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水屈原:我的精神炼狱》(上篇之一)

《渭水屈原:我的精神炼狱》(上篇之一)

 

 

夜光何德,死则又育?

——屈原《天问》

 

 

《引子》

 

渭河的气味有些怪异

一路容纳了那么多城市废水

颜色有点发黑,仍然想活得清白

/

也不知离我最近的水属于几类

沙汀上还有野鸭子在等待死鱼

因此肯定还有大鱼在深水里繁育子孙

喝够了富营养的水,肯定有一些负面情绪

携带大量不利这个和谐社会的信息

肯定有一些变异不受遗传规律的控制

就像这首即将与屈子比肩可以当哭的长诗

根本不受严酷的格律及其意识的形态控制

/

这条相当客观的大河,在太阳落尽余辉时

对我的浮夸暂吋叫停

那些水泡、那些如鱼翻滚的细浪

可能是河床正在发酵

也可能是横陈于水下的石块或建筑垃圾

使得被阻挡的暗流在局部大声反抗

/

在拐弯处,这些逆流载着异物,它们的反动影响

不及岸上的朝廷,为太阳不落山而坚持不懈

远处那些坚定不移的大山因此越来越昏暗

它们迷惑着一根根观望的视线,在做最后的表演

于是,下面一个个晕眩被后面的急流一一冲散

总是反抗太短,在基础如此不牢的地方

不能构建应对变化的观念

 

 

《观念之辩》

 

我们固有的观念总是在原地踏步

从容中道,中庸的态度还在瞻前顾后

止乎礼,是它的极终命题

为了天命,它不敢出头;为了保命

它秘传一部足以应付两千多年万千变化的《易经》

其实那部经典之书早已非常明确地表示

它是态度模棱两可的占卜之书

它对阴阳两界的勾通没有任何凭证

但是,总有装神弄鬼的学者和街头的算命先生

像古代的圣贤那样,把它放在诸经之首

他们对这个世界茫然的敬畏以及模棱两可的态度

不知还要持续多么久

/

那些道徒们还在膜拜元始天尊

而元始天尊还在膜拜他的浑沌神

他们欣赏大智若愚、大巧若拙,无用于世

如果日凿一窍,他们的神肯定死透了

所以,他们历来反对机巧,反对辘辘

为了反朴归真,宁可自己下力气汲水

他们净想的是无为而治

/

不知是天人崇拜驯服了世界上最勇敢的人民

还是世界上最善良的人民贡献了

爱好和平的周公和孔夫子?

中国的历史总是我们自己最受伤

现在,丧家犬又回来了

它与当今社会的联系越来越紧密

它使左派与右派达到了空前的和谐

无论多么矛盾的东西,都往那个核心里面塞

至于如何转化,这些太极的爱好者们

左右逢源,左右推脱,也是得心应手

/

古老中国,太极打得最好的是宋代理学

那些层出不穷的圣贤们允厥执中,唯精唯一 

因此,外来的和尚在中国只出一根拈花指

他们的法相面带神秘的微笑,双目内视

如同假寐。他们的内在空空如也

现世的烦恼憎爱根本找不到接待站

如此麻木的修炼,造就了一个

老道、圆滑、精于世故的世界

他们逆来顺受,到处作揖打恭

人人都是明哲保身,互相推诿

夜晚将自己关进安乐的笼子里

他们才不管天下变得乌鸦一般黑

/

他们不知道,那些哲人推测的宇宙本源的一

生命进去,经不住那些微观粒子聚合的高温

根据现代天文观测,宇宙起源于一次大爆炸

现在还在大爆炸向外扩散逐渐变冷的过程中 

年轻的宇宙还没有时间将光充满夜空 

我们的存在都是一个偶然裂变

经过种种严格条件的筛选

换句话说:也就是种种机缘的巧合

/

天有常,是因为生命的存在太短暂

天无常,是因为我们的眼睛看不到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古人的那点德行还不足以影响自然的运行

“人无礼不立,事无礼不成,国无礼不宁。”

这是个伪命题,也是我们常常被蛮族打败的原因

礼是所谓天理的外在表现形式

统治我们的都是认死理的人

/

时间并没有轮回,佛陀只是一个错觉

他更像一个精神分裂症患者

在菩提树下坐在幻想中盘曲的大蛇身上

与幻视里出现的魔王大战三百回合

最后天不雨,魔王败退,他得证果

他不讲上天的严格选择,他只讲此世是个恶果

人生是六道轮回与因果的报应

他一心劝谕人们离开这个罪恶的世界

于是,出家人四大皆空,唯有此身还没消灭干净

他们极力割断自己与此生此世的联系

在打坐的冥冥中如同胎息之婴

人生无执无举,也不抑郁伤悲

反登死后极乐世界

这真是奇谈,具有中国特色 

/

妄谈彼岸,否定今生所有价值

无嗔无痴,无诸般关心

这难道不是死灵魂?

根据宋代那些集文化大成的理学家们的

深入考证:我们文化的那颗心

在圆融了儒道释之后,确实“寂然不动”

/

他们觉得:死去的比活着的神圣

柔弱的韧性胜过刚强的易折

睡着的比醒着的没有烦恼

这些先贤们在强权横行的社会的生存智慧

其实是以理杀人

处庙堂之高,他们也会选择在君王面前跪着

/

狗选择听人的话,人选择听天的旨

“天命谓之性”,听老天的命令才是人性的內容

“唯天作则”,人只能被动活着

“知天命”,那是对命运无可奈何

“女子无才便是德”,不尊重女子的文化哪有什么道德?

“太山坏乎”?没有尊严活着还不如死去

我的抑郁不会这样来治愈

 





钱晓强 (2015-03-22 06:09:29)

《渭水屈原:我的精神炼狱》(上篇之二)

 

《乞丐与偶像崇拜》

 

过去的人们最害怕死后下阿鼻地狱

他们去寺庙烧香上供,贿赂佛祖

有的人还把佛像请回家里供奉

他们吃斋念佛,就像后来早请示晚汇报一样

/

乞丐最省心的工作

是闭着眼睛,在自己面前摆个饭碗

那多有尊严,搞不好

还有香客在面前下跪

把他当得道高人

/

佛祖其实是我们对自己内心的欺骗

吃省手饭,懒得连最基本的思考

都不想做

还想活出个什么人样?

