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级的疑惑
２０１２年１月，有幸在 NorCal House of Chess 举办的国际象棋大赛开幕式上听到年仅９岁的 Solomon Ge 的钢琴独奏，让我叹为观止。他不光把肖邦的曲子表达得淋漓尽致，自己创作的一首更让在座观众，包括来自欧洲各国的大师们，听得如痴如醉。门外汉的我冒着傻气请教 Solomon 的妈妈：“弹得这么好，得是多少级啊？”
葛妈妈和气地回答：“不知道，因为他从没考过级。”
去年夏天在湾区的一场大型棋赛上，偶遇另外一位９岁华裔琴童，已经在旧金山交响乐礼堂表演过。请教他父亲，回答也是一样：“从来没考过级！”
我纳闷儿了：如果弹得这么好的孩子都不考级，那传说中的钢琴级别是谁在考呢？
威廉从 Kindergarten 开始学钢琴，去年秋季就满３年了。１０月底，俄裔老师通知，推荐他去考 Certificate of Merit (CM)５级，说每年只会推荐一半的学生去考，”推荐”就证明你 ready 了。当时一激动，就答应了。
结果还没等到交注册费我们就后悔了。这个准备的过程和我们当初支持威廉练钢琴的初衷背道而驰。选修一门乐器，对大脑是很好的保健，还弥补了公立学校因资金不足而削减的音乐课程。像任何其它课外活动一样，兴趣是动力。威廉一直很喜欢弹不同的曲子，近一年来对流行音乐尤其感兴趣，还去书店挑了不少 pop music 的谱子，自己弹得不亦乐乎。我也刚刚征取到古典音乐出身的老师的同意，每次上课时加一首威廉自选的曲目。我们从未想过让威廉走音乐专业，总觉得曲子练得差不多，保持兴趣能继续就好了。可自从同意去考 CM Level Test，老师上课就只教那三首古典曲目。翻来复去地挑出不足的地方，力求完美，让威廉是越练越烦。还有，威廉从小酷爱乐理，一直都是比弹的曲子高两级，今年弹５级的乐谱但在学７级的乐理书，所以重新去看５级的乐理书对他毫无新意。本来挺喜欢的钢琴，现在都有心叫停了。
１２月底，小心翼翼地问老师可不可以退出 CM Level Test，白交注册费 ($48) 也可以；老师一脸不悦，说名字已经交上去了，不得反悔。收起退堂鼓，只盼着考试赶快结束，就可以正常的学习了。
三月开考前，老师不满自己辛辛苦苦给威廉找出来的毛病他一犯再犯，要求他最后一个星期每天要练３个小时。天地良心，真的不是我们有意不恭: 原来威廉都是自觉去弹的，但现在备考备的，我们得给小费他才肯每天练那三首指定曲目半个小时。后悔啊！这叫什么事儿？花钱买罪受，还把对钢琴的兴趣给练没了！本来老师还计划在他三月一号考试前再加一堂课，我婉言谢绝了：您把该修改的地方早给他指出来了，我们留着那节课的学费以后学点儿他感兴趣的吧。
好不容易盼到考试那天，才发现这个 CM Level Test 还真正规。每位考生在指定的时间到指定的考点，威廉的在 Castro Valley 一个私人琴房，考官看上去专业又和气。弹琴虽然只有２０分钟左右，但不光包括自己准备的曲子和各种 scales，还要现场弹考官给的谱子。家长只能在门外等，根本听不到里面的声音。问他谈得怎样，答说挺好，然后就忙着去参加棒球训练了。
笔试的乐理部分是统一考点，在 Chabot College，三月八号/九号早上九点到下午三点间随时可以去，老师提醒要留出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９级１０级的要近两个小时)，还要带耳机测试听力。
九号早上十点半找到那里时，停车场已经满了。把威廉送进考场后回头一看，在门口等待的家长都是亚裔，其中威廉下象棋的棋友，打棒球的球友的家长就好几位，还见到了已经几年没碰过头的旧友。平时忙得约都约不到一起的家长，跑这儿来聚会了！
很多在场的家长都是年年带孩子来考的，像我这样第一次来的很少。一位曾经海归过三年的妈妈提到：在国内，孩子课外学什么都要考级，分得可细了：美术就有国画，油画，钢笔画等等不同分级。美国除了钢琴有 CM Level Test 外，其它适合小学生的级别考试根本没有。（另外一位家长庆幸：幸亏有华裔引进珠心算考级，填补空白。）
国内的孩子可以拿考级的证书帮助自己升学加分啊。美国就近上学，考级有什么用呢？曾请教过几位已经过了钢琴十级的高中生，她／他们一口咬定十级的证书写在大学申请表上会加分。但去年参加的几个升学讲座都申明，这个优势已经不再存在了。
一位棋友家长看到我的不解，说交钱赔时间去带孩子参加计分的棋赛和考钢琴不是一个道理吗？如果把象棋当业余爱好完全没必要去参赛。还有跆拳道，游泳等等，虽名称不同但哪项不是从初到高一级一级地进步？另外有家长解释，如果孩子没时间参加学校乐团，ＣＭ证书可以是将来高中时修 AP Music 课的敲门砖。
这些倒是我之前没想过的。
回家后第一次去网上查找ＣＭ的信息，发现自己真的不能因为威廉备考的经历而把这个考试全盘否定。Certificate of Merit (CM)是一个１９３３年始于加州的 “music study program that provides a standard of curriculum that requires students to strive for focused musical excellence in performance, technique, ear training, sight reading/singing, and music theory. ” 每年有大约三万学生学习CM Program，种类除钢琴和小提琴外还有 cello, viola, flute, French horn, oboe, clarinet, saxophone, bassoon, baritone/euphonium horn, voice, and harp.ＣＭ级别按乐器分１０到１１级不等，年度考试需要是加州音乐教师协会 (the Music Teachers’ Association of California - MTAC) 会员才可以推荐学生报名。表演评分为 Good or Excellent，乐理又考到８０以上的考生会被挑选参加 annual MTAC State Convention Recitals. (http://www.mtac.org/programs/performance/certificate-of-merit/)
本来对这个考试满腹怨言的威廉，考乐理时碰到这么多朋友，也不说什么了。下午接到老师通知，他的一首巴赫曲子被选中参加 MTAC State Convention Recital，更让他沾沾自喜，完全忘掉了练习时的烦躁。
而我虽然很高兴 CM Level Test 终于结束，可以恢复正常学习了，也看到它专业的一面，但心里还是充满疑惑，看不到它和我们支持的音乐学习有多少相关。
是给孩子水平的认证吗？如果真有水平，像篇头见过的两位超级琴童，人家是不用那个证书去证明自己的。
是给家长间相互攀比提供方便吗？你儿子刚９岁就过５级，而她女儿１０岁才过３级，是不是证明你比她为人父母的水平高了一级呢？
周围几位朋友的孩子高中考过十级后就不再碰钢琴了。学钢琴的目的就止于那页证书吗？
