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美玲.读子蕴《我曾经的名字叫知青》有感

这本书,打动着我的心,牵动着我的情感,同样是知青的我,也经历过那激情燃烧的岁月,特殊的生活经历让我对这本书有着特殊的感情。

 

    看过这本书,我最大的感受就是客观,真实,实事求是,很多的片段就像在叙述我的生活经历,子蕴在写回城后艰难的求职路程开篇时这样叙述“到1978年所有上山下乡知青几乎都逃亡般回到了故土,不知道我的感受对不对,我们朝思暮想的北京,为之魂牵梦绕的北京,不再欢迎我们,视我们这些生在北京,长在北京的知识青年为外乡人,嫌弃我们这些土的掉渣的土包子,担心我们抢了他们的饭碗,在他们眼里,我们成了多余的累赘,”没有经历过这样生活的人是体会不到其中的无奈与酸楚,这一点,我感同身受,为了这个工作,差一点以生命做代价。

 

    我是1990年底回到北京的,大概是最后一批回京的知青,在弟弟的帮助下,我被安排到一家工厂医院,爱人在同一工厂职工学校任教师,我们都是干部编制,但是进厂后却把我安排在工人岗位,在收费处的那些日子心里真不是滋味,并不是因为岗位低我不满意,当时有很多知青因为找不到接收单位没有回京,我能有什么理由挑剔?关键是没有我的地方,办公桌每人一张,没我的,我没有具体的工作,从总务处找来一个报废的凳子凑合着坐,办公室的人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我,就像子蕴说的一样,生怕我抢了她们的工作,与领导多次沟通一个多月后才把我调到财务科。

 

    做了10多年会计的我在这里做了3个月出纳,然后做药品会计,这是一所新建的厂矿医院,随着业务的开展,陆续成立了食堂,为方便患者和家属一个货品齐全的小卖部应运而生,我的业务量一下陡生,药品会计,食堂帐务,商店会计,每天都是满负荷运作,因为那时计算机没有普及,都是手工计算,凭着多年财会工作的经验,我有条不紊的安排着手中的工作,每月按时出报表报财务主任,由主任统一报院领导,令我想不到的是主任把我的报表重新抄一遍盖上她的章,报给院长,院长质疑我的能力找我谈话,意思很明显,你干不了这个活立马走人,我把自己留底那份给院长看,多余的一句话没有说,回到办公室委屈的眼泪流满面颊。

    1992年单位传达工厂文件,减员增效,竞争上岗,末尾淘汰制,通过全院无记名打分排队,测评,我们科财务主任被淘汰,她认为是我挤了她的位置,动用她爱人和厂长的关系,让我们夫妻二人双双下岗,理由是你们是通过你弟弟的关系进厂的,你弟弟走了(那时弟弟下海了),你们也得走,不走工作照做,工资减半,没有文件,就是一个电话我们俩就没岗了,当晚我们到厂长家询问,被拒之门外,第二天上班,医院领导接到厂人事处处长的电话说我们夜闯民宅,我怎么也想不通,朝思暮想的北京这样对待我们的回归,为了生存,为了两个即将参加中考,高考的孩子,我必须忍,出纳刚参加工作,是新手,原来3个人的工作我们两个人承担,出纳为代理科主任(她父亲是厂领导,不是所有领导都那么势利,不是所有领导的子女都那么仗势欺人,当然这是后话),我们关系很好,主要账务还是我来做,这期间我一边做,一边教她。

 

    初到北京,没房子,一开始我们住在我父母家,一间半楼房,住进我们一家四口,挤得要命,那半间屋子哪里放得下两张床,晚上两个孩子睡沙发床,4个月后,我们选择了一个离单位较近的一家公农户租了一间房,这家男主人是农村支部书记,女主人是我厂中学教师,这是爱人单位领导给介绍的,我们住的是东房,夏天西晒,冬天刺骨的西北风直吹窗户,窗户质量太次了,从里面关不严,必须到外面推上用砖头顶住才不会被风吹开,屋子冷极了,房东烧的土暖气一点都不暖和,那我们也是把单位发的取暖费如数交给了房东,屋子里最高温度8度,平常就是6度,在屋子里手都伸不直,后从妈妈那弄了一个铁炉子放在屋内取暖,安了烟囱,装了风斗。

 

