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火树
楼上的邻居在紧邻小区的公路旁开了家小饭馆，规模不大，油水也就成正比的相应减少，尽管如此，饭馆后面的垃圾桶仍吸引了几条邋邋遢遢的流浪狗。这些由于各种原因流离失所的小性命，每天主要的活动，就是守在垃圾桶旁，在清汤寡水的残羹剩饭中刨出一条生路。
时间久了，饭馆的主人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了维持流浪狗们生计的“主人”。犬类特有的知恩图报似乎让牠们认定，一定要为“主人”做点什么，才算对得起肚子里那点油水，于是乎，“主人”上下班的路上，总是紧跟着几条自以为很拉风的“护卫犬”。不但如此，牠们还自发成立夜间巡逻队，像模像样地在楼下空荡的街道担任起警卫的角色，无论冬夜的寒风如何凛冽，也打消不了牠们的热情，职业操守绝对可以令物业保安汗颜。
面对狗儿们一厢情愿又无比执着的忠诚，楼上的邻居只能苦笑着接受——谁能料到，开个饭馆还能招来这么一帮撵都撵不走的狗烂儿。
说牠们是狗烂儿真不算冤枉，乞丐也分三六九等，比不得大饭店的垃圾狗，个顶个腰肥体胖、油光水滑，这些小饭馆的垃圾狗就像腰扎麻绳的乡下乞丐，骨瘦如柴、目光胆怯、形象猥琐。小区居民没有谁肯待见这些不请自来的家伙，包括牠们的“主人”，只是看在狗烂儿们不招歉、不惹祸的份上，暂时容忍牠们在小区栖身，再说物业都不管，业主也就多一事不如省一事了。
就这么着，这几条相貌丑陋的流浪狗留在了小区，久而久之，成了一道司空见惯的风景，尽管与花坛草坪多少有些不和谐，几年下来，人狗之间却也相安无事。
春节前，丑陋的狗群忽然变得鲜亮起来，一条可爱的小巴狗加入了流浪的队伍。浑圆的头颅、漂亮的杏仁眼、黄白相间的毛色，说明祂有北京宫廷巴狗的血统，只是动作迟缓、步履蹒跚，已到了垂暮之年；对人毫无戒备的友善，说明祂和人有过亲密的接触——毫无疑问，这又是个被人遗弃的小可怜儿。
除了心中引发些许对人情冷漠的感慨，我没有对这条小巴狗加以过多的关注，毕竟有太多太多诸如此类的事件，发生在我生存的环境中。多愁善感的情怀与这个社会格格不入，我早就强迫自己麻木了，可是过了不久，来自深夜的一阵犬吠将我从刻意营造的麻木中惊醒。
春节长假，人们在喜乐融融的气氛中走亲访友，没人关心这些原本就不招人待见的流浪狗。因为饭馆歇业，几天水米没打牙的狗烂儿们在呼啸的北风中战抖着，为了节后吃到第一口冰冷的剩饭，牠们依然驻守岗位。
大年初三晚上，大约12点的时候，窗外一阵急促焦虑的犬吠把我从睡梦中惊醒，小型犬特有的尖叫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刺耳。春节期间的大扫除和各种应酬本来就够让人疲惫了，好不容易有个睡囫囵觉的机会，却被突如其来的犬吠打断，我心中不由得恼火。以前我被家养的宠物狗吵醒过，但是流浪狗似乎能意识到自己寄人篱下的地位，还从没有发生过深夜扰民的现象，今天这是怎么了？甭多了，有一个业主投诉，就能把打狗队招来，这帮家伙是不想活啦！我忍不住厌烦起扰人清梦的狗烂儿。
事过几天，我在一个天气晴好的下午去公园散步。阳光暖暖的照在身上，也暖暖的照着我的心情，清梦被扰的恼火早就被破五的鞭炮崩得烟消云散，谁还能跟狗烂儿较真儿？甚至在小区间穿梭的狗群从身旁跑过，我也没太在意。——我决定用高高在上的宽容大度，原谅这些流浪者的无理冒犯。可是我感觉良好的自我陶醉没有持续多久，就被一阵似曾相识的犬吠打断，同样的急促、同样的焦虑。这也太破坏和谐气氛啦，我调转轮椅，试图找出那个可恶的肇事者。
迎面走过来的，是那条老迈仍不失可爱的小巴狗，祂吃力地挪动衰老的身体，试图跟上渐渐远去的狗群。当祂蹒跚着与我擦身而过的时候，我才愕然发现，那双漂亮的杏仁眼被一层厚厚的白膜覆盖着，已经看不见黑色的瞳仁，原来这条可爱的、有着高贵血统的小巴狗，竟是一条患有严重白内障的盲犬——可能这正是祂被主人抛弃的原因吧。
一连饿了几天，终于闻到油腥味儿的狗烂儿们兴奋地撒着欢儿，很快消失在街道拐角，眼看赶不上伙伴了，小巴狗又发出一声急促的吠叫。没错，就是祂，那个深夜扰民的肇事者！该怎么处理这个小可怜儿呢？真能忍心看着牠被装进打狗队的铁笼，或是任由牠在残酷的世界上自生自灭？到底哪种选择更合乎人道主义？正当我犹豫不决的时候，一幕意想不到的情景进入我的视野。
那几条已经跑远的流浪狗忽然改变路线，转了回来，用飞快的速度奔向掉队的伙伴，欢快的神情像是迎接自己的国王。接着，牠们欢跳着、簇拥着、甚至用身体的碰撞催促着双目失明的小巴狗赶路，偶尔，躁动的狗群还会离开小巴狗，但是跑不了多远就会折返回来，继续带领小巴狗赶路——那正是朝着饭馆的方向。衰老的小巴狗被年轻的狗烂儿们裹挟着，走走停停地前进，终于消失在视野之外。
眼前发生的一幕，令我毫不夸张地震惊了，一种久违的感动悄悄在我的心底泛起。我为自己擅自为小巴狗打算的“人道主义”感到羞愧，牠的同伴、牠的社会都没有抛弃牠，我有什么权利决定牠的命运？！
近年来，网络频频曝光的虐待老人事件，如一盆盆冷水泼头，令人彻骨寒心，相濡以沫、同舟共济这样温暖的词汇越来越像煽情的口号，却难以确实地实现在社会生活中，甚至扶老人过马路都升级为一种冒险行为。相比较流浪狗群发生的一幕，我不能不诧异于如此细腻的感情，竟然会在这些不受人待见的狗烂儿身上得到体现。
这条遭人遗弃的小巴狗，经历过多少不幸无从得知，但我知道祂现在是幸运的。祂在冷漠的世上努力地活着，并且融入一个努力帮助祂活着的群体，牠不孤单。精力旺盛的年轻流浪狗没有吝啬少得可怜的残羹剩饭，而是用不离不弃的态度接纳了双目失明的同类，这些卑贱的、被人遗弃、破坏和谐的狗烂儿们，用真诚的行动见证了生命的顽强和可贵。彼此相顾、相互扶持，这就是能在不幸的处境当中，幸运地生存下来的先决条件！
人都有老的时候，达官显贵、贩夫走卒无一例外，终归有一天会迈入老龄群体。有谁会盼着自己老无所依？又有谁愿意以身作则地为老有所养尽上自己的本分责任？流浪狗群发生的故事，不值得人们去反省、检讨吗？
| 海云 (2014-02-06 16:46:2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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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动。 |
| 火树 (2014-02-07 02:05:5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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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 |
| 林玫phoenix (2014-02-07 03:48:5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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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可爱的小动物们，真心疼！有时所谓人类真不如狗。 |
