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恩师吴六林先生
他,高高的身材,平头,略微瘦削的脸上架着一副高度近视的眼睛。走起路来,他的胸总是挺得直直的。只有当他想事或思考问题时,你才会发现他的两只手放到了背后,渡着他的八字步,很有点老夫子的味道。无论你同他接触或打交道,不出三分钟你便会对他做出如此的判断:他,即中国的一名典型知识分子。
1973年, 我小学毕业后转入华师一附中。他,吴六林先生,便成为了我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华师一附中,这所在70年代无数中学生无比向往的学习圣地,是当时武汉市仅有的两所对外开放中学之一。我庆幸我能成为她的一员,而且更加幸运的是吴六林先生----华师一附中当时的语文教研组组长,武汉市优秀中文教师不仅是我的语文老师,而且还是我的班主任。
吳六林老師给我们上的第一節语文課我至今难忘:
铃声响了约五分钟,他仍然给我们的是他的背影,他正在板书。一时间喧闹的课堂变得鸦雀无声。大家全神贯注地看他的背影------从黑板的左面写到右面。我们班------包括平时上课调皮捣蛋的男生都被他那“无声的第一时间板书”给镇住了。真是此时无声胜有声。当他将那漂亮而完美的板书写了整整一黑板后,便转身亮相,用他那带磁性的男中音说了声:“现在开始上课”。接下来便是吴老师那生动有趣,气质儒雅,功底深厚的第一堂语文课。我和我的同学们一个个被他的渊博知识和讲课风格所感染和折服。华师一附中的盛名不正是由一个个像吴六林老师这样的热衷于教育事业,并具有高深学问的教师所组成的吗?!
入中学时的我,也就十二,三岁,什么也不懂。梳着两只羊角辫。每天带着弟弟步行约半小时到华师一附中上学,然后放学后便一同回家。我不曾想到,开学后的第二周,吴六林老师便在班上宣布了班干部名单。我被提名做了一班之长。事实证明:从1973年初中入学,到1978年中学毕业,我努力尽职尽责,除了搞好自己的学习,积极协助吴老师管理班级课堂秩序和纪律,没有使吴老师失望。与此同时,在我五年丰富多彩的中学生活中,得益于有吴六林这么一位恩师时时在我身边进行敲打和提醒,使我从一个不懂事的孩子,逐渐地学习和明白了许多做人的道理。尤其从吴老师身上,我看到和学习到了他那种严谨治学的态度,以及他对不同的学生及家长采用不同的谈话方式与灵活的工作态度。这些乃至于对于多年之后在大学任教的我都是十分受用的。可以说,作为中学生的我,如果没有吴老师和同学们对我的信任,支持与协助,我就不会一步步从一名班长,成长为一名团支部书记,最终成为校团委组织部长。记得,在我初中三年级时,还被学校评选为武汉市“三好学生”。总之,所有这些荣誉的获得,无不倾注了所有老师对我的教育和培养,以及全班同学对我的支持与合作。我从心底里深深地感激他们,尤其是我的班主任:吴六林老师。
曾记否,在中学时,每年冬季,我们学校都要组织全校师生举行冬季集体长跑。是吴六林老师带着我们上街围着华师一附中和湖北财经大学校园跑一大圈 -------共计三千三百米,跑下来大约半个多小时。每当我们劝他,让他不要每次跟着我们这些年轻人跑长跑时,他便会如此地对我们说:“你们年轻人朝气蓬勃,如同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我和你们一起跑好像年轻了许多,对我来说也是的一种很好地锻炼。”渐渐地也就形成了一种习惯-------每次我们班集体长跑锻炼,吴老师和我便一个领队,一个断后。每次我在前面喊“一,二,三,四”,口号时,同学们都士气高昂,充满生机附和着。而在大街上行走的人们除了听到那稚嫩的,整齐的口号声之外,还多了一个高高个,架着一幅眼镜,成熟男人的浑厚中音。那就是我们可敬可亲的吴六林老师。
1974年,当我们进入初中二年级学习之时,正值中国面临着教育界青黄不接------教师及教科书均奇缺的状况。于是吴老师便给我们介绍中国近现代的文学家以及他们的优秀作品。毛主席的诗词更是吴老师当时讲课的内容。记得当时还是中学生的我们,对毛主席那深奥的诗词与韵律:“平平仄仄,仄平平”等很难理解。于是,吴老师便一一通过引导和我们一起分析与朗读毛主席的诗词,以加深我们对诗格,韵律的理解。如今,多少年过去了,可是,当年吴老师用他那浑厚的男中音朗诵毛主席诗词的声音至今仍在我的耳旁回响:“大江东去浪涛尽…… 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吴老师在课堂上的普通话是说的极好的,然而课下他却能说一口流利的湖南话。