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公子小子
席方平知道坐下骑的是一匹独角兽,从前在古书籍中曾经看到过,但他没有想到这个世上还真的有这种马,这是一匹神马。确切地说,独角兽并不是马,它只是长得象马而已,可以供人骑,当然骑它的人也绝不是普通的人。
席方平记得书上是这样说的,独角兽本是夜森林中的神兽,上古时候有一个远方的骑士被敌人追到了夜森林,那里面根本见不到太阳,幽冷的光在闪动着。
骑士在夜森林里摸索着走了很长时间,他筋疲力尽,身上又受着重伤,他认为自己要死了。但他没有死,骑士看见了一束幽光,他向着那道光走去,原来正是独角兽的独角发出的光。
独角兽用自己的血救活了这个骑士,结果骑士恩将仇报,他用武力征服了独角兽,从此独角兽走出了夜森林。但骑士终归不是独角兽的主人,在一次战役中,他死了。失去了束缚的独角兽并没有找到回家的路,它被一个又一个的骑士所征服,成了他们的坐骑,但这些骑士也一个又一个的莫名其妙地死去了。
终于有人发现,这人界中最神骏的良驹原来对主人很不利,一般的人是无法消受它的,就象当年刘备所骑的的泸一般。
有些好事的人认为独角兽是不祥之物,要杀死它。于是他们追杀独角兽到了龙虎山的簸箕谷,追去的人全都迷路了,从此就再也没有人看到过独角兽的踪影。
席方平想到这儿,他飞上天的兴奋已然无存,如此高的天空,掉下去会怎样,他根本不敢去想,而现在坐下的却正是对主人极为不利的独角兽。
席方平认为自己飞得很高,但他却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下面的每一个行人,他们走在镇子上,他们的面部表情,他们各自所做的事情。偶尔也有人抬起头来向上看,但从他们的表情上可以看出,没有人能够看见席方平,没有人能够看见在天空中飞翔的独角兽。
但有一个人却不一样,他看见了,至少席方平是这样认为的。他也许真的看见了,因为他抬起头的那个瞬间,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这个人就是南宫小子。
南宫小子感到自己仿佛在做梦,席方平竟然在天空上飞翔着,还骑着一匹会飞的白马,从头顶上掠过。他从来没有想过马会飞,但他知道跑得很快的人就跟飞是一样的,因为他就是一个跑得很快的人。
南宫小子没有再多想,他跑了起来,他想追上天空中的席方平。
这也是席方平头一次领教到南宫小子奔跑的速度。他心里很清楚,以这样的奔跑速度,所有的行人是根本就看不清的,他终于明白了一件事,并不是自己救了南宫小子,而是南宫小子恰好不再想以偷为生了。
骑在独角兽背上的席方平心中却有一个疑惑,这样的速度与飞翔的独角兽相比到底哪个更快呢,但他永远也没有答案了。因为独角兽停了下来。
席方平的眼前一片眩晕,天与地在快速地翻转着,身体的各个部份好象都掉了一个个儿似的。他感到了一种死亡的威胁,于是闭上了双眼。
独角兽将席方平从背上掀了下来。
席方平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自己书宅里的那张床,也是父亲临终时曾经躺过的床。他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一个梦,从梦中刚刚惊醒一般。但事实证明,他没有做梦,因为南宫小子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南宫小子进门的第一句话就是:“我看你骑着一匹白马在天空飞。”
席方平摇了摇头,他不希望南宫小子牵扯到自己为父报仇的事情中来:“你在做梦,不可能,我怎么会骑着白马在天空飞呢。”
南宫小子转身走了出去,不一会,他又回来了:“那匹马呢?我整个小院都找过了!”
席方平故意说道:“什么马?你根本就是看错了!”
南宫小子笑道:“公子,我书读得少,但听得多,我听说有一种法术叫作剪纸术,用纸剪成某个东西的形状,然后冲它吹一口气,那张纸就会变成真的。”
席方平表现得很不耐烦:“别在这里胡说八道了,去,替我收拾东西!”