死后怎么在另一个世界上天堂?

/

啊——呸!我不同情那些

利用我们的同情心的人

他们就是躲进寺庙

一辈子连媳妇都不用找

也不用担心断子绝孙的问题

那些安心收受贿赂的人及其背后的神

其实没有良心

 

 

《无分别心与共产主义》

 

我们服膺于共产主义

在那个大锅饭的社会

人不必像现今这么累

只需按需生产、按需分配

就能解决一切社会问题

/

我们都变成一样的人

消灭了所有差距

就不必为不平而鸣

思想会停止突破局限的活动

语言也没有高低可谈

游手好闲,好吃懒做

人都变成了二流子

/

这个无差别的世界

活着的人都在熬日子

就像众多没有区别的尘土

失去了思想的动能

闭着眼睛也是在天堂做梦

/

共产主义的人都是活着的神仙

他们太清闲,没事干

就会炼丹

他们会不会把不听话的人都炼成时间?

经过共产主义的磨练之后

我有了洞察真相的眼睛

/

其实,在共产主义来到中国之前

中国人已经在艺术的实践里

接近了天堂的存在

他们不是表现痛苦

而是表现没有知觉的山水

他们的神明都闭着眼睛

那是一种不足为他人道的享受

/

佛教我已经说过

那是一个有自尊心的乞丐

那就说说道徒

他们最终的悟性都是无分别之智

那不必费脑子

只要抹去芥蒂,磨去棱角

/

你知道圆滑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中国人的美术为什么

跟兵马俑不一样?

他们从不为那么细致的差别雕刻

秦人已经失去了那种发展的可能

道的最高智慧不是科学

 

 

《梦与雪》

 

现在,这个作梦的世界比那个睡着的世界稳定性更好

那个高悬在每个人头顶、分不清左右的炙热的圆圈

似乎在对每一个人说:“你现在幸福得很”!

而似乎进入梦境的人都对它怀着宗教一样的感恩

他们在自家的门扉上,把福字倒过来贴

一心表示自己已经做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臣民

这个情况好像乔治·奥威尔也写过一样

不知他那农场里实行自治的动物们后来怎么样

它们的自由应该不是被集体送进屠宰场

/

如果这个天能像它在台上意志坚定地表示的那样

它要下雪,要下大雪

我的心情也会好一截

如果雪能掩盖一些罪恶,就像道路两旁贴满的核心思想

宣传的那样,我也会真诚,与它们嬉戏打闹

但是欢乐太短,不能雕刻

它们怕太阳的光芒一寸一寸地刺进心窝

痛感这个世界不是新的

它们的美总是这么浅薄,不理解暴力,一点即破

 

 

《常宏亮的述职报告》

 

铜川的这场雪下的讲政治,讲大局,体现了四个原则:

1、规范有序。北京下过,富平下过,铜川才下。

要是北京、富平还没见雪,铜川带头下雪不像话,

不像别的城市,跟着首都、富平一起下,

甚至还下在首都、富平之先,不懂规矩,目无领导。

2,适度适量。围着“不 排场,不攀比、不奢靡”,

适量就好,北京、富平有了,宝鸡也有了,但排名不靠前,

不超过北京、富平,真所谓既隆重又节俭。即规范又有序!

3,普通低调。铜川的这场雪,低调,普通!

不扎眼,不出头,不猥琐,不奢靡,让闹人的社火休息啦。

4、接地气。这场雪在空中是雪,落地是雨,充分说明下的接地气,

符合群众路线教育要求,既不是高高在上的官僚主义,也不是只有雪花的形式主义。

既静化了空气,促进了农业生产,又符合生态文明先行示范区要求。

好雪!好雪!

 

 

《渭河治理》

 

喊了多少年的渭河治理,河滩上那些从漕运明渠

及其它渠道下来的污水,经过一个个沉淀池

在河道与真正的渭水阴阳相隔

形成滋生苍蝇和蚊子的湿地

在第二座横跨渭河的西铜高速公路桥下

这些废水才与真正的渭水汇合

/

因此,在那巨大的出水口管道前,慢慢堆积

表面如铁锈般发黄,仍然坚持不破的泡沫

那里面肯定有货币超发引起物价不断攀升的后果

肯定有资本恶性竞争导致环境污染不断加剧的恶果

肯定有商人的黑心,肯定有都市人跌倒也扶不起的道德

以及官场与经济生活中隐蔽的丑恶内容

像重金属那样的毒性不知要经过多少代人的努力

才能被彻底排除?

/

在这个重商的社会,在权力和铜臭的熏陶下

哪里来人品大爆发?

我问那个站在挖掘机旁边,脸上被河道的风吹得

有些蜕皮的包工头:这些池子里可有鱼?

他指着远处那只孤单的灰鹤说:它也在探究这个问题

你得相信河床的清洁能力,臭水沉淀以后清多了

政府就是钱多,年年洪水一过,这个工程又得重做

 

 

《为人民服务》

 

我不抽烟,也不反对别人抽烟

我讨厌与我谈话时他们对我冒烟

我还得装着烟到处敬烟

因此,一打开窗户到处都是雾霾

所有真相都是云山雾罩

这也叫为人民服务?