| 火树 (2014-02-07 05:13:4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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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何其尊贵的身份，一旦禽兽不如，那是最悲哀的事。 |
| 天地一弘 (2014-02-07 12:35: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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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性终究会复苏。 |
| 熊猫 (2014-02-07 19:59:0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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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真有这么狠心的人，能抛弃自己养过的狗。。。 |
| 呢喃 (2014-02-07 22:32:4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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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不如动物，狼都知道报恩，人性日益荡尽。 |
| 含嫣 (2014-02-08 01:12:5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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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比人有义，令人感动的文字。 |
| 火树 (2014-02-08 01:26:2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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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神怜悯！ |
| 火树 (2014-02-08 01:28: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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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无举，连结发妻都能抛弃。 |
| 火树 (2014-02-08 01:29:5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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堕落的人性何其败坏。 |
| 火树 (2014-02-08 01:32: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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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的忠诚令人心疼。 |
| 予微 (2014-02-08 03:40: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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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人深省！ |
| 林玫phoenix (2014-02-11 22:50:2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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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否麻烦你把这篇链接到<家有宠物>论坛去，以便以后我们收录在文集里。多谢。 |
| 火树 (2014-02-12 01:43:2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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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呀。 |
| 林玫phoenix (2014-02-12 16:13: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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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你的帐户，找到本篇文章，进入编辑状态，下面有小框<链接到论坛>，点击小箭头，便出现各个论坛的标题，点击<家有宠物>，然后完成编辑，发出就链接到论坛了。实在不行再告诉我，我让阿朵帮忙。 |
| 火树 (2014-02-13 00:47: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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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指点，马上改过。 |
| 圆通赏花进行时 (2014-04-27 23:53:3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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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尔，躁动的狗群还会离开小巴狗，但是跑不了多远就会折返回来，继续带领小巴狗赶路——那正是朝着饭馆的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