古典音乐来自欧洲，欧裔爱音乐学音乐的孩子应该也不少吧，她／他们怎么都不来考级呢? 为什么在笔试现场满眼见到的都是亚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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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机会多请教一些资深家长，也许我会找到准确的答案。但就自己的经历来讲，每年花三四个月的时间去准备一个可有可无的考试，代价太大。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在不冒犯老师的情况下，我们还是对“考级”敬而远之吧。
| 老来天真 (2014-03-14 07:02:5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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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国是音乐之乡，孩子学习乐器很普及，但是，从来没有考级的事，一切都是为了兴趣，为了增强孩子们的兴趣，会搞一些亲子音乐会之类的活动！ |
| 天地一弘 (2014-03-14 08:34:3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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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心桥分享！ 是啊，严格的框架最后束缚了孩子的翅膀，于是孩子就无法飞翔。创造无须认证。 |
| 予微 (2014-03-14 17:12:5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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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理解心桥的感受，赞同心桥的观点，为了考级而扼杀了孩子的好奇和好学之心，是很没意义的甚至得不偿失。而天才，不是后天推出来的。 华人的传统历史中有科举制，延续下来，总是要考个什么级，因此形成了现在国内教育的考级体制。无可否认，对于一些严谨的科学技术领域，确实需要量化的考试。 而在加州，随着华裔的增多，各种考试，课后辅导，才艺班应运而生，很多时，家长忘记了孩子的资质和兴趣，只是见“人有我有”，不要输在起跑线上，就把孩子放到这个体制的的打磨机器里，塑造了一批“产品”。而非有个性的艺术品。 |
| 西山 (2014-03-14 18:55:3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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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呀，这篇真说到我心里去了。我孩子没有免俗也学了钢琴，但是，我坚守一条：不能为了孩子学琴，家里鸡飞狗跳。音乐本是美好的事情，如果弄得大人、孩子都不开心就没意思了。考级，我们想都没想过，我们的音乐老师也没有提过，应该不是仅仅因为我的孩子程度不够，其他弹的好的孩子也没听他们家长说起。然而，看别人孩子进步很快，程度很高，我也有过动摇，不确定我的放养是否正确。说来说去，实在是很难把握的平衡。但是，为了考级而花大量时间，让孩子了然无趣，那还是免了吧。 |
| 海云 (2014-03-14 23:08:3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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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有些规则是难免的，但不一定适合所有的孩子。我儿子一路考到十级，算是一个一个目标地达到，但我女儿学了三年考了三级就不干了，现在连老师都不要了，自己乱弹琴，想弹了还会自己作曲，自得其乐。每个孩子不一样，规矩也就不一定适合每个孩子。 |
| 春阳 (2014-03-15 01:08:2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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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考级就是骗小孩和大人一起玩，哈哈，经验之谈。我儿子没考过，女儿考了一次就不考了。俩孩子现在一有时间就在琴上弹着玩。 |
| 心桥 (2014-03-15 02:16: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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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天真的分享。您描述的德国是我想象中最理想的音乐学习环境。 |
| 心桥 (2014-03-15 02:21:5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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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造无须认证。”一弘总结得真精辟。如果每位孩子都去循规蹈矩地考级，我们的世界永远不会超越前人。 |
| 心桥 (2014-03-15 02:27:5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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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予微的反馈，从历史的角度去看，我们的“考级情结”就容易理解多了。 |
| 心桥 (2014-03-15 02:40: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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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手西山! 我也是一直坚持“音乐应是美好的享受”。这次答应去考试，一是不了解准备过程这么冗长，二是让我发现自己还是不够“淡定”，才写下来，把这个经历当作学习的过程。 |