/

我们不能说亮话,得在酒桌上猜

他们那藏着的手,到底能出几根指头

在这个国家不能公事公办

公事公办,脸色特别难看

 

 

《这个世界的可怕之处》

 

这个世界的可怕之处

不是自上而下建立了利益的盘剥机制

也不是有权有势的人把持着司法和行政的大全

也不是分配不公,坐享其成

更不是潜规则一旦形成,一般雷打不动

/

这个世界的可怕之处

不仅仅因为人情和关系网的开支越来越大

也不仅仅因为工作调动、娃娃招工等等要塞黑钱才行

也不仅仅因为在知情人的圈子里

那些科长、局长、县长下至村长都是明码标价

需要巨额的金钱来砸

也不仅仅因为人们把精力都押在麻将桌上

也不仅仅因为那些神佛也大收信众的贿赂

也不仅仅因为拆哪要雇一帮流氓降低公摊成本

也不仅仅因为工程招投标及其它经济活动

要在背后用金钱扫清道路

/

这个世界的可怕之处

不在于你昨天说了敏感的话

不在于你今天写了反动的诗

也不在于这首诗被某些人传阅了五百次

也不在于它被点击的量超过了五千

你就要为它变成谣言

而钻进笼子里吃饭

/

网络在我面前划了一道黄线

高院在我面前划了一道红线

走黄线我还能到马路对面

走红线,那些伤心动骨

都会冲过来

活着的这个世界会让我放下手中笔

不说一句话

那还不如直接枪毙

/

这个世界的可怕之处

在于我们只记住令我们愉悦的事

人人都以为来到童话时代

诗人和艺术家们热衷于涂脂抹粉

塞满耳朵的都是不切实际的音乐

再不会有伟大的安徒生

让真相在暗夜里发出火柴那样的光明

/

这个世界的可怕之处

在于我们所有的观念都给权力的寻租和物质的崇拜

提供了坚实的理论基础

贪污腐败已成大气候,处处都有大面积的崩塌

好人越来越难做,正直已经寸步难行

/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以一人之力对抗集体,只能徒呼奈何

以亿万之意志结成邪恶核心

而不自知,不自醒,那才真正可怕

 

 

旧作《在赵家塬遥观建中运动会》

 

如果谣言能逼出真相

我也不用追踪那些围观的喝彩

加油!道路旁有五百双眼睛

被双目点击的次数

不能超过五千次以上

高院在终点划了一条红线

/

在监狱,我的导师埃兹拉·庞德

写出了伟大的《诗章》

困难的阅读习惯在入睡前

只记住其中关于中国的言谈

“那石头的佛像能催眠”

还有一句直击中国的文字狱

“没有广播自由的言论自由等于零”

/

网路上的加油声戛然而止

撞击终点红线的运动员

被不同的罪名架了起来

那些讽刺国庆节的敏感数字

还没出格表现,就被纠察

请去喝茶。大门外有警戒线

为不听号令的文痞们准备了

可以平躺的免费房间

/

在运动场上兴高采烈的孩子

传递接力棒时你可能在谣言的边缘

质疑公权力是危险的行为

只有和谐才是幸福的公民

记者在街上追赶避让不及的人

新闻联播每天都有感人的场面

埋头苦干才是道德的模范

 

 

《一块拒绝染色的布》

 

炒股炒成被套牢的小股东

反腐反成莫须有的诬告罪

真正反腐的勇士最后都会被牢狱困死

没有入罪的也会被刀子捅死

/

在信访接待站的外面

有的人举着材料在演戏

有的人穿着麻衣诉冤屈

还有的人在喊反动口号

他们的动静警醒了里面筑梦的人

/

我不止一次看到防暴警察在我身边把人架走

我们这些老实人只能悄悄说过去的黑狗子

回到旅社再看新闻联播

就觉得那些正人君子特别讽刺

那里面播音员坚持面带笑容

她们也清楚那背后的手段不能上台面

/

在这个社会的大染缸里

哪有拒绝染色的布?

我们没有打下根据地,怎么搭救

在污水里挣扎的后代子孙

我抢救一两行诗句还行

在不断下泄的污水里

顶着宪法也会被那个蓝天溶化

 

 

《国内的网路环境还算好》

 

国内的网路环境还算好

我在香港的凤凰网开了一个博客

我的诗歌好多都通不过那边的审核

因此,我得经常把国内可以公开的网址

告诉那边负责审核的人

可还是通不过

海外的华人更爱国

他们见不得你揭露身边的罪恶

/

爱屋及乌的态度我们这边也有

不要跟我说国外的政治开放程度

好莱坞才是意识形态的垃圾

看了那些娱乐大片我还同情他们

被枪支泛滥威胁

多亏凯恩斯主义把政治的红利

还能分一杯羹给穷人

开动机器滥印美元

那是在祸害全世界

我特恨那些拿中国的外汇储备美国债券的

败家子。政客无德远甚于制度之恶

/

话说回来,不靠拳头而靠舰炮

这有失骑士风度

联合国的制度不是依靠牛仔建立起来

当中国的英雄们变成少数

政治的合法性就会动摇

你今天摇旗呐喊了没有?

今天能吃上干饭

我们已经满足

今天不会有人让你写检讨

中国的小皇帝们还是太闹腾

 
钱晓强 (2015-03-22 06:10:20)

《渭水屈原:我的精神炼狱》(上篇之三)

 

 

《黑白颠倒》

 