南宫小子愣了一下:“公子要出远门?”
“对,一两件换洗的衣服,再戴些银两就行了!”
席方平表情凝重,南宫小子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好开始收拾行李。席方平则从案桌前抽了三根香,点燃,走到了席大路的灵位前,拜倒在地,心里默默地说道:“愿苍天保佑,我一定要找到那个阴屠,替您老人家报仇!”
其实此时的席方平并不明白姬飞峰所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魔泽的主人就是代表着死亡。父亲的确是被魔泽的主人所害死的,那个梦也的确是父亲所给自己的暗示。
他根本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相信一个疯老道的话?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让席方平感到匪夷所思。
首先便是父亲的病,龟背痈,这是一种极其罕见的病症,父亲怎么会得了呢?而且发病如此迅速,死亡立即如影随行?
还有那个梦,梦中发生的一切真实得让席方平感到很是困惑,而父亲在梦中所说的话更是令人意想不到,羊实的怨气,阴屠的谋害?
但最让席方平意想不到的是疯老道的变化,据说疯老道有半仙之体,但谁又能料到他突然变了装束,没有半点疯颠之态,听闻了父亲的事情后,他所说的那些话到底什么意思呢?
今夜,真的会有人要接自己离开吗?
席方平心中忐忑不安,只能望着墙壁发呆。不一会的功夫,南宫小子已经收拾好了行李,站在旁边盯着席方平:“公子?”
席方平这时才想起南宫小子,看了看南宫小子手中的那个行李,叹了口气说道:“南宫?”
语气沉稳,南宫小子似乎也知道将有大事发生,不禁屏住了气息:“公子?”
席方平摇了摇头说道:“我会留下一封文书,这套书宅送给你了……”
南宫小子大吃一惊,立即跪了下来:“公子,你要做什么?”
席方平急忙搀起南宫小子,说道:“南宫,我要出趟远门,不知多久才能返回,如果我回不来,这套书宅给你,也算留个纪念了。”
南宫小子摇头道:“公子,你要去哪里,我跟着你。”
席方平笑了笑,拿出文房四宝来,写了两封信交给南宫小子:“你拿着这两封信去县里大宅交给我的管家,一封是席方财产归总管代为保管,另一封就是让他把这套书宅的地契交与你手。”
“公子?”南宫小子再一次跪倒在地,“您不能这样,这房子我也不能要,我只要跟着您,您要出远门,旁边也应该的个照应不是吗?”
席方平淡然一笑,再次将南宫小子拉起来,他也没必要向仆役解释,于是说道:“你拿着这两封信去大宅交给管家,今夜你也不必再回了,明天一早,你再过来,如果我没有走,你便和我一起。”
南宫小子愣了一下,他有心想问明原因,但看公子的表情,知道问了也是白问,于是接信在手,立即向县上的席府跑去。
南宫小子轻功卓绝,很快便到了大宅,见了总管将信交上,未等总管拆封,他便向江边的书宅赶来。他心中虽然疑惑,但有一点却是肯定的,席公子一定是有事相瞒,自己一个下人虽然不必多问,但还是要伴在席公子身边。
经过几年的相处,南宫小子心目中早已把席方平当成了自己的亲哥哥,哥哥有事,弟弟怎能置之不理呢!
