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竟然学成了个“结巴”
1968年秋，万木凋零，天地萧瑟，我扛着铺盖卷儿，怀揣着一张废纸般的高中毕业证和一张迁回原籍的户口迁移证，从一个中等城市里的母校灰溜溜地回到了自己在农村的老家。
考大学的梦已经在两年前破灭；两年来，又在“文革”中被折腾得身心疲惫、焦头烂额。由于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铺天盖地汹涌而来，原本是农村户口的我自然要被遣返回乡参加农业生产劳动。
那年头，全国上上下下到处都在“发神经”，做一些现在看来不可思议的荒唐事。比如，农村里大年初一也要拿着工具上地参加劳动，美其名曰“开门红”；平日里白天劳动了一整天，晚上还要加班刨地，以显示战天斗地的革命干劲。
返乡务农的我前途灰暗、精神沮丧，而原来的发小大都因为没有继续上学早已为人父母了，被家务事缠得脱不开身，我身边连个伴儿都没有。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去地里劳动，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期图以身体疲累来尽量冲淡学业中断、被遣回乡的烦恼和郁闷。
有一天晚饭后，大喇叭里通知晚上到小返坡沟翻地，我扛了把䦆头就去了。到地里一看，已到了大约二十来人，正从地边一字儿排开准备往里面刨。我插到一个空挡，埋头加入了刨地的行列。
上弦月忽明忽暗，但人眼睛的暗适应能力很强，夜幕下也能看清周围环境与附近的人。人们一边干活、一边小声交谈，我与大家不太熟悉，没有聊天的伙伴，只好自顾自地刨着前面的地。不知何时，一个声音盖过了周边的所有人声，原来是村里的结巴张大叔在“访古”，就是讲故事。大家随着他的讲述忽叫忽笑，好不热闹。我没有从开头听，“入”不了“戏”，就把精力放在琢磨大叔颇为逗乐的结巴规律上。比如，他说“他们”时，要“他、他、他”好半天才能憋出“他们”二字；说“打死人”，要“打、打、打”好一阵子，才能说出“打死人”三字。大叔不停地讲，我就一直不停地暗自琢磨、仿效。在回家的路上，甚至夜里躺到床上，也不由得默念那些结巴话语并暗自偷笑。
次日早晨上地时，我竟然下意识地对父亲说：“我、我、我先走了，你、你、你后面来吧。”话一出口，我就被自己吓了一跳，我怎么一晚上就学成个结巴了？父亲脸上写满了问号，我什么也没有向他解释就赶紧开溜了。
回家吃早饭时，我说话依旧结结巴巴的，这时我回答了父亲的疑问，告诉他我是昨晚刨地时向张大叔学的。父亲哭笑不得，说我学不会嘴甜、嘴巧，怎么学个结巴就这么见效快？
接下来十多天，我一开口就结巴，越注意越结巴。这不仅使我自己大为惶恐，村邻们也觉得很奇怪。邻家大婶甚至调侃：“你年龄这么大了，长得又笨，再成了个结巴，看谁还会娶你？”
我意识到自己面临危险，必须悬崖勒马、赶紧刹车，否则真要成了张大叔的徒弟，那可就惨了。
我尝试用“闭嘴”的办法对付结巴，不到万不得已时绝不说话。如果必须要说时，想好了再说，一气呵成，不给结巴以可乘之机。毕竟是我的结巴道行还比较浅，用这个办法还真见效，又过了十多天，我说话基本上不结巴了。
以心理学的知识来看，人在心情严重压抑和郁闷之时，往往会下意识地冒出一些异常的言语和举动。我之所以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就速成了结巴，显然与我刚从学校返乡时因前途渺茫而导致的情绪灰暗、精神沮丧有直接关系。
我一个来月的结巴经历虽然画上句号了，但我毕竟“钻研”过结巴的规律和技巧，在此后的日子里，偶或有人说起结巴，我就会不由自主地结巴几句，大家说我学得真像。他们哪里知道，我原来就是个短期的结巴症患者，不是在模仿“作秀”，而是条件反射。呵呵！
| 木桐白云 (2014-05-04 05:11:2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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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学好不易学坏快，环境是有影响的。 |
| Amoy (2014-05-04 07:59:3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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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弦月忽明忽暗，但人眼睛的暗适应能力很强"看到这一段，我也想起当年乡下的日子。梅子姐的这些往事多说来听听，让我们多感知下那段难忘的岁月和人生。 |
| 呢喃 (2014-05-04 08:08: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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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系列有意思！苦中有乐，愿意跟读。 |
| 司马冰 (2014-05-04 10:09:2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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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子姐聪明，学什么像什么，学结巴像结巴，值得表扬。 |
| 梅子 (2014-05-04 10:40:4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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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是，学好怎么都学不会，不经意间就学＂坏＂了。 |
| 梅子 (2014-05-04 10:43:3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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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不堪回首，有些事本来不想回顾，那天看到齐凤池的文章，这些东东就冒出来了。 |
| 梅子 (2014-05-04 10:45:0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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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呢喃喜欢，还惦记着你的那个系列。 |
| 梅子 (2014-05-04 10:46:3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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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着都觉得你是幸灾乐祸呢！回来了吗？ |
| 予微 (2014-05-04 15:30: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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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象梅子姐的结巴，忍不住哈哈；哈哈到梅子姐的总结，自然也郁闷了。 |
