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去世两年，在这两年里我常想起她。有时是在夜里，不论自己是否一个人独处还是和家人在一起，会不由自主，这时她会在我脑子里，她的音容和举止，很清晰，真的，看，她的白发和她的笑容。这不是梦的幻觉，人很清醒的我，知道自已在思念。
我会默默的坐在那里。有时会感到一种恍忽，好象这不是真的：母亲已经去世。
她是2012年上半年得病，发现时已是晚期。住院十天，她主动出院，这缘于自已的病情，也缘于家里的困难。当时，我也不知所措，是让母亲住下去还是叫她回去？虽然我心里很想母亲回去，无论如何我不会说出口。母亲的主动让我如释重负，如母亲所说：“住下去是要钱的，你哥俩个还难！”说时，躺在病床上的母亲看着我，她的眼光有些异样。当时，我低下头，不敢平视母亲。
她如正常人一样。
我们知道她有病，并且知道意味着什么；而她又好好的，甚至可以下地去干活；她主动要去干活，别人说她操劳一生，这时有病了，应好好休息一下。而她不，包括我每个人都知道她以干活来麻木自已，不让自已想那么多。
一天天过去，母亲并没有什么，除了瘦点。我们看她的样子，都认为她可以活一年，她看上去还是那样健。过了一段时间，我决定出去赚钱补贴家用，我又去了京城；一个月后，在福建失业的弟弟也去了我那里。和家里的联系就是电话，让我们心安的是，母亲还是那样。
春去夏来，转眼就是冬天了，算着时间还有两三个月过年，看样子母亲可以过这个新年了。而事情并不如人愿，那天吃晚饭时她还是好好的，晚饭吃了一碗，饭后和邻居在门口闲谈会儿，之后进房，当她脱衣上床时，人倒了下来，她口吐血而昏迷不醒。母亲和弟媳住在坝上旧屋，她住在东边房，中间隔着正屋，住在西边房的弟媳听见从母亲房里传出一声闷响，立即过去，弟媳见她倒在地上，去扶并叫邻居，当然也立即通知我妻子和两个姐姐。因母亲本身有病在身，见她如此，每个人都想到了那事：即母亲不行了，要死。因母舅不远，接到消息也立即赶了过来，他看见昏迷的母亲，立即哭了起来，他知道他的姐姐人生到了尽头，灯就要灭掉。悲痛是不用说的，早已罩在在场的每个人身上。这时是晚上，是就通知我还是明早？因为我在京城，我和弟弟一时也赶不回来。
而对于我，那天晚上我没有一点感觉。弟弟晚上睡觉，我在房里看书，两人各自租了一间房。因我在七点打了电话回去，我如往常一样心安理得，当我九点接到妻子电话，我丝毫没有一点心理准备。我一接电话，她说：“我告诉你一件事。”她的声音淡淡的如往常一样没有异样，这是她尽力装佯的。而对于我，我马上有一种感觉，我问是不是母亲？是。有没有死？昏迷，估计是等你哥儿俩个。当时她没有多说，挂了电话。虽然我早已有心里准备，但一听到消息，我心里就涌起一种失去的感觉，它四溢开来漫向我全身。我在那里待立了会儿。
一会儿,我向弟弟房间走去.
我敲门.
他在里面看电视,站在门口的我听见电视的响声.
"哪个?"
"我."
他打开门,我说:"妈死了."他惊了一下,神情失落很明显.两个人都沉默着,不用多说了.后来他象想起什么,问是谁打来的电话,几时死的.她还没有死,不过一定会死的,我说她在昏迷.他理解我的意思.
第二天早晨我们动身了,从北京西站坐车,要第二天半夜才能到九江.我和弟弟在火车上很少说话,默默的.上午十点接到妻子电话,告诉我们她断气了.我把这消息告诉弟弟.我问妻子她最后有没有说什么,她说忙,没有时间跟我说的.她挂断电话.我坐在铺位上,四周人眼光看我不一样,我觉察到了,但我没有理会;弟弟瞄我一眼,他没有流泪,他怎么不哭?我有点责怪弟弟,她白疼他了!那时我的心完全被悲伤笼罩着,这是在火车上,开始我想克制自已,后来完全控制不住了,哽咽起来.身边的乘客并没有感到奇怪,只是弟弟看我两眼.哭了一阵我感觉好些,渐渐地止住了哭.
如所说的,火车半夜到了九江.
我和弟弟乘的士到家.
已成亡人的她还在自已的房里.妻子和姐姐在一边守着.她坐在那张椅子上,被一床绵绸覆盖着,我一进房就看见那是一床新的绵绸,她的脸也被覆住,她现在是什么样子?我们到家姐姐和妻子没有说什么,也无需多说.她们坐在前面窗子一条板登上.我进房没有走向她们,径直走到她面前,注视着.中间隔着那个棉绸,她就在里面.我又走近一步,这时我站在她身边了,我的手伸过去,我要掀开一点."你做什么?"传来妻子的声音."我想看看她."她们没有做声.我掀开了,她出现在我面前.闭着眼睛,嘴色有点血迹,整个嘴唇有些突出;头上的白发还是那样;我知道她死了,我知道她不会想什么.弟弟在姐姐身边坐下来,她们轻声向他讲述她最后的情况.她昨晚八点倒下,之后不断吐血,不断地吐,中间很难过似的,后来死时很安静,没有受到什么痛苦.
"她一生受过许多苦."我在心里说.
我掏出手机,我想把她最后的样子拍下来,在我一生中保存它.嘴角带血的,眼睛闭着的她,我知道我不把她拍下来,她就在这世界消失.大姐问我干什么,说给亡人拍照不好.我没有拍,伸手摸了她的额头一下,冰凉的.她们怕我哭出来,大姐说好了好了,妈走得也安静,也是福.我盖上了棉绸.
| 予微 (2014-03-07 04:20:09) |
|
真切的思念，深深的痛惜，在平静的文字中流露。 佩服这位冷静面对病痛的母亲。 问好王义银。 |
| 王义银 (2014-03-07 04:27:12) |
|
谢谢 |
| 阿朵 (2014-03-07 06:25:48) |
|
情真意切！ |
| 梅子 (2014-03-07 09:48:44) |
|
痛彻心扉！ |
| 海云 (2014-03-07 15:46:05) |
|
失去亲人的痛是永远的痛。 |
| 王义银 (2014-03-08 03:47:55) |
|
谢谢. |
| 王义银 (2014-03-08 03:48:37) |
|
谢谢. |
| 王义银 (2014-03-08 03:49:30) |
|
谢谢. |
| 呢喃 (2014-03-08 07:45:00) |
|
唏嘘感动！ |
| 岩子 (2014-03-12 18:10:22) |
|
催人泪下。。。 |
| 圆通赏花进行时 (2014-04-28 16:55:29) |
|
人总是会有休息的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