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 城市之尘

在这个城市,在这个季节,有时,我感到自己是一片孤零零的叶子。既然是叶子,我总想,一定也会有一片相同的叶子来自同一棵树。这么想着,我转头看看,这个城市有多少与我相似的面孔。

 
 节日鞭炮的余味依然可以从空气中嗅出,人们行走的脚步却一如平时匆匆又匆匆。天气出奇的冷,出行的人包裹在各式各样的保暖衣里,眼睛里写着同一个表情:疲惫。
 
 为了整理这么多寻根之旅的照片,四百多张,我好不容易找到这家位于市中心的富士冲印加印店。来来回回跑了三趟,终于学会了看公交路线,乘公交车。真是既节省又方便。
 
 办好了事,我在市中心随便转转。这个城市与所有城市一样,有开着豪华车的有钱人,也有沿街卖唱的盲人老夫妻。看管自行车的女人拽住一个不想付钱的年轻人的后座,两人拉扯的动作很滑稽,一个急,一个赖,倒像唱戏。只可惜行人没这雅兴,只有我一个闲人在旁偷着乐。
 
 站台等车。或许是为了安全的缘故,站台的安全岛设得很高,我踩上台阶还费了点劲。左右看看,并没有斜坡,轮椅是绝对走不上来的。在国内的许多城市,残疾人最理想的去处,还是蜗居在家最妥当。事实上,回国后,我几乎鲜少见到残疾人。是没有呢?还是他们都被隐匿起来了呢?
 
 三个高中生两女一男站在路线图前讲得口沫横飞,身体遮住了栏目。我提醒他们稍微让一下,他们很不情愿地让出一道小缝。等我看清楚自己要乘坐的车次后,对他们礼貌地说了句“谢谢”。不一会儿,我听到背后一声非常刺耳的“我鸭呸!” 我回头看去,那个高个子戴着眼镜看起来很斯文的男生,连忙躲闪地转过了身。是对我吗?
 
 城市,是文化的体现;城市,是带表情的脸。在这个城市,我仿佛看见带有烟草焦味的空气,到处弥漫着的尘埃颗粒,汇聚成迷蒙的雾霾,正在模糊着我的视线。
 
 2路车来了。一脚踏上公共汽车,习惯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元硬币投进硬币箱。正要往里走,司机说:“三块钱。” 我答:“不是一块钱吗?怎么涨价了?” 司机不回答我,用眼皮往上翻了翻。在他头上方的流动屏幕里,划过”车票:三元”。于是,我又摸出两块硬币,投了进去。往里移动时,我听到一个女人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这么大年纪了,还想逃票。” 
 
 我问一位和善的老人:“我刚才就是乘这趟车过来的, 是一元,怎么原路返回就变三元了。” 老人家告诉我,这个城市在市区的车票的确是一元票价,但是如果开出城区到郊外的话,车票就是三元。末了,老人说了句:“你不乘公共汽车的吗?” 我赶快搪塞:“哦,我是外地来的。” 老人好奇:“外地车票价多少啊?你哪个城市来的?” “啊,差不多,都一样呀。” 我应付过去。
 
 原来,之前几次,我确实是逃票了。以后我知道,上到车里后,必须抬头看屏幕上,或者开口问司机。自己把自己当成外地人,别人可是把你当成了自个人。
 
 前门进,后门出。孕妇坐在靠前的座位上,享受着这个城市带给她的优惠待遇。我鱼贯往里走,站在车的中门。面前的座位上,一个与我同龄的女人抱着她的孙女。令我惊讶的是,这个扎着两条羊角辫的女孩,年龄大约有六七岁,口里竟然含着一个装满牛奶的奶瓶。
 
 我好奇地问抱她的女人:“女孩多大了?” 女人并不抬头,笑着搂抱轻拍着怀中的女孩作答:“我孙女六岁了。快叫奶奶。” 在国内,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尊称,虽然在国外无论大小都被直呼其名。没有人承认自己是老人。 
 
 女孩懒得看我一眼,依然津津有味地吸吮着奶瓶。她在奶奶怀里撒娇,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两条腿踢踢打打,靴子踢在我衣服上。人多,我稍微往后,但小孩子似乎上瘾了,有够着我踢打的意思。我小心提醒女孩:“你踢到我了。” 这时,女人反而抬头看了我一眼,俯身把孙女搂得更紧,摇摆地说:“好玩是哇。自己以为自己是谁。我们不叫她奶奶,好哇?”
 
 车子急刹车。我前面一稍胖的女人摇晃着身体,不小心踩到前面人的脚,又后仰倒在我身上。胖女人忙不迭道歉。可她前面的年轻女孩嘴里嘟囔着,踩到她新买的 UGG靴子了,不好洗的。嘟囔来嘟囔去,胖女人脾气就上来了,回敬她穿得那么像有钱人,为啥不去坐的。女孩被胖女人的气势吓住,往后找了个位置坐下,脸一 直望向窗外。
 
 第一次乘车,我提前两站路下错了车,一路问询店铺的人才走对路线到达家。后面几次就顺利了。
 
 其实,是我搞错了。世界上没有一片叶子是相同的,即使它们长在同一棵树上。只是,每一个人都是这个城市的一粒尘埃,如果空气得不到净化,越积越多,就成了这个城市的另一道风景线 - 霾。
 
 
 ( 行在路上,无论客居他乡,还是故乡过客,体会的就是一份心情,而每种心情都是一份独一无二的体验。)





天地一弘 (2014-02-14 14:14:45)

世上没有一片叶子是相同的,做独特的自己,成为世界的经典。

阿朵 (2014-02-15 03:09:51)

值得深思的感悟。

予微 (2014-02-20 03:33:26)

还是故乡的过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