| 圆通赏花进行时 (2014-05-04 21:33:2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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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顽童与风火话 》 太阳快晒着屁股了，顽童才慢慢地爬起床。 昨天晚上在网上她得罪了圆老，尽讲了一些网语他不懂。圆老已经七十几岁，脾气有点古怪，像孩子一样，觉得差一点就要吹胡子了。“我得告诉妈妈，让她给我出出主意。”顽童思忖着。 “早上好，妈妈！”顽童走进厨房。 “早上好！”妈妈慢声慢语，说道：“你上网有网语了，我小时候没这个，当时却有风火话。你风能火听风得火懂风这火种风语火言风吗火？” 顽童张口结舌，惊得忘了吃饭，这些风火话一点也听不懂啊。 “其实很简单嘛，你只要在话里加进风啊火的。你风还火要风鸡火蛋风吗火？（你还要鸡蛋吗？）” “要-风。”顽童费了些劲，但她也喜欢这种语言。 星期一，顽童上学了。路上见到了她的好伙伴娜娜，娜娜还和往常一样推推撞撞。顽童说了一句：“风别火闹风了火！（别闹了！）”娜娜以为骂她了，哑口无言，耳朵像受到了强烈的外星人语言的刺激。 到了教室，顽童继续了她的风火话。 “早风上火好风！（早上好！）”同学们都以为她说天气，但不知怎么回事。 “你风们火好风吗火？（你们好吗？）”顽童问道，“今风天火是风谁火要风请火客风火吗风？（今天是谁要请客吗？）” “简直是疯了吧！”班上最有权威的同学开始发出了责备声。 老师来了，当听说了“九风九火八风十火一风”后，立刻要罚责令写检查。违心地从笔记本撕下一页纸，“我风再火也风不火打风搅火课风堂火秩风序火了风”。 顽童闷闷不乐回到家，妈妈问：“是不是显风露火语风言火天风分火？” 爸爸也插嘴：“捉风弄火别风人火了风？” 顽童若有所思……。 到了晚上可以上网了，顽童给圆老写了一条微博：尊风敬火的风圆火老风请火原风谅火。圆老回复：那个那个8的话说客那个那个气的话说。我也太那个那个"OUT"的话说！我那个那个被"雷"的话说！我好那个那个"槑"的话说！我好那个那个"囧"的话说啊！…… 圆老告诉我，风火话是当时作报告流行语、解放词，越说得多越解放呢！“那个那个同的话说志那个那个们的话说……” |
| 梅子 (2014-05-04 22:42:4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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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还有比这更惨的，容我慢慢码出来。 谢谢予微理解。 |
| 梅子 (2014-05-04 22:45:2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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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圆兄，我晕菜！ |
| 若慧 (2014-05-05 01:41: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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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慧 (2014-05-05 01:44:5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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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解你，理想破灭时多苦闷呀。 |
| 渺渺 (2014-05-05 03:35:5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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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姐好！我的哥，姐和你是差不多的一届人（分别是66,67届高中），所以我深深体会你当年的苦闷与烦恼。也深深理解这被浪费了十年宝贵青春的人有多么可惜！他们当时都是我们所在地最好的中学，年级里最好的班级里的优等生，正做着入大学的梦呢，也是父母当时最大的希望，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莘莘学子马上就要进大学了......可惜一夜之间，梦全碎了......,没有经历过当时状况的人和家庭是难有这么深刻体会的。 喜欢看你的系列，继续跟读！爱你，梅姐！ |
| anmy (2014-05-05 06:40:3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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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梅子姐说往日旧事，虽然没有经过山上下乡的锻炼。对于那十年的荒诞不理解，但是感同身受。问候大姐姐！ |
| 梅子 (2014-05-05 07:52:5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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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老六理解。 |
| 梅子 (2014-05-05 07:57:3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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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渺渺理解，你的哥哥姐姐与我遭遇一样，你有更深的理解，谢谢。 |
| 梅子 (2014-05-05 07:58:2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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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安米，很喜欢你的文章。 |
| 海云 (2014-05-05 12:53:5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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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梅子姐也幽默啊！ |
| 夕林 (2014-05-05 14:11:5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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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悬！从正常->结巴->“哑巴”->正常，很真实的经历呀。 |
| 梅子 (2014-05-06 01:24:3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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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可以觉得幽默，当时可幽默不起来，哈哈！ |
| 梅子 (2014-05-06 01:29: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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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悬乎，要是纠正不过来，那我说话也要比你们消耗的能量多许多。呵呵！ |
