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马致远秋思
学校被炸,芦花震惊极了。飞机炸弹的巨大声音还在耳边回响,那一滩血,时不时的会浮现到眼前。她没法不想到长河。他是天天在那烟火里钻,真是出生入死啊......他现在会在哪里......
夜里,常常做着带血的恶梦。
她爬到山上,到了好久没去的古庙。
四周还是那样树林茂密。山坡的另一端,秀月的墓就在那里。古庙边上的那条小路,那条通向那木屋的小路,那条她跟着长河下山来的小路,几乎被野草全覆盖住了。
芦花心伤。
那尊佛还在那里,还是那个象是沉静又象是漠然的表情,那个芦花无法全理解的表情。芦花在佛像前跪了下来:
“慈悲的佛祖啊,芦花跪在您这里求您了,求您保佑我长河哥平平安安,早日回来。佛祖啊,您知道吗,我和孩子们天天等着他,盼着他回来。求求佛祖了。”
芦花虔虔敬敬的在佛祖像前磕了一个头。
学校暂时停课了。那次以后,日本飞机还来炸了好多次,所幸没人在,只炸倒了几间校舍。
林先生和淑真好象都老了许多;惠惠见不到了形影不离的姐姐,整天的哭。
芦花常常带着思河和卢俊到林家来探望。卢俊兄妹俩和惠惠玩,给她解闷儿。芦花和淑真坐一起,安慰她。
情况却是没见好转。没过多久,听到从南边大城市里来的人说,看到日本兵进来了。镇上村里是人心惶惶。
这天,阿牛和石生一起,到南边二十里开外的一个小镇去帮人盖房子。走到半路,石生拉住了阿牛。
“牛哥,看!”
阿牛定住神,赫然看到十几个穿黄色军服,手里拿着枪的日本兵,赶着一头牛往前去。一个五六十岁的大婶在后头追着,一边追一边哀求:
“老总,行行好,把牛给俺留下吧,它可是俺一家的命根子啊......”
一个日本兵用枪把一捅,把那大婶捅倒在地。
大婶爬起来,又追了过去,还是说着那些话。
“砰!”的一声,日本兵回头开了一枪。
万幸啊,鬼子只是随意开枪,并没有打到那位大婶。
阿牛想跑过去,被石生狠命拉住:“你想找死呀?!”
眼巴巴的看着日本兵把牛拉走了。
大婶坐在地上哭着:“天哪,没了牛,俺们一家可怎么活呀!”
阿牛走过去,安慰了大婶几句,问大婶住哪里。他翻了翻衣服,把身上仅有的几个银元都给了她。
回到家里,阿牛闷闷不乐。芦花刚好在,他就说想把那头牛给那位大婶。
“你可想好了阿牛,”芦花说,“你一家四口,没这牛行不行啊?”
“这牛本来就不是我的,是石伯给的。帮了咱们这么久了,咱也该帮帮别人了。”阿牛说。
那一天,芦花陪着阿牛,小心翼翼的走了那二十里地。芦花在前面探哨,阿牛在后头远远跟着。直到把牛安好的送到了那位大婶家。
很多人看到牛流眼泪。都说牛也通人性。
那大婶看到牛,感激的说不出话来。芦花心里却是几分不舍,她和这头牛,很熟了,很有感情,就象是深知的朋友一般。
“好好照顾它,是头好牛!别太累了它。”芦花说。
“闺女,我会照顾好这头牛的,放心好了,它就是咱家的宝贝了。”大婶细细摸着牛背,又拉着阿牛和芦花的手:“好人哪,知道你们也不容易......真不知咋样感谢你们哪!”
在大婶家受招待吃了一顿地瓜饭,阿牛和芦花就踏上那条二十里田路往回走。
“没想到你还这么舍不得那头牛......”回家的路上阿牛对芦花说。
“没事,看得出来,那大婶是个好心肠的人。”芦花说。
就这样,阿牛家没有牛了。
过了几个月,没见日本飞机再来,学校开始组织周围的人来义务修校舍。阿牛每天都去帮忙。芦花带着两个孩子也去帮忙递砖添土的。还在学堂里烧饭烧汤给人们吃。
校舍终于修好了,看上去比以前更漂亮。学校复了学。孩子们在学校学的,和以前有些不同了。卢俊回家常念的,都是赶走日本鬼子的内容。思河跳舞的时候,跟妈妈要棍子,说是刀,砍鬼子用的。
学校有个年轻的老师要离开了,他要到北方去参加抗日。这天,学校开了个送别会,依依不舍的为他送行。师生们唱起了一首歌: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那歌真悲切,象许多的软软细细的针头,扎在人的耳朵,眼睛和心上。
芦花虽然听不全懂,却能体会那歌的心。听着听着,想到长河在思河出生的时候回来匆匆看了她一眼;她在气息奄奄中和他道的别......那一别,六年了!
歌声起伏着,芦花的眼泪流淌着......
春寒料峭,枝头上新绿挺拔,细雨下来了,是冷的。
天地一弘 (2014-03-25 09:40:19) |
一别六载情谊在。 |
虔谦 (2014-03-28 01:13:21) |
是的。谢谢一弘点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