盘上面；它的压重是一只二十磅重的圆柱形青铜铸件，因使用年限的关系而发绿了，一端刻有北极星号这几个字样。非常不错，只是在它的底部，没有一个空穴可以放进航海用的鱼眼团脂。瓦茨用双手捧住那个卷盘，一直捧到围栏上面，于是那根铅线便毫无阻拦地放了下去，博登则在一旁帮着取出那个压重，扔进海里。马上它就消失不见了，铅线也向后斜了过来，因为船也在不断移动当中。
“船长，都五十英寻了还不见底呢。”博登朝身后喊道。他清楚，他们现在正位于拉布拉多大陆架上，这是浅浅的海水下面一处长长的砾石平原，它从贝尔岛开始，一路向北一直到哈得逊海峡的入口契德利角，始终与海岸线平行着，一百英寻的水深线就在离开陆地平均九十英里的地方。他心想，珀西瓦尔船长对此本应该是很清楚的。不过，把铅线扔进海里去测一下水深也无伤大雅。
申克再次吹响了手里的喇叭，狗叫声也马上返了回来，而且还持续了很久，声音也愈来愈近。不久，喊叫声，男人们的说话声，笑声，从雾里传了过来，距离变得如此之近，仿佛对方就在自己的跟前似的，真是很捉弄人。
“主耶稣啊。”瓦茨看着博登说道。“我们是不是马上就要撞到岸上去啦？”
博登微笑着看他，顽皮地回答说：“还早着呢。”
“喂！”申克大声喊叫起来。
“哎！”有人回答说，同时又传来一阵狗叫声。
北极星号继续慢慢地向前移动。每一个人的眼睛都紧紧盯着雾里头，同时又被现在听得越来越清楚几乎到了会话程度的声音所吸引住。
“说的是葡萄牙语。”博登说。“捕鳕鱼的渔夫。”
最后，在模模糊糊中，终于看到前面的一块迷雾越变越黑，渐渐可以分辨出一个轮廓虽然模糊但却十分熟悉的身影：原来是一艘船在那里。船上所有的人都在看着它变得越来越清晰，一个弯曲的舷弧，三根桅杆，但是，直到长长的最后一分钟等待过去之后，他们才看清楚站在那艘船上的人，还有那只靠后腿站立着、腰以上部位正伏在船舷上的狗，它正愤怒地望着这艘愈靠愈近的船，不时地狂吠几声。没多久，两艘船并驾齐驱慢慢在一起滑行了。那艘才一百英尺多一点的纵帆船很快就因无风而息航了，因为它的几张帆——主帆，前桅帆，支索帆——都没有完全升起来。它的帆全部是用亚麻布做成的，为防霉全都给涂成了深茶色，还打了不少粗陋的补丁，所有的帆上浸满了潮湿，松软地耷拉着。站在北极星号的甲板上，哈丽特甚至还能看得出亚麻布的经纬线来。
这些渔民，早准备好了随时可能会有别的什么船过来，但刚看到有一艘新来的比他们自己的船要大出一倍的船时，都看得目瞪口呆了，后来当看到它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他们全鸦雀无声了。北极星号上的人也看着小船上的人。此时，两艘船相向而行，彼此间有二十码的距离。只有那只狗还在发出声音，歇斯底里地使劲叫着。
“下午好！”纵帆船上终于有人打破沉默，用葡萄牙语大声喊道。那船上其他的人——一共只有四人——也开始跟着同样地喊叫起来。那狗继续地叫着。
“哎，你们好啊！”贾也喊道，一边用手挥舞。瓦茨、比尔和博登也都跟着叫喊起来。所有的人隔着一道海水，互相间来回挥舞起手，彼此致意。
“他们在吃鱼吗？”申克也一边挥手一边喊。
希拉德知道这些人到这里是来捕鳕鱼的，他还知道他们是怎样吃鳕鱼的。
“Bacalhao1！”他用葡萄牙语高声喊道。
“对，对！Bacalhao！很棒的！嗯，干鳕鱼片！Bacalhao！”
“你喊的Bacalhao是什么啊？”贾问希拉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