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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者起劲，听者入神，笑声不断。门紧闭。走廊的人听到笑声扒小玻璃窗向里看。
“我再说说学语录。”六号陪床谈兴大发，“《毛主席语录》人手一册，饭前高呼祝愿用，开会喊口号用。有人连自己名字都不认得，也跟着嘟囔。有人认为，周总理举语录高呼祝愿的姿式最标准，对对，从胸前向上举，不像林彪，向前一砍一砍地……周总理说自己的心最忠；林彪是把忠心当刀，砍敌人。可是谁也学不了人家，没大福分么，小老百姓呢么……举语录，一举一大片，红海洋，是想把大家的心在海水里泡红了。红就是忠，忠就是红。许多村头设岗哨，小孩儿要你念语录，你说上一句，比如‘要斗私批修’，‘学大寨’，‘斗批改’，才放你进村。过去小孩儿站岗拿红缨枪，现在拿红语录；过去防鬼子偷地雷，现在防地富反坏右破坏。老百性是杆瞎枪，最听话，最好使唤。他们算吃到甜头了，向老百性，要什么有什么……
“那天我掖两块白薯，边走边吃，到村口，一大邦孩子要我背诵语录，这难不倒我，背完了，放行了，把半块带‘膏药’的扔在地下，你说怎么着，孩子唿啦围上去抢，踩扁了……背诵毛主席语录，哼，不饿疼了才怪呢！”
“我认识你，以前你还装瞎子算命……”那位老太太笑着说。
“大婶别揭短，那才干几天……我认识个叫二黑的，专在小饭店门口向里看里边吃饭，发现有剩饭剩菜就冲进去抓着吃。有一回太急，呑了鸡骨头，差点没卡死。有人喊‘二黑，摸个炮楼！’就在地上爬，匍匐前进，然后抛‘手榴弹’……还要背诵毛主席语录，不过，二黑语录大家可能听不懂。我给大伙学学，听好了，看谁能翻译出来……‘瞎子君臣不洼西哼排五万囊去——义义！’结尾还挺有劲！”
大家笑得很开心，有人说：“我听过那傻子背诵语录，背诵了有吃的，嗍鸡骨头。立马见效。”
六号陪床说：“怎么样？翻译出来了吗？新来的这位姑娘，你学过外国话，猜出来了吗？”
百里玉妆笑。
“那条语录是：‘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好家伙，到了二黑嘴里可就狗……狗娶猪媳妇，稀里糊涂了。二青子瞎逗，不背诵语录不给吃的，一来二去，二黑就学会了‘瞎子君臣’……还有呢，二黑念完了语录还抛‘手榴弹’，他的手榴弹是红语录本。有人供给他。把语录本抛出去，还喊‘嘭――’，端掉炮楼，大功告成。大家笑够了闹够了，这出百看不厌百听不烦的好戏才暂告收场……二黑明白一个道理，念‘瞎子君臣’有骨头嗍……看来，真得好好学习，这不，马姑娘带领大伙一学，猪圈似的病房就变样了。若不林副主席当毛主席接班人呢，林副主席说，‘带着问题学，活学活用，立竿见影，在用字上狠下工夫’：一点不假，哈哈！”
吐彩霞踢门，抱被褥进屋，后边跟着一位五十多岁的女人。女人手提一个饭盒，一兜苹果。
“哎呀，这半天把我折腾的！”吐彩霞把被褥向床上一扔，仰在上面，高叫。
“你就是百里姑娘吧？”来人把饭盒和苹果放在床头柜上，拉住百里玉妆的手。
“她是……记得么？”吐彩霞两手作拉长眉毛的样子。
“马大婶！”百里玉妆十分惊喜。马大婶忙看伤腿，心疼得落泪。
| 抱峰 (2012-02-25 21:55:5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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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能想见，中国有过全民读＜经＞的日子！在城乡僻圵，凡有人烟的地方。也是劫难的日子！中国中国！我爱你！你儿子说你的过去，你不生气吗？（我为什么要流泪呀） |
| 幸福剧团 (2012-02-27 14:07: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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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井百态，精彩！ |
| 抱峰 (2012-02-27 20:57:2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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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在那染红的王土上。不堪回首的过去。谢谢幸福剧团！ |
| Alice (2012-03-02 21:31:24) |
| 第一次读抱峰的文章, 意味无穷。不过有个小问题：文中的＂老百性＂有特别的意义吗？还是指普通老百姓？ |
| 抱峰 (2012-03-02 22:15:4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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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光顾，期望，鼓励。老百姓，就是最普通的民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