最近因为写作,黑白颠倒

半夜爬起来,心里没鬼

登上QQ一看,前河站已经静悄悄

只有白天,宏德把我对先贤和社会的不满的

那些诗,贴在上面

/

志良同学说:中庸的态度没有瞻前顾后

我当时不再线,没能愿闻其详

我俩站的角度不一样

他在陈家山,我在铜川

中庸肯定前进了一大步

我们现在不是原教旨主义

孔子学院是我们国家面向世界的软实力

/

孔子向前只看到尧舜禹和周公旦

三代圣王实行的是禅让制

那里没有部落势力打破平衡

历史也没有湘妃落在斑竹上的泪

舜死于南方,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败仗

/

孔夫子和他的徒子徒孙以及隔代的

精神遗传,都是学究天人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那个太平就是我们的先人忍辱跪着

没有被外族绝种

/

孔门中人在道德上自以为绝对正确

所以,一级一级向上跪着的伦理

绝对没有问题

从伦理出发,所有问题都要

两面碰壁,掐头去尾

只有中间落在地上的那一段可以实用

这就是中庸,是真理落在伦理里的委屈

/

他那个社会实践,左右都划了不能逾矩的

红线。就是头顶还压着一横

那就是天。天的儿子都是天子

天子处理问题必须严格依靠《论语》和

《中庸》的原则

你看,老百姓在《论语》里都站不直

那还不是到处都是冤屈

还找不到主持正义的衙门

/

如果正直站着说话,那是离经叛道

大理寺里的那些铁面包公

肯定会判那人大逆不道之罪

你话说多了,惹毛了皇帝

皇帝会喝令武士将你拉出午门外

就地斩首

/

将轴心时代的孔子与苏格拉底比较

会有很多相反的发现

苏格拉底说:问题意识能诞生新的思想

你们人人都是太阳,我只是个接生婆

孔子说:太阳只有天上一个

地上的君王就是代表上天意志的

人间太阳。你们不要妄测圣断

/

他是圣上,他头上的皇冠前后垂下

珠帘,令他很不舒服

后面的珠帘代表他的母亲

可以在他年幼时垂帘听政

前面的珠帘代表他的妻子

在他死后可以在幼子的背后垂帘听政

总之,皇宫内院除了太监

就他一个是可以挺胸的大男人

没他允许,你不能抬起头来

见了天子还不赶快下跪,那是找死

/

现在相对宽松的政治环境

要感谢那些替我们说话的人

他们都变成革命先烈

有的还不在身后的纪念碑里

他们知道反对派走得更远

/

具有原创意义的哲学家

中国只有孔子、老子和庄子

西方世界却是数不胜数

可怜古人没有今天的观天的条件

那些恒常在他们的道理里

都是无知的短见

/

所以,我要向苏格拉底遥致敬揖

他因为自己的无知才与学生辩论

他的著名论断:德行就是知识

为了避免无知的罪恶

他把伦理道德与科学的发展联系起来

使得西方世界虽经宗教黑暗

仍在对他的重新发现之后

取得了文艺复兴之后的辉煌成就

 

 

《坚白》

 

渭北缺乏潮湿的空气,一到冬天要防火

一点生气也没有,雾霾会埋怨西安人

在此十三朝故都不断重叠之地

随便一锹土,都会有不同朝代的骨灰

/

这个暖冬缺乏春秋战国那样的坚白

黑色的暴露总是夹带俗常来攻

我能听见的争论土气太重

就像两条快要干死的鱼

变成互咬尾巴的太极

/

只有水不是简单的循环

它的智慧不只是向低处流

它还会变成水蒸汽重返高空

它的河流不会迷失大海的方向

季风吹来后它的流量会越来越壮

/

古人只知下处,以为这就是百谷主

水无常形,这是替自己的良心开脱

所谓厚德载物,是因为他们不知道那些植被

被水滋养之后,活得有模有样,与水不一样

 

 

《一朵奇葩》

 

此时水很冷,阻止我投入的冲动

沙很细,杂有一些黑粒

腿很累,这是丈量了我的暂住地与它的距离之后

第一次在它的身边长久停留

/

以前,我写的最美的诗篇还呆在漆水的支流——王家河

二号信箱对面的那座东山上的窑洞里有我的青春记忆

那上面的梯田多已荒弃,侧柏的成活率也成问题

/

自从长腿鹬在王家河给我留下深刻影响

它们南飞之后,再没有从水里找见它们的羽毛

从东风机械厂沿着王家河下行一千米会见漆水

它穿过铜川这座煤炭资源枯竭城市,颜色恰如其名

/

曾经,我是渭水的支流的支流——漆水拒绝的

一个倒影。不是因为颜色太黑看不清面目

而是那些浑水只会东拼西凑沿途的风景

反映着与古人的诗词完全相同的内容

/

那些虚情假意堆积过久,他们久闻不觉其臭

一旦我指出他们的抄袭局限缺乏社会的良心

他们反而嫌我是一个以诗危害朝廷的愤青

/

本来与那些只会模仿古人诗词的诗人们混迹

已足够让我恶心。再被他们踢出诗词学会

还是有一股恶气需要吐出去

/

现在,渭水也没把我放入眼中

因为我不是省作协的会员,它拒绝与我签约

因此,至死我也不会随大流,进行体制內创作

我只能选择在岸上越来越坚定地为正直活着

/

对渭水来说,几千年灌溉关中平原,已足够让它疲惫

再负担孕育一座超级的西咸大城,更让它厌恶

它不在乎再淹没一位抑郁寡欢的傲岸诗人的身影

 

 

《致作协》

 

不能进入那个协会,并不是我的耻辱

一个比你们所有人都优秀的诗人

不需要你们的肯定和物质奖励

/

如果我要进入那个协会,就不是它在改变我

而是我要改变它。我会让铁凝主席让个位置

我不敢恭维作家都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

我要为那个协会争一个与中宣部相等的位置

/

当初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中国的问题

是农民与土地的分配不公问题

因此,主席把他们发配到农村去

让他们向农民学习翻身做主的亲身体会 

/

现在,中国的问题都聚集于信访接待站的外面

作家是不是应该站在他们中间深入体验?

那些小资情调、那些华丽的幻想,都是闲得扯淡

他们也不嫌蛋疼,还是那么矫情

 

 

《纸上谈兵》

 

这是自命不凡!如果诗人附庸风雅

只说以前诗人说过的话,那不过是小儿科

/

真正成熟的诗人是他潜心不同领域

用不同的身份,说着撼动山岳的活

他那细节的独特,足以复活被历史的岩层镇压的蝴蝶

它的翅膀的扇动,足以引起蝴蝶效应

/

语言在他手里就是魔术,点石成金,化腐朽为神奇

全靠与万事万物构通的本能

在大爆炸的过程中,它们没有完全被动

我们的艺术本能迟早会带领我们见到最高的神明

/

你看,纸上谈兵,我比赵括还凶

他在敌人的包围圈里犹豫过久

又做了没有太多技术含量的集团自杀冲锋

在吃掉战马和老弱伤残之后

聚集起的最后力量,全用在冲锋的路上

因此,我要向杀谷里仍然拒绝腐化的骨头致敬 

 
钱晓强 (2015-03-23 13:59:23)

《渭水屈原:我的精神炼狱》(上篇之四)

 

 

《太极图说》

 