| 心桥 (2014-03-15 02:46: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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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海云的分享。等诗儒有时间时，可不可以代我问一下他对这个十级的看法，比如那个证书对大学申请有无作用？当年花了多少时间准备最后两级？如果有选择，还会不会去考？提前感谢他的帮助。 |
| 心桥 (2014-03-15 02:47:4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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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孩子现在一有时间就在琴上弹着玩。” 那也是我鼓励孩子学习音乐的最终目标。感谢春阳分享。 |
| 予微 (2014-03-15 02:50:3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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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西山坚持！音乐本美好，弄到鸡飞狗跳就不好了。 我俩孩子都是自己决定。儿子小时候坚决不学，好，反正我也烦燥音。女儿是自己学，却不肯跟老师，也好，省钱。现在他们都是自己喜欢时就去练习，反正，他们不是天才，会享受音乐的美妙就得啦。 |
| henrysong (2014-03-17 19:48: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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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老二从五岁开始弹钢琴，从来没去考过级，只是他喜欢。最近新找了个老师，在弄着考级，儿子显然弹的时候不耐烦。搞得太太每每为了练琴和儿子有些剑拔弩张地。依我看，我真想让儿子不要弹了。等他长大了，什么时候自己想再弹就弹。弹琴不过是一种兴趣，实在没必要弄得这么紧张。 |
| 心桥 (2014-03-18 05:31:2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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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您的分享。威廉和您小儿子对考级的反应一样，期间我也曾想过让他停了，提出下学年参加学校乐队。但他琢磨一下就明白了还是自己学钢琴自由，所以没同意。回头看看，他还是喜欢钢琴的，只是不喜欢去考试，那以后不考了就好。我的要求是每个孩子学一样乐器，学什么都欢迎，只要有兴趣坚持，因为音乐确实是对大脑很好的锻炼。 |
| 心桥 (2014-03-22 03:11:4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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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梦菲的分享。这样看来，在新加坡考级的 reward 很大，还是值得花这个时间去准备的。 |
| 梦菲 (2014-03-21 13:48:4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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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新加坡，孩子考到一定级别，可以在上中学时申请上Music Elective Programme (MEP），然后可以免交学费。某些自主中学学费还不少。 |
| Sujuan (2014-03-22 01:41:3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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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心桥分享。咱家两个大的孩子也是考到七八级后全放弃学校琴了。有些东西还是任其自由。把学琴当成大事来抓太麻烦了。如果孩子有天分，喜欢，什么级也不怕，不喜欢，就算了。不会琴棋书画也还不至于死吧！ |
| 心桥 (2014-03-22 03:14: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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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juan, 您的评论说到我心里去了：我宁可孩子从此不考级, 但把对音乐的热爱保持终生。 |
| 若敏 (2014-03-22 03:50: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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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讨论非常好，我儿子小时候学钢琴，后来一个学小提琴，一个学中提琴，参加学校乐队，也培养了他们的音乐素养，特别是交了一些很好的朋友，从来没有想过让他们考级。他们也拉得高兴。 |
| 心桥 (2014-03-23 15:50:3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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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若敏的分享。您两位孩子的所得：“音乐素养”和“高兴”，也是我对自己孩子音乐学习的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