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梦断北极星 (51)
原著 [英] 彼得•尼柯尔斯
翻译 [加] 棹远心闲
哈丽特在迷雾中被搞得晕头转向。不管是在甲板下她的舱内，还是在小酒吧里，或是在船尾的甲板上，只要不抬头往上看，或者不朝船上围栏以外的地方看，她就会保存一种方向感，就会有这样一种感觉，让她觉得海岸线在她左侧某个遥远的地方，而大海则位于她的右侧，朝北的一侧就在她的前方。但是，她一旦看着茫茫大雾，便会很快失去她内心当中的那个分析仪，整个世界就会围绕着她旋转起来。船好像老是在打转，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又向右，或者索性就地围绕着打圈圈，她根本无法相信船其实仍然沿着一条笔直的航线在前进。没有了海平面可以用来作为一个参照物，她也根本无法搞清船是不是还保持左右平衡。她只觉得头晕眼花。于是，她走到围栏那里，用手一把抓住它来让自己稳定下来，两眼往下看着海水。现在，海水飘流得如此之慢，它看上去好像是固体一般，一成不变。这样，她的感觉就好了一些。然而，她的头只要一抬起来看向空中，就会看不到有任何东西可以衬托出正在漂浮于灰色的迷雾之中的船。这实在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她不明白船为什么竟然还可以继续驾驶在这样一种朦胧迷惑的介质当中，即便驾驶舱里的罗盘可以提供出一种理论上的定位。她想知道，船长和他的船员们又是如何知道穿过浓雾，在他们的视线之外，究竟会不会有什么东西出现在前方。但一想到这些人明白她所无法明白的东西，想到自己是安全的，她焦急的心才得到一些安慰。
她常常走出来，穿过早晨的浓雾，来到甲板上面，被大雾深深吸引，也被自己新的无方向感而惊奇不已。她一直不断地以为自己在迷迷糊糊的一片黑色迷雾中看到了一些形状。每次听到船上定时地鸣响汽笛时，都会让她吓得一大跳，笛声在提醒她，仿佛在预示着会有什么东西随时随地穿过云雾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几乎是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
她在又黑又湿的甲板上到处寻找博登的身影，但甲板远远地朝前延伸，虚无飘渺地伸入浓雾之中，带给她这样一种感觉，就好像她独自一人呆在了船上。有一次，她沿着很陡的楼梯下到锅炉房里，却发现只有艾姆斯一个人在那里搬动着煤桶。“要帮忙吗？”他问道，被煤灰覆盖的黑脸上，他的双眼显得不寻常的发白。哈丽特随口回答，她下来只是随便看看。她再次爬上梯子，回到了那间小酒吧里。
冲过淋浴后，博登试图在他的床上小睡片刻，可是他在下面又无法休息。他想要出去看看他们现在究竟在哪里，情况到底又是怎样，即使他可能什么也看不见。他套上一件毛衣后，带上外套就爬到了甲板上面。
雾气依旧很稠密。但由于没有风在刮着，再加上他们的船现在的进展几乎处于停顿阶段，所以，舱位里的空气不再像寒冰那般冰冷刺骨了。由船速带来的那种振动——奔流不息的海水，颤动的机轮——现在都没了。站在甲板上，他感到阵阵的寒冷潮湿，倒也非常安静。每过一分钟，汽笛就会继续地鸣响一次。博登走到船头附近的围栏那里，看着海里，可以看见海水在几码之外打着转，乱成一团。
“博登船长！”申克出现在围栏那里，并走到他身边。“怎么，你还喜欢我们的旅行吗？”
“到目前为止，非常不错，先生。”
“那你认为这艘船怎么样？”
“令人印象深刻的一艘船。”
“它可是最棒的一艘船哇。你怎么看这大雾？你认为它会很快消散吗？”
“还需要一点时间。”
“要老是这样，我们就走不了太远喽。以前你来这里的时候，也是走这条道吗？”
“是的，先生。”
“当时也像这样子吗？”
“雾也很大。”
申克大笑起来。“那你知道我们现在在哪儿吗？”
“我知道一点儿。”
“这附近的岸上会是怎样的呢？”
“不是很多的开垦地。应该是一片森林——”
“会有动物吗？”
“可能跟您在缅因州看到的动物差不多。有红鹿，也有驼鹿——”
“驼鹿？你是说有大架子的那种，对吗？就是犄角？”
“是的，鹿角。”
“你觉得我们可以从这儿登岸吗？”
“这您得问问您的船长了，先生。”
申克赞赏地笑着。“你怎么看他呢？他对他自个的活计清楚吗？”
博登在雾中朝四下里看了一眼。“他已经将我们带到这里了呀。”
申克又大笑起来，而且笑得更响亮了。他拍了拍博登的胳膊，然后沿着前甲板往回走，登上通往驾驶舱的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