我身后的金锁关挡住了

来无踪去无影的狼骑

我的前哨阵地在焦坪

向北最远出行到黄陵

那里有汉武帝的挂甲柏

/

去四川贩运桔子那年

过了剑阁,看到两旁的古柏

形容诸葛亮的功劳

怎么能用鹅毛

西南之地是不下雪的

/

李特当年随流民过关

他想到的是武装割据

项羽就是当年看到秦始皇的做派

想到取而代之

蜀中大大小小的政权

历来都是偏安

/

蜀中人多,但是侵略性很少

大米太白,缺乏麦子里的反抗元素

缺吃少穿,西北从来不缺英雄汉

相对于南方而言,全国性的政权

也只有朱元璋向北成功

蒙古铁骑给他们上过血腥的课

文人的骨子也硬了起来

与后金坐下来谈判很难

/

深宫的制度总是皇帝最脱离实际

说一千道一万,处于思想核心的那个人

还不如太监。

太监丢了弟弟,没有后代,都是变态

在政权的中心,他们与文官形成太极的两端

围绕一个皇帝斗来斗去

/

武则天也有一个太极难题

她姓武,她的儿子姓李

政权给谁都是难题

她把两姓叫到太庙

让他们发誓和平相处

但是,她还没有死

就被大臣和她的儿子赶回后宫

/

女人不能主太极

太极太阴的一方也不代表女性

围绕皇帝,中国的男人负阳背阴

刚柔相济

那些自信来自他们腹部的丹田部位

那是一股气,显得不男不女

/

文人应该看看周敦颐的《太极图说》

如果你掉进那个漩涡

感觉那向下向无极拉伸的力量

那就是理学

主旋律给我们带来困惑

现在的核心向古人借用太多

还没有完全柔和

/

还没有充分燃烧,就放出雾霾

留下的都是渣

资本还在背后运作

精华的部分都变成电流

古人只要看见天空的闪电

就以为人间的不平引起了天庭震怒

大发雷霆

 

 

旧作《蜀道》

 

恼怒多矣,至清之水在无人之处

养一株景矣,漫山毛竹育熊猫稀世

如此人口大省养一尊大佛足矣

我驱车匆匆而过,赶生意

沿古人多次进军之路,得陇而望蜀

 /

如孔明六出祁山,遥遥剑阁阻矣

蜀人多哀。哀与矮同,然则生意通

 /

在多山之野,就灯如史。计不出古人

言不从当世,多灾、多难、多累

可谓蜀道难。路过落凤坡,或一旁的栈道

曰:往矣。自白帝城而下江陵,归路

一晋而复耳。次为治乱,生意吉也

 

 

《我与张涛》

 

我在一个兵工厂里一干就是二十七年

刚开始,我就像一块愤怒的石头

这是与我同班同组住单身宿舍对门的工友张涛

在他的篆刻作品里对我的形容

他知道我对传统文化政治历史以及现实有很多不满

只是不知道在诗中如何表达

直到那年夏天我写了二十万字的《精神批判》

/

真怀念那些旁晚在街边伴着树影与他驳难的日子

我需要一个对手不断用质疑激发我的斗志

我知道我的理论漏洞太多,有些问题

不能一棒子打死,有的价值还需要传承下去

那时,我们就像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疯子

在一场场搏斗里像比特犬那样亮着牙齿

 

 

《比特犬》

 

其后几年,我不可救药迷恋美国比特犬

它们有战斗的欲望和永不服输的性格

我在铜川公园办了一个斗狗场

逢年过节也有斗狗表演

与我交往的犬友都是楞头青

他们身上有着我们那软弱的文化难以驯服的血性

/

我通过网络向外地贩卖的比特也不下百条

它们在外有胜绩也有败绩

也有完全失去战斗意志

我有时安慰自己,我这是向中国人的红色喜庆

输送真正的渴望胜利的本能

/

人家热爱足球比赛,不就是在争

一个千载难逢的生存机会

人类的历史还深处丛林地带

解决领地争端,有力量时候

就应该先打过以后再坐下来慢慢谈

/

虽然朝鲜战争我们没有占便宜

打印度阿三还丢了藏南

但我佩服老毛的勇气

这个坐江山不输秦始皇的人

提高了我们这个民族应对挑战所必备的内在品质

 

 

《暗黑经验》

 

一九九三年的那个春天,一块火热的铁屑突然拜访我

它一下刺穿了我的眼角膜

我不由自主对这个世界的美闭了眼

当时,我在心里大喊:陛下啊!您仍需努力

使高雅的隐士变浑,使官场变黑

周围都是狩猎的人,左右一排排扇着翅膀的军队

这是事后我写在《遭遇工伤》里的诗句

此后停笔多年。我不能再粉饰这个世界

还有谁叫我倒霉,把我送给头上的伤痕?

也许我就是那个被命运诅咒,到处碰壁

在尘世捞不到任何好处的诗人

/

这是不幸把我塞进这个暗黑世界的副本里

只有不断杀怪,才能祭炼灵魂

我是自我思想的怀疑论者,就是不断自杀

又不可思义复活的那种

在这个千变万化的世界,仅凭掌握微末之技

及一两条真理,怎能开启征服?

/

我的命运,不允浒任何帮助过文王的神仙出来助阵

当我的成长足以强大,智谋百出,像已经入圣的曾剃头

统领着湘军,把长毛杀得一个不剩

它才允许我成为那个啸傲千古的诗人的化身

才能足以承担这个民族精神蜕变的历史重任

钱晓强 (2015-03-26 04:31:07)

《渭水屈原:我的精神炼狱》(上篇之五)

 

《华山》

 

华山啊!你逼入云天的存在何其险峻!

道路啊!你上下求索发现有什么崇高的价值可以活?

那些萎缩的草木不过是随遇而安的老道

上山的路也是下山的路,自古华山

只有这么一条回答

/

似乎自从屈原投水之后,我们的前进就是后退 

我们的思想没有真正的进步

我要继续前行,就会断了后路

/

对你的观察,我的思路尽头净是断崖

为什么我的命要被那些断头路提前干掉?