| 杏子花开 (2014-05-06 13:40: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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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题目，就忍不住跟过来。 梅子好手法，写实悲喜剧。 |
| 梅子 (2014-05-06 13:55: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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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手法好，是照搬事实。 |
| 圆通赏花进行时 (2014-05-06 14:07:2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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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流行语，我居然从10岁听到40岁，“那个那个-解放-的话说”是一种语言点缀，你说奇怪不？不过“解放”一词大约听了15年。太多的下面的领导学着上面的领导，太多的一个学着一个，太多的一个接着一个，学得快得很。---我当然不是全盘否定，有些领导的报告我非常喜欢听的！谢谢！ |
| 梅子 (2014-05-06 14:50:3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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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表＂、＂。。发展观＂、＂。。梦＂，看看当今那些官员与媒体人口中那些词语，就知道今昔没有大变化，这也是中国奇葩。 谢谢圆兄。 |
| 圆通赏花进行时 (2014-05-07 01:16: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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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国内时，我碰见一个单位的领导人，他告诉我：当个好领导，只要懂得“一二三四”就行。于是我向他请教，他支吾了半天答不出。我告诉他：一是一个中心，二是二个基本点，三是三个代表，四是四项基本原则。啊！他恍然大悟。说真的，我到现在也没搞清那个“一二三四”。 |
| 梅子 (2014-05-07 01:54:3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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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不在国内当单位领导人，呵呵。 |
| 阿朵 (2014-05-09 23:47: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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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不堪回首！ 如果格式看着不对，就把文章考到word里，再考回来就行了。我把格式调整了一下。 |
| 梅子 (2014-05-10 00:22: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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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阿朵。现在回头看，很轻、很轻，把这些记下来，也是记录历史之举。 格式没有发现问题。 |
| 余國英 (2014-05-11 08:24:5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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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
| 梅子 (2014-05-11 08:40: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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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 |
| 余國英 (2014-05-11 11:05: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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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令‧‧人驚‧‧嘆了！ |
| 梅子 (2014-05-11 11:25: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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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结巴大叔很喜欢讲故事，一大群不结巴的人听他讲得津津有味。 那是个匪夷所思的年代，什么不该发生的事情都可能发生。 太.太.太.悲.催了，哈哈！ 国英母亲节快乐！ |
| 圆通赏花进行时 (2014-05-12 17:10:4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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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条主线：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二、两大成果：毛泽东思想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产生。三、三件大事：（1）新民主主义革命胜利；（2）确立社会主义基本制度；（3）实行改革开放。四、四个基本理论：（1）什么是马克思主义，怎样对待马克思主义；（2）什么是社会主义，怎样建设社会主义；（3）建设什么样的党，怎样建设党；（4）实现什么样的发展，怎样发展。 |
| 梅子 (2014-05-12 21:47:5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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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为圆兄记得这许多！那些单位领导人未必知道！呵呵。 |
| 圆通赏花进行时 (2014-05-13 00:24: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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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为中央党校的一个文件资料。 |
梅，梅，梅子姐，你，你，你真逗。读了你的文，我，我，我，明天也，也，也要结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