吴老师告诉我们:他与毛泽东主席可谓是老乡------均来自湖南。50年代初,当时的中国刚刚解放不久,仅仅22岁的吴老师,便来到了武汉教书。而且,他所教的学生都是拥有三年以上的工农干部。个别还是长征老干部或部长级的领导干部。就这样,吴老师在湖北武汉,以教书为职业,首先在工农中学教,后来便被华师一附中学替代了。吴老师一直都在这所学校教中文。用吴老师的话说:他当了一辈子教书匠,直到他最终退休回家。吴老师曾无限感慨并谦虚地对我们说:“我这个人除了教书,其他别的什么本事也没有”。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别的什么本事也没有”的吴六林老师却为国家培养了一批又一批有用之人才。尤其是他虽在文革中受挫,被整,妻子离他而去,可他却始终无怨无悔,一心扑在他所热爱和忠诚的教育事业上。并且毫无保留地将他那渊博的知识传授给了他一届又一届的学生。如今,他的学生可以说是:分别工作和战斗在各个不同的工作岗位上。有在国内的,也有在国外的,真可谓:桃李满天下了。
在中国的70年代,学工与学农曾是我们中学时代不可缺少的重要内容之一。虽然当年的我们因为学工,学农失去了许多用来学习文化和知识的宝贵时间,但是如今回想起来,拥有这样的学习和实践机会与经历对于我们每个人一生的成长都是十分受益的。记得那时担任我们班主任的吴老师已进入四十奔五十的年龄,可是他却一点也不服老服输。在农场,他和我们这些初中生一起劳动,挑大粪,插秧,打井;在工厂里,他和我们一道跟着师傅学技术,擦洗汽车及打扫车间卫生等。哪有脏活,累活,哪儿就能找到他。总之,无论是在工厂学工,还是在农场学农期间,吴老师和我们共同朝夕相处共同渡过了许多美好的时光,让我们至今仍然十分留念。他给予我们的教诲和言传身教让我们终生难忘。
作为吴老师的学生,我们曾经都为他虔诚地祈祷:希望他能在晚年健康幸福,并为我们找到一位好师娘。果然,沧桑有眼:在吴老师的晚年送给他一位好老伴------一位丧偶的科研所医生。而且还将她的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带到吴老师身边和他一道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如今他们的儿子已大学毕业在美国加州做计算机编程工作,而另一个女儿则在北京做会计师工作。如今,吴老师与师母均已退休在家,两位老人相依为命,互相体恤,互相照顾在武汉。
时间过的真快。年龄不饶人啊------如今我们这些吴老师当年所教的中学生早已是头发花白,大都已是过五十岁的人了。我们又怎能不让当年已是40奔50岁年龄的吴老师再老一些呢?如今的吴六林老师已近83高寿的年龄。只因几年前患了一场大病,烙下病根如今行走有些不便了。今年,当我和同学们去看望吴老师时,我们发现:吴老师过去那原本高大的身躯,因为岁月的流逝背部有些微驼了些,过去一直架在他鼻梁上的着那副高度近视金边眼镜的镜片有些模糊了些,可是,当你同他交谈时,他过去在课堂上讲课的那带有磁性般的男中音,仍然是那么中气十足。在此,我们衷心地祝愿吴老师和师母身体健康!白头偕老,永远幸福!
写于美国底特律 2012年12月
后记: 去年五月,我突然接到来自深圳母亲打来的电话。她告诉我:吴老师因病重住院医治无效已离开人世。追掉会于当日上午在武汉一殡仪馆举行。听之噩耗,我十分难过,立即代表我的家人给师母发去一封唁电函,以表示我这个多年受恩予吴老师的学生对他的去世表示沉痛地哀悼与纪念。并希望师母节哀顺变!好好保重身体!
吴老师,愿您一路走好!但愿我们这些您当年的学生能继续听见来自天堂您教书的朗朗读书声和笑声……
学生:肖 红 2014年2月17日
天地一弘 (2014-02-17 13:52:19) |
恩师一路走好! |
海云 (2014-02-18 16:59:48) |
好的老师给学生的是一辈子的益处。 |
肖红 (2014-02-19 13:45:25) |
的确如此。我十分幸运与感恩:从小学便遇见一对夫妇做我的音乐和体育老师。在那个并非重视学习,拥有一技之长倒不错的年代里,这对夫妇老师让我的唱歌和体育天赋得到了充分的发挥。进中学后,便又遇见了如此的一位教中文的恩师吴六林先生。总之,从我的老师那,我受益多多。我的内心充满了对他们的感激与感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