为什么我的负担比我的命还重要?

为什么我在这个尘世感到绝望了?

 

 

《投生荒年》

 

啊!在我思想的决绝之地,我受到了致命一击!

我像一声从最高处向下极速俯冲的惊叹!

穿过了历朝历代越来越厚重的黑暗

出现于大炼钢铁之后的饥荒之年

/

那时的报纸提倡村村要有李有才,社社要有王老九

人民的嗓子眼只能涌出歌颂,快马加鞭赶郭老

那时人们公开场合说话就像地下工作者对暗号

把主席的语录顶在前头,才能说后面的正事

/

那面绝对正确的墙座落在生产队的仓库西侧

那一年麦垛着火考验了那上面的最高指示

仓库后面的墙皮一直保留着折中主义就是

修正主义的标语,那是领袖不容任何意见的表示

/

那时国家还有一个主席,连领袖都在慨叹

一天不学习,赶不上刘少奇

自从延安整风运动之后,领袖思想地位的稳固

是他的最大功绩。他的修养,在党员里面最好

/

被他捧起的那个思想,在融合了马恩列斯之后

是判断思想左右偏差及路线错误的一门科学

在解剖了资本主义向帝国主义发展的那个标本之后

他们开出社会主义的良方,是国家公有制经济

/

于是,一些保留不同看法的次要矛盾上升为对抗性的

敌我矛盾。凡是不愿再次上山寻找红军打游击的人

都是八一派、地下工作者及工人运动领导人

他们那个俱乐部都是不能突出政治斗争的官僚

/

经过庐山会议之后,一场更大的革命正在酝酿必要性

好在那时的人民十分淳朴,好像一张白纸,没有负担

所以,主席的文章就是写得最新最美的文字

社会主义展现给他们的都是最新最美的图画

他们的精神面貌与过去的人完全不一样

/

过去的人讲究民以食为天,活着就是为了吃饭

而那时的人们对一种穷人的思想如醉如狂

他们急欲向这个新生的穷人政权表忠贞

宁可饿死也不会造反抢粮

/

听闻吃大锅听饭那年,有的地方人吃人

传这话的人肯定是居心不良,耸人听闻

一定要按现行反革命分子来对待

这待遇要高于地富反坏右,往往是赏一颗弹丸了事

/

那时的人们特別喜欢给人和他代表的势力戴高帽

例如名称词长长的前缀:伟大的、光荣的、正确的

还有形容:最高、最大、最红、最亲

还有一种是用白纸糊的尖尖帽

那上面用黑毛笔字竖立的名目繁多,不胜细数

 

 

旧作《天之下》

 

所谓天在形而上指代的是强权

最近的一次变天发生在延安

毛在抗日军政大学上课

让大家学哲学

领袖高深莫测的学问

在理解中逐渐左倾

始作俑者是刘

亲密战友崇拜唯一的理论

唯一正确的真理只崇拜

这个人的方法论

辨证唯物主义在他那里

是为了向农民附身

所有的文艺战士都向农民弯下

高贵的身子

知识青年要接受农村的再教育

农民,只有农民

千年的文化始终都在还俗

五四是个特例

西洋的火器打败了孔夫子的礼

天人合一的民族在危难时刻

才醒来了一个个愤青

“打倒孔家店”

鲁迅的方向其实是对着天人教化的国民

视死如归的麻木

这是个人反对群众

一场打不赢的战争

在毛那里被戏剧化运用

个人回到组织

组织回到唯一正确的思想体制

重新获得了人民

其实还是那个俗心

还是孔夫子的天命

伟大的社会主义运动?

 

 

《晓强》

 

那时的形势展开了彭德怀上奏主席的

那八万带着火气的字

那时的大跃进,钢铁的生产要赶英超美

那时没有资本的道路,特别焦急

计划经济根本拿不出剩余价值

/

那时热烈响应的土地持续了干旱的情绪

所有作物在上浆之时失去了外援

整个国家在经济公有制的实验中

耗尽了储备,已经实质性破产

全国人民都吃不上一碗干饭

/

因此断奶,喝米糠稀饭,瘦如精猴

头不安枕,一放下就哭

母亲说我的头后有反骨

/

算命的说我前世是庙里的香火

生在龙年是被水潭困住的龙

今生是皇帝膝盖上的命

这命要比皇帝脚指甲盖上的命好

不上不下,属于中庸

/

中庸填不饱肚子,那就不是庸俗 

因此病弱,几次奄奄一息

先叫维汉,再叫健康,最后叫晓强

竟然真的一天比一天强

 

 

《血脉》

 

我姓钱,这是生里带来,死亦要刻在墓碑上

华胥拾旗寨人,华胥陵仪仗队员的后代

难道我活着是为了再挤进一个整齐的膜拜队伍?

我的先祖吴越王钱镠在《百家姓》里

为血脉的传承已经争到了第二的位置

更远的彭祖钱铿,早已在思想的高地占了 

一个位置。他历三朝,偏安一偶

在武丁之世,大彭国才被攻灭

/

传说他位列仙班,与陈抟老祖以及华山

都有不解之缘。他在人间的八百年

是他趁陈抟老祖在华山玉泉院里鼾睡之时

从生死簿里盗得。那是小甲子的记年法

人们把他在洞穴里的寂静叫做修练

把他的睡眠时间当做长寿的秘诀

自从他的同道陈抟老祖从皇帝赵匡胤手里

以一盘象棋残局替道教赢得华山

这座险峻的存在便成为道教圣地

让上去的路变成下去的路

/

因此,一个徒有写诗技艺在机加行业从事钢铁加工的工人

在他们打好的底子之上,在后世再为他们争一片什么面子 ?

