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里的灵魂
十 八
饭 馆
转眼又到了暑假，虽说学校强行分了招生指标，但实在是难有效果，这些初中毕业生没有什么判断力，家长大都稀里糊涂的——还停留在国家分配的思维上，天真地以为万一读普通高中有机会上大学，就可以吃上皇粮了！他们就不知道，一切都变了，现在都是自寻活路，凭自己本事吃饭……当然，也有凭爹吃饭的，但如果你爹自己都很困难了那只有靠自己了……所以任你跑断腿磨破嘴，人家就是咬定青山不放松……这样的国度你想推广一个什么新的观念是极其困难的，老百姓不是好忽悠的，他相信天相信地相信碗里的饭，这都是可以看得见摸得着的，至于几年之后的景象实在是没有任何一丝的概念，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实在做不到看三步走一步……这是人群的基本情况，乡村如此，县城也是如此，即使是职中的部分教师其实也如此，他自己嘴上说那么一套心里却想着另外一套，做的时候又是一套……自以为得计，他绝没有想到愚蠢就是在这样的“聪明”里产生的，人的选择其实是这样的，只要不是走向人类美好的反面就大胆地一路走下去好了，但是拈轻怕重和企图复仇般的从底层翻为上层的想法固执地成为大脑一部分的固定组成，这当然也是有历史的遗传因素在，所谓朝田郎暮登堂……都是潜意识的翻身，翻身的渠道是读书，读书的希望在下一代……如此反复，在反复里传承，在传承里固化，在固化里淤塞……中国人生活难，难就难在走不出已有的困境，虽说有“穷则思变”的话，但大都数是做不到的，只能是靠唯唯若若地勤恳博得一点幻想里的同情，假如不得则谓命也，倘若得了半丝则喜不自胜……祖上有灵啊！不是坟上冒了青烟就是长了颗蒿子。
这些不说也罢，说了更难受。且说永平因为扶贫没有分任务，所以比起往年轻松不少……下午三点过后，前面小楼的东山头就有阴凉了，水杉林里也是树荫喜人，牌桌已经支起来了，一些妇女也散在阴凉处闲聊……这日头太毒了，憋在小屋里实在受不了……孩子们到处追跑，这倒人让人觉得世界还是有点儿活力的。
男士们已经丢开课堂上的一点斯文，光脚拖鞋，大裤衩，光着上半身子吆喝着……永平稍有例外，圆领短袖衫套在身上，但也卷起了半截露出秀气的腰来……你来我往的出牌压牌，一分钱彩头没有竟然也能掀起阵阵高潮，当然，资格老一点的油条早躲起来打麻将去了。
这小小的学校关于打麻将的笑话流传不息，有人麻将正酣，门外有敲门声，极不耐烦地开门，谁知是抓赌的……有人常被抓，干脆被人封为“公安”，相互更是以麻将术语互称，“九饼”、“大绝”……有人瘾大，下乡招生，午休时分在某饭馆开局，被举报，被通知单位带人……还有人被抓时自亮高贵身份，谁知人家大喜，抓到大鱼罚款更多！还有被敲门时迅速把钱扔出窗外，事后却难以寻觅……警察很辛苦，这个国家的警察最辛苦，谁让咱们是文明古国呢？这些不上台面的活动岂能允许？中国人难，难就难在既上不了进又不能痛快地放松，就装吧，装一天是一天……
永平混在人群里消磨着这无聊高温的时光，内心却时时不平静，好似人在漩涡里既不甘心又难以挣扎……看着大家这么投入这么开心总觉得这离自己的想象非常遥远，可自己一时又不能干什么……只有夜深人静时可以胡思乱想了……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在烈日下的阴凉里或者在雷暴雨中的漏屋里厮混着，无论你自以为是无论你稀里糊涂……其实都一样，不过是蓝天下大地上的这样一群生物，在一天天地喘着气……
有一天晚上，小田告诉永平一个消息，学校大门对面的一家小饭馆去城里开店了，空下一间门面，有位老师家属想与人合伙……永平觉得行是行，只要是靠正当的劳动生存就不存在丢人的事，只是开小饭馆是很累人的，关键是孩子怎么办？孩子可以先上私人幼儿班，因为年龄小，公办的暂时不收，学校北边工厂附近有一家私人开的幼儿园挺好的……永平也想改变一下这昏沉沉的生活，小田更是想发挥更多的作用……不然这一年到头的虽然有吃有喝的可也仅仅如此罢了，想买件像样点的衣服都要盘算上好一阵子……
事情定下来实施起来就快了，买碗买碟子，人家到底有经验，买的长碟子都是浅边挺心儿的……小田回来讲给永平听，两人乐得不行，感叹这人真是心眼儿多！这也得办个营业证，小田有下岗证，这办起来可以优惠一点，但这也需要找个相熟的人……说起来容易做起来还挺琐碎的，炉子、桌子、柜子……一样一样的要准备齐当，要在开学前把一切弄好，最好先做点早点什么的开个业……都忙的基本完全的时候永平想起个事来，小饭馆也得有个名字吧？还这样讲究？这做个招牌不得花钱吗？要节约一切可以节约的资金……这是两家合开的，人家不同意永平也没辙……永平实在有些不甘心，想了好长时间想好了一个店名，请人用毛笔写在红纸上……自己搬个凳子贴在门的上方墙面上……左右看这家忙碌开店都来看热闹，等永平一贴好就听到不少笑声……永平心想，要的就是这效果，这可是动了多少脑筋的结果……你猜永平起了个什么名？
永平小时候村里人家吃饭都是大碗，大碗的边口外沿有两道蓝线，俗称“蓝边碗”。现在家家都用小二碗，尺寸小，造型美，胎薄釉白……为什么要起这么个名？永平解释说是取朴实之意，喻指价廉物美，本是低端小吃店，要的就是这样的特色……“蓝边碗小饭馆”六个字里“蓝边碗”三字大，“小饭馆”三字小，虽然只是红纸黑字，不如人家的木匾一类的招牌，但也吸引了不少人的兴趣，路过的人蓦然看见都会咧开嘴笑一笑，爱说话的就会说上两句：“蓝边碗，就是碗大呗，这都文人起的名，有意思！”
二0一四年七月七日十二点十二分
| 蝉衣草 (2014-08-14 22:03:3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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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边碗”这个名字寓意深长，实恵大碗，希望跟随这个好名字，生意也能壮起来。 |
| 木桐白云 (2014-08-14 22:10:2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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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希望。 |
| 春山如笑 (2014-08-15 03:38:0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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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则思变,永平要奔小康了! |
| 木桐白云 (2014-08-15 05:46: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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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吧。 |
| 天地一弘 (2014-08-15 09:12:2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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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则思变。 |
| 木桐白云 (2014-08-15 10:30:2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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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起来极其艰难。 |
| 予微 (2014-08-30 22:50: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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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现在还有个“蓝边碗”。比饭碗大，粗重，用了二十多年了，没打破呢。 |
| 木桐白云 (2014-09-01 02:03:4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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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打破旧不会坏，很经用的，呵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