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都心存着一种默默的、也是特别真诚的感激,就是虽然身在这个风起云飞的世界,却总能感受到有一道道无形屏障的保护,把听来看来的、人为的自然的、明白和不明白的所有龌龊纷乱,一律都挡在了身外。就像是能站在玻璃窗前看“风景”,还挨不上砸玻璃的石头:战火不是变成了历史,就是都远在天边;不论报纸上的白纸黑字,还是荧屏上带色儿的血腥,不论天灾还是人祸,都因为中间有一道“安全带”隔着而没有了真正感同身受的切肤疼痛;甚至人称最不安全的高速公路,到了我们在上面飞驰的时候,也都是到处的祥和,秩序井然;家安在埃森地势偏高的缓坡上,还在三楼,别说穿城而过的鲁尔河总是那么平静地流淌了,即便是哪天有了千载难逢的泛滥,也且冲不到我们这楼上的小庙呢……
总而言之,人间路不平,灾难处处有,但那都好像是“别人的事情”,虽然心里知道不应该也不可能都高高挂起,但却总还是有躲进小楼成一统的安稳和踏实。于是,一种无言的感激,便时时包围着我们,按照德国民间的习俗,得赶快敲敲身边的木头,也就是要在心里头烧几炷高香的意思。
终于,六月初的那场横扫了鲁尔区的暴风雨,打破了这个纪录!“灾难”再也不是事不关己的两个没有知觉的汉字了,那个晚上站在窗前的那半个小时,真的惊心动魄,往大里说,它彻底颠覆了我和整个世界的关系。
一点儿也不觉得你是在屋里,风暴肆虐,铺天盖地,你的整个身子像是被一只巨大狰狞的魔爪粗暴地拽出了窗外,和那些像要被连根拔起的大树一起,无情地被撕扯,被摔打,被漫无目的地抛起又扔下,你的呼喊撕心裂肺,却那么微弱渺小,绝对没有丝毫的回声……第一回感到了死死地扒满全身的恐惧,感到了处于百分之百被迫被动状态下的无助无奈和极度尴尬,眼睁睁地看见了什么是世界末日!站在窗前的那份儿折磨,真的是一种纯粹的煎熬。
第二天走到街上,满目疮痍,到处都是不幸没有熬过这场灾难的大树,横七竖八地躺在路上,在本该是齐刷刷昂扬茂盛的初夏,却毫不情愿地被生拉硬扯出生命的轨道,绿荫荫水灵灵地拼排着死亡的图画。而更残忍的,就是身旁还有那些艰难挣扎过来的兄弟,全没有一点儿相助的能力,只有孤独地继续求生,完成自己新一圈的年轮。虽然知道植物没有情感,但这生与死咫尺相衬的景象还是让人觉得惨不忍睹。
还是家里的那扇窗户,正对着一棵挂着残枝的大树,因为残枝不至于掉下来危及路边行人的安全而一直没有受到清理。夏往秋来五个月了,活着的枝叶慢慢由绿而黄,早已死去的枝杈则慢慢由黄而黑,一天一天,日升月落,这种“活生生”揪心的交错,这参差着的生死意象,它那能渗入骨髓的阴冷,每每总是我把目光投向窗外时隐隐的震惊……恰恰就在这时,传来了乌克兰田野上又找到了几个月前的空难遇害者遗体的消息……
阿弥陀佛。
绿岛阳光 (2014-11-12 13:01:28) |
朴君住的地方离海岸线不远?有这么大的风?阿弥陀佛! |
朴康平 (2014-11-12 22:33:41) |
就是住得因为远离大海,所以更参不透这不测的风云啊! |
捷润 (2014-11-14 05:22:24) |
好在朴兄安然无恙。 |
朴康平 (2014-11-14 05:59:45) |
到底还是让窗户挡了一道,心真慌了。谢捷润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