我欣赏这个世界的善,甚至菜市场里都传承着

童叟无欺。不止一次,我被他们感动得

大雨不止。但我不会泛滥,我有所保留

我不愿再在这些善良中间泥足深陷

我要抢粮食,不要再被大跃进之后的饥荒饿死

宁可被子弹打死,也不要安居在民风淳厚的故土里

一个不能安居的人,我的人生不用金钱来说三道四

 

 

旧作《家门破败》

 

我的童年一定还在那里

站着

那个年代还在用高音喇叭

喊人

 /

记得社教运动

到各家吃饭

翻阅家谱的黑暗

我大爷曾在十里铺

给军阀某某某当过

马弁

 /

年久失修

来路已不很清

来自临安或者

江苏徐州

祖地已不重要

钱王的第三十六代

世孙,多是女人

 /

我们这一支香火

不能为继

砸锅卖铁

也炼不出大跃进年代的

钢铁

 

 

旧作《庐山会议纪要》

 

庐山,并没欢迎英雄归来

文山会海

为好心的灾难争辩

让你们把气出完

但是,彭德怀

为民喊冤

沽名钓誉

让我的权威扫地

不跟我走

我上山找红军去

看你们还依靠谁

/

妥协的结果

见风使舵

在声讨声中

右倾机会主义撤退

本来冒进的悔意

又着风力

向惊涛骇浪驶去

 

 

《毛选》

 

人民的迫切意志超越了经济条件

那就是冒进

有一些干部跟不上形势

就像穿小鞋的妇女

东摇西摆,还嫌别人

走得太快

/

经济的英雄主义急于

创造一个又一个奇迹

共产主义是吃大锅饭的时候

有的人还嫌不平均

不把小锅砸碎那还留着私心

/

消灭三大差别的社会主义运动

陷入了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的争吵

人人都是觉悟的存在

超越了他们真实的身份

那些代理人就在党内

/

那时空口白牙,说的都是大话

好大喜功,皇帝也没那个定力

乾隆还不是为了凑一个十全老人

轻启战端

一个大国就会用意识的形态堵抢眼

不能否定大跃进的狂热

又用十年时间打击修正主义

/

解放前三十年,他站在右派那边

指导革命成功夺权

现在右派更危险,他站在左边

具体的经济政策偏向物质奖励

分配不公,是资本主义的灵魂

/

确实有两条路线的斗争

三自一包,四大自由

不是合作化还要不要的问题

是代表了什么样的势力在与我们争夺

革命的接班人

/

北京水泼不进

大鸣大放大字报,那是迫不得已

炮打司令部

乱的开端是互不统属的局面

突出政治才是抓住了牛鼻子

唯意志论,是喊万岁的那些人

/

一些当权派被打到

整个争论的基调

是无产阶级专政下的继续革命

精神的纯洁性

都在牛棚里劳动

 
钱晓强 (2015-03-27 04:44:37)

《渭水屈原:我的精神炼狱》(上篇之六)

 

《母亲、外公与白胡子师傅》

 

我的母亲经常半夜起身,对着墙壁说话

过去欺人太甚,有的记忆她抠都抠不掉

她与养母吵架,虽然她那时已经不再姓惠

她仍要为她那个被上中农的帽子扣押的父亲说话

他敬的神是在旧相片里拄杖而坐的他的白胡子师傅

而不是那个告密者口中所说的蒋光头

他在过去没有罪恶,社教运动早已给他下了结论

他在解放前看形势不好,就把田地都变卖了

妻子死后那些银元也都散失殆尽

因为在马步芳的军队干过军需官,别人说他听到邻居放炮

就以为是蒋介石又打回来了

他双手气得发抖,被工作组带走,从此他坏了这个

六岁时已经送给村西张姓人家的大女儿的幸福

而那些拥有他的姓氏的孩子都与他公开断绝关系

他后来对这个前去看望他的女儿说:“我不会自杀

我以后不会再与别人说话。”他要把师傅藏在背后

他要为这个替他说话的女儿活着

/

我的亲外公中风后,曾经在病床上拉过我的小手

他那时已经失去语言功能,只是不住对我点头

在他最后的时间,我从母亲的脸上看到了绝情

这种对其他亲人的绝情逐渐扩大到对一个村庄上

所有人的绝情。最后又扩大到对那片土地的绝情

自从来到焦坪之后,她的气管炎越来越严重

一到冬天,她就会为过去的痛苦揪心难受

那些仇恨就像她曾喝过的红苕蔓稀粥

那些粗纤维一直卡在她的喉咙,让她一直想向外吐

她有时还会昏迷在老家的田间地头

醒来以后,全身冷凉,就像死过一样

她对过去的不原谅,严重干涉了我对那片故土的感情

我知道那片土地让我倍感亲切的人们

都是曾经让我的母亲陷入精神错乱的人

/

在我的亲外公去世后,我的母亲在曳湖

碰到一个年龄较大的人向她打听张河湾村里的人

母亲说:你打听的那个人,就是我的父亲

他已经在一年前去世

这时,那人才说:是他的师傅托梦让他看看他的师兄

提到他们那个早已作古的白胡子师傅

他也是三缄其口

/

后来,我在陈忠实的《白鹿原》里见到

神神叨叨的朱先生。他是灵魂人物

我拉住他的衣角:先生可愿借一步说话?

/

朱先生的原型是住在华胥新街村鸣鹤沟的牛先生

牛先生自负才名,在我母亲口里

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常于子夜观天象

他的自言自语被他的儿子听到

就引起一片豌豆的风波

他通过天象和占卜知道三个媳妇中有一个是扫帚星

但他不知具体是哪一个

他半夜用招魂术让她们的灵魂出窍

有两个媳妇扫地从屋外向回扫

有一个媳妇却从厅堂里把财气哗啦啦往外扫

他气得摸了一块砖头,打了过去

后来,有一个媳妇得了乳痈

他拒绝请大夫救治那个扫帚星

/

这些传说的真实性已经不可考

但是,对传统文化的敬畏总是把我们带进

那个似是而非的核心里

/

在此诗的创作过程中,最神奇的事

不是我在水中勘破了动荡不安的天

而是我在人物之间发现了历史最神秘的潜伏

我母亲一直猜不透的她的父亲崇拜的那个白胡子师傅

原来就是她口中在我们老家那里最出名的牛先生

因为《白鹿原》,牛先生的照片在网上公开可见

/

这个被民间传说搞得神乎其神的人

原来是理学的传人,也是关学的代表人物

他还是被《白鹿原》神话了的那个朱先生的原型

在《白鹿原》里,他还是为天地立心的人

为了镇压田小娥倍感冤屈的灵魂,他造了一座雷峰塔:

“把那灰末不要抛撒,当心弄脏了河海

把她的灰末装到瓷缸里封严封死,就埋在她的窑里

再给上面造一座塔。叫她永远不得出世。”

/

如果历史不受那么多的突然影响

那么多的巧合会不会通过我的外祖父

最后让我继承牛先生的衣钵

如果我得到了那个传承

会不会也像牛先生一样

为天地立心,宁可做前朝的遗民

也不会再向后来的政府投诚?