    
    房东住北屋,西屋是他家的厨房,我们住东屋,大儿子住校,二儿子平时上晚自习回来相对晚些,爱人在职校上课时间都是在下班后较多,每次都是我先回家把饭做好等他们回来一起吃,一次,我在洗菜时感觉头晕,恶心,手好像一点力气都没有,正在这时爱人回来了,一股冷风吹进来,我立刻晕倒在地,他第一感觉我是煤气中毒了,立刻打开门窗,把我扶到院里,那时我根本站不住,他叫房东帮忙,让我坐在院子里呼吸新鲜空气,我能听到他们说话,就是回答不了,我摆手,让他知道我没事,死不了,这次真是太幸运了,他没到下班时间回来是因为工厂停电了无法上课,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无独有偶,第二次煤气中毒非常厉害,那是个星期日,两个孩子也在家,下午他们出去到浴池洗澡,爱人有课上班去了,我感觉头疼以为感冒了,躺在床上盖着被子睡觉,又是在不该回来的时候他回来了,我已经失去知觉,口吐白沫,任凭怎么叫我,喊我,我都毫无知觉,房东和他一起把我抬到院里躺在地上冻,之后他告诉我当时的情景已不能用脸部变形来形容,应当说是狰狞,恐怖,可怜我的两个儿子洗澡回来后看到妈妈的样子失声痛哭,妈、妈的喊着我全然不知,就如同死了一样。很长的时间我才慢慢苏醒过来,他们要带我去医院,我不去,我不想让医院的同事看到我那个样子,也不想让他们知道我中煤气的事,死不了,说明我命大,后来单位的同事说我爱人是我的贵人,这一次为什么提前回家我记不清了,从那以后铁炉子请出了屋子

 


 

    那次煤气中毒太厉害了,腿一点没力气,可我必须去上班,尽管在同样岗位上我只拿到别人一半的钱,那个情况下我不去,我怕会失去那份工作,再有到月末了,要结账了,我不忍心让小出纳着急,她对我那么好,只要活着,我就得扛,扛到天亮的那一天,早晨爱人骑车把我送到医院,我和出纳讲了周日发生的事情,她流泪了,我不让她告诉别人,中午她替我买饭,我实在是太虚弱了,下午她告诉我工厂给医院一些平价煤气罐指标,因为医院是新建单位,外来人员较多,特别是知青,有些人去找院长了,还有的人为了得到这个指标给领导送东西,你不去找找?当时弄个平价煤气罐非常难,高价与平价差一倍钱,我只写了个申请,说明我需要,交到院办公室,我那时连岗位都没有,需要的人那么多,我没有找任何领导,都死过3次的人了(到山西插队第一晚就煤气中毒,差点死了),还有什么过不去的,这样想心里会好受些。周二上午医院办公会上研究指标分配问题,中午院长告诉我给了我一个指标,那个时候激动的我连个谢谢的话都说不出来,望着院长远去的背影,我哭了,子蕴说过有些人可以让我们终身不忘,我后来才知道要不是院长顶着工厂的压力,坚决不要厂里来的会计,那我是真正的没工作了。

 


     那时医院还没有进行医疗改革,急诊看病报销还在医院,每周四医院财务科门外早早的就排起了长队,我由于多日心中积聚的火在牙周做起了文章,牙疼伴随脸部肿胀,难受至极,这时见一个老工人从人群中挤过来,他大声的指着我说:这孩子受委屈了,她心里有火,我不能不管,你们大家先出去一下,我给她发气功,给她下火,排队的人们都退到门外,他关上门,让我放松,闭上眼睛,我不知道他是怎样发功的,过了一个时辰,他说可以了,问我牙还疼吗?我说不疼了,或许是我的思想转移了,当时真的不疼了,他对我说,孩子你心里别着急,你这个事早晚要解决,你还有孩子,有家,千万要注意身体!我那止不住的眼泪哗哗的往外流,就像遇到了亲人,老工人的模样,还有那贴心的话语永远的刻在了我心里!

 


      外表坚强的我,内心却非常脆弱,一个同情的眼神,一个和善的目光对我都那么重要!那次遇到门诊一个收费员,她也是知青回城的,她是65年下乡的,见到我脸上的表情立刻紧张起来,她东瞧西望,生怕有人看见她和我讲话了,平日里叶师傅,叶师傅的叫着,现在完全换了一幅面孔,以至于后来她给我说什么我都没听清,我的思想里接受不了她的态度,我似乎变成了文革期间的黑五类,真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阳光离我很远很远,白天也如同黑夜一样没有光明,夜晚经常失眠,有时我会想到在山西插队时,在地里干农活,听到火车的汽笛声,知青们会直起腰,目送一列北上的列车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想家!想北京!如今我回到北京了,却是这个样子!

 


        大约是在来年3月份两会召开前夕,我俩的岗位问题得到解决,这半年的时间感觉是那样的漫长,那年5月份爱人的同学邀我们到劳动人民文化宫相聚,在文化宫一面墙上,悬挂着全国五一劳动奖章获奖者的大幅照片,我厂厂长的照片也在其中,强烈的阳光直射在照片上,在我心里他暗淡无光。

 


       看子蕴的书,很多情节与我是惊人的相似,家庭出身带来的不幸,自己对爱情的执着,两地分居造成的痛苦,全家团聚的欢乐,回京后的艰辛,我随她哭,随她笑,写此博文权当是我与子蕴说心里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