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狗下山记
话说天地未开之时,一片混沌,日不明,月不亮,星不见。混沌因承受日月之精,化育一人,姓盘名古,经一千零二十四年,盘古成人,身长八百里,膀阔九百围,滴泪成洪,发如巨树齿比尖峰,行则地动卧则山摇。
此时天地初分,日照大地,月明星稀。一日,盘古梦醒,全身酸痛,口渴难耐,便四肢着地,嗅查找水源。过高山,越平原,走沙漠,不知过几许年,此时内火秘结,目赤泪浊口生疔,腹胀肚痛不出。又不知过几许年,遇一山,山高入天,禽兽难觅,寸草难寻,山披雪数丈。食雪两口,有如玉液琼浆,怎奈多吃就觉刺骨冰寒。无奈,重又前行。循山而下,至东胜神州昆仑山下,终见一湖。湖之阔,不知几许远,昏昏然不可见,湖之深,不知几许高,幽幽然不可探。盘古一头扎下,直将一湖水全然吸干。不一时腹内轰鸣,盘古快移腿紧落尻,排山倒海之势冲下一颗屎来。真是屎流成河,河旁有屎。遍体通泰之后,摸全身,跌断五根肋骨擦破六块皮肿起七个包。
他娘的,这看不见的日子真是不好过啊!大吼一声,盘古便砸石头,削树干,造巨斧,干他的开天劈地大事去了。
且说这屎,九丈见方,前轻后重左宽右窄上大下小面滑底糙,黄不溜丢蓝不拉叽粉不噜嘟,白里透着绿绿里透着红红里还透着黑,一看便知此非凡物。眨眼又过一千零二十四年,这屎受风吹日晒雨淋,化而为石。河因屎名,名石河。又过一千零二十四年,因吸收天地日月精华,石中化胎,出一卵。过一千零二十四年,卵化一狗。此狗身长四尺膀阔三停,铜头铁背宽肩细腰,玉石眼,卧蚕眉,钢针须,尖刀耳,杂毛灰腿,酷肖野狼。狗因石出,非五鳞五虫五兽之属,不服天地阴阳之管。
此狗纠结野犬游狗,占山为王,食狍子打野兔喝果酒饮花露,打围郊游,倒也逍遥自在。不知过几许年,一日朝罢,一糙皮哈巴狗奉上一书:“大王,臣昨日下山,见镇上人手一书,名曰《西游记》,街谈巷议,说此乃天下第一奇书。臣特弄得一本,孝敬大王。”那狗心喜,接书看来,茶不思饭不想,从日中到日暮,从日暮到日出,又到日暮,览毕。放于石桌之上,轻叹一声。思之甚久,重又拈起,直至三遍之后,掷书长叹。
旁边一矬拐狐狸犬上前:“大王,您根正苗红,聪明才智不输那猴,若得名师,不愁干不得一番大事业,千古留名!”
“我正有此意,只是未有良师啊!”
话毕,旁边转过一细腿猎狗:“大王,臣听说东去三千里,南赡部州有蓬莱岛,此岛摩天接云,多有神仙。岛北有黑狗峰,黑狗峰上有黑狗观,黑狗观内有黑狗大仙。通天文,知地理,精制造,善变化,诚乃天下第一奇狗。”
那狗大喜,问:“此话当真?”
“当真!前几日一商贾之人自称从蓬莱岛来,常往黑狗观送油送菜,与黑狗大仙素有往来,现住山下有间客栈。臣与他相投,可要他修书一封与大王晋见。”
“甚好。”石狗一面安排细腿猎狗索取修书,一面安排矬拐狐狸犬砍树造筏,一面安排糙皮哈巴狗分排大小头目。
一切准备停当,石狗上路东去。至于石狗一路怎样历经三灾八难,又几经波折投到黑狗大仙门下,怎样乏身劳骨苦心修行,暂且不提。那石狗在黑狗大仙门下学艺一千零二十四年,一日,那黑狗大仙召石狗至前:“徒儿呀,你跟为师这么些年了,我的那些东西你也学得差不多了,再呆下去,我也没什么可教给你了。还是下山去吧!这一走,恐怕再没有见面的机会了,我也没什么好东西送给你,去年捡了一把老镰刀一把破斧头,放在这里也没什么用,你拿走吧,不方便的时候也能换点吃的。”
此话正中石狗下怀,假意推辞一番,别师之后,当即下山。此时正是阳春三月天气,花红叶绿柳暗桃明,赏不尽沿途好风景。那狗信步而来,走到半山之上,迎面过来一老猎户,油光秃瓢头,精瘦麻杆身,三棱拐棍腿,上穿狼皮背心,下着粗布裤,脚蹬狼皮山地快靴,肩扛双管猎枪。石狗一时想起师父平日常说,世上之物,就数那人最为奸诈,看似慈眉善目,实则暗藏祸心,应敬而远之,如狭路相逢,须千万小心。石狗又想自己今学成归来,非比从前,还怕那厮不成。再则全身本事不曾小试一番。遂人立而起,尾巴卷成一圈,腰间抽出镰刀斧头交叉头顶,摆出一副战斗架势。
且说那头,山下老猎户这日闲来无事,上山来想弄点野味打打牙祭,不想半路碰上一狼,猎人心下大骇。正是忙者不会,会者不忙。只见老猎人不紧不慢屈左腿,右膝着地,拉过那美利坚国进口明光锃亮双管猎枪来,平举胸前,左眼紧闭,右眼、基线、准星与那狼头四点一线,只待手指轻轻一动,要它小命。仔细一瞧,原是一狗。
“狗日的,还是个×××!”猎人捋须笑罢,收枪绕路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