以南宫小子的脚程,本来很快就能出了县城回转江边,但出了席宅没有多久,他突然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夜深人静,这声音让人感到有些恐怖,于是南宫小子翻身上墙,停了下来。
南宫小子寻着声音慢慢地看了过去,两柄钩子,杀人的钩子。
夜已深,此时的市镇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石铺的地面泛着夜色的光,一双穿着黑靴的脚走了过来,无声无息地,旁边就是那只恐怖的钩子,拖在地面上,发出蓝色的光来,擦得地面火星四溅。一双脚走了过去,另一双脚跟在后面,旁边也有一只钩子,同样的死亡的蓝色,拖在地上,擦着火星。
镇上的街市很早就已经关张了,没有一个人,两个黑衣人一前一后地走了过来,只能听见索命钩划在地面上的声音,十分地刺耳,传出去多远。
这两个黑衣人穿着紧身的衣服,那衣服的花纹好象鳞片一样,身披黑色的大氅,每一个人的头上都戴着一个斗笠,遮住了大半张脸。
南宫小子哪里知道,这两个黑衣人就是阴屠派出来的两名杀手,恶龙侍者,冷血与无情,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席方平。
冷血与无情却不明白,阴屠为什么要派他们去杀死一个弱不禁风的书生。但身陷魔泽数千万年,此次能够出来,两条恶龙侍者当然还是很高兴的。
这时,一个店铺里亮出一点光来,身材高大的店主猪头方拿着一盏油灯打开门走了出来,他张口大骂道:“谁呀,那么大动静,不知道大爷在睡觉吗,找死是不是?”
猪头方当然是外号了,他是一个屠夫,他卖的每一个猪头都是方形的,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要把六个面都削平了,据说他养了一只十分彪悍的狗,削下来的猪头肉都喂狗了。但没有几个人见过那条狗,因为所有见过那条狗的人都少了两只耳朵,这样也就没有人敢见那条狗了。
猪头方是县里一霸,他的姐夫是这里的总捕快,凭着这个关系,猪头方在县里欺行霸市,整个江阴县只有他一个人卖猪肉,价钱当然也是可想而知的了。
猪头方最爱睡觉,绝不允许任何人打扰他的好觉,凡是打扰的人都会遇见他那只彪悍的狗。
此时,猪头方同样是牵着狗走了出来,他喊完话以后一时呆住了。
猪头方为人嚣张,但他并不是一个傻子,在这样的一个夜晚,见到两个幽灵般的外地人,谁都会害怕的。但他仗着自己的凶犬,还要多说几句:“哪来的,赶紧滚。”
说完这句话,猪头方便后悔了,因为他发现自己脚边的恶犬早已不见了踪影,更因为他看见了一张十分诡异的脸。
走在前面的那个恶龙待者冷血一下子站住了,看不出他有什么动作,但头上的斗笠却动了一下,露出了他那张如刀削一般,死青色的脸,一双眼睛却没有眼珠子,白白地翻动了一下。
他们的眼睛被神将祝融封掉观感后,并没有完全失明,只是不太灵光而已,所以一般也是不用的。
冷血拿着索命钩的右手指轻微地动了一下。
一道蓝光闪动,便没有了动静。
冷血的姿势几乎没有变,他继续向前走着,后面的无情紧跟着,两个人的面貌竟然是出奇地相似。他们以相同的步伐走过了猪头方的身边。衣氅飘动,后面绣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龙,只是没有眼睛。
猪头方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他一脸的惊愕,突然,一下子摔倒在地上,那颗头颅与身子分开了,一直轱辘到街市的正中间,停了下来。
街市终于恢复了平静,也许它一直是平静着,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一具已经分开的尸体横在地上。
第二天,人们在街市上看见一具无头的尸体,又过了几天,人们在坟场边上看见一只发了疯的狗,那只狗的前面摆着一个被它啃得方方正正的头颅。镇上的总捕头将这只狗的头也砍了下来。
南宫小子目睹了这个没有流血的屠杀,他的心在卟卟剧跳着,一个人躲在房坡之后不敢透出一声大气。
终于看着两个黑衣人走远了,他才松了口气。但他突然醒悟了,这两个黑衣人远去的方向正是江边席方平的书宅。
席大哥有危险,南宫小子咬了咬牙,转身又追了下去。他想在两个黑衣人到达之前告诉席方平,但他晚了,恶龙侍者的脚程并不比他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