/

我们与生俱来重男轻女的文化传统

通过文化人浮夸的艺术本能

化腐朽为神奇,点石成金

再通过人民大众的俗常加工

使人不觉其臭,也不觉其丑

反倒要为越来越神奇的传说添油加醋

最后一片喜庆重新洄游到和谐的传统中

文化人更加沾沾自喜,在不断拔高的竞赛里

通过造神运动来作践我们越来越卑微的存在

 

 

《白鹿原观后感》

 

过去的读书人都没把腰杆挺直

在权威的面前他们就会装孙子

他们设计的政府是一级一级向上

下跪。让最高权力借天子之名

幻化成肆无忌惮的恶龙

/

黄帝打出龙旗那是借助超自然的力量

在战场上让敌人闻风丧胆

最初,十二生肖也是冲锋在前的部落勇敢的旗号

让敌人跪着,战战兢兢献上降表

让自己人拥有头顶之上一往无前的英雄的符号

/

英雄的后代并没有一代比一代强大起来

他们跟在周公和孔子之后

全都低着头、垂着肩,鞠躬如也

进到庙堂齐刷刷跪倒一大片

他们为民请命,只让屈辱和窝囊活着

/

他那祠堂相当于村一级政府

他那乡约都是善良的内容

男人和女人都在贞节牌坊下进出

男人的自由是在家里他可以当主心骨

欺负老婆娃才显英雄

/

“我饿,”小娥最后扭过头在炕上啃干馍

她要为肚子里那个还没见过世面的孩子活着

她那无声的哭,是因为她的良心发现

她对不起好多男人

他们在祠堂里挺起腰杆就会害人

/

革命时期,这边是祠堂,那边是乡约

还有一切权力归农会

台上唱戏的政党来回拉锯,到处都是

倒悬的人。他们的呻吟长短就像伴奏

看了三天大戏,台下都是屁股不知道疼的人

/

他们都是麦子被镰刀割不整齐的命

过不去大渡河的人被政府的人点了天灯

沿河被绳子牵着一长串人

看不清是俘虏还是壮丁

黄河已经解冻,塞满河道的

都是让河水横流的干冰

 

 

旧作《母亲的病》

 

几十年我在焦坪弹嫌母亲的脾气大

几十年想不明白革命的环境

在她身上翻天覆地的变化

/

六岁那年,她的母亲被麦秸垛里的蛇害死

她的父亲在青海马步芳的军队当过军需官

上中农的成分几十年不与村里人说话

/

后娘不爱,她的天塌了

打记事那年她就把惠这个姓从身上脱下

从此背着张姓一心一意过日子

/

养父母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后,不能再上学

对她的触动最大

洋葱在发脾气,这个外号

母亲不喜

她的辛辣在张河湾是出了名的

/

养父母对我们几个外孙其实很亲

从拾旗寨到张河湾要经过

村头那条恶狗的检验

我小时不甚言语,要突破那条狗的防线

还要靠石头说话

/

不是棉花,是麦子起身的那一次

回娘家,灞河道里有狼在追逐

那些年对芦苇地刨根问底的改造,把狼逼上了

绝境 。窗外的绿眼睛

幼年误以为那是宝珠

/

母亲的纯真被革命的年代害死

念念不忘咬牙切齿

一个人对着菜叶说话

有责备、有叹息,还有悔恨

那些不能原谅的人

都活在她不宁的心绪里

/

这是我不能把祖国比作母亲的原因

过去被伤害的记忆没有回到故纸堆

包藏祸心的誓言还占据着报纸的版面

/

我承受她精神错乱的爱 

有被遗弃的阶级斗争

有工分制把口粮扣在仓库里养老鼠

有六亲不认,左右难分

还有被和谐养成的一张张麻木的脸

/

其实,祖国是父亲、是暴君、是天命、是特权

他的云端豢养着变幻莫测的龙

其实,父亲是人民警察,我与他从来没冲突

除了1996年相继死人的大地震

/

歪着脖子在想:其实纪念碑从来不缺梦

过去举着镰刀斧头还不是为着一个乌托邦

过去是黑白照片,应当被枪毙

/

过去千篇一律,最高的道德害死了反是独立的少正卯

过去多数人占据着正义和放置四海皆准的真理

可怜不自量力的少数人从政治的高层

一直滑落到反革命的粪坑

/

批判大会挑动了所有人的神经

手臂一次次高举,喊出打倒和万岁

红袖标和绿军装挤满门口

不会给我的童年让出一条缝

 

 

《复活》

 

一座抑郁症患者的山

一条上华山的路

每次出发都会走到断崖

每次回家都是自杀

道路死了千百次

他仍然不惜活着

/

时间过去,你往下睡

可以平躺的一张床上

肯定就是夫妻

一片漆黑正在节约煤电

一个精子夺寨拔旗

上亿的精子英勇就义

/

最初只有妈妈给我

一个出生的机会

山谷里娃娃鱼在哭

猫头鹰的夜,不眨眼睛

狼不是色盲

河道里只有点点星光

/

时间过去,母亲的苦难

结束了我的天真状态

发乎情止乎礼的存在

又一首诗是唐宋余韵

又一支歌是流行音乐

作为一个人,要有自己的风格

/

时间过去,成熟只有一次献身的机会

那些前赴后继的中国人

浑身是刺,死是多么不甘心

接过他们血染的旗

我又是一名战士

正步走,那个广场又升起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