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办公室的时候,我还挂着脸,头发还翘着没有压下去,衬衫也没有换,卷起的袖子已经松垮了,这样很邋遢,但在我脑子里并不在意,我很烦。不一会儿,希尔来了,她是我的助教,如果我晚了,她就代我坐在那里,然后到时间去工作室安排学生上课的事。但是我今天却来得早,因为路上没有停格过,也没有兴致慢慢开慢慢看。“周末好吗?”这往往是见面的套话,我却说:“糟透了!”,“嗯?”她奇怪地看我,以为我用了一句耍酷的话,却又不像,疑惑了。哎,家里的事,尤其是中国那边的事,跟谁说都没有意思,就当我耍酷吧:“噢,没什么,呵呵!”。
希尔喜欢画水彩,一直给唱片公司设计水彩画的封面,这会儿就让她画画儿,我自己去隔壁会议室开会了。等回来的时候,她已经着急我的模特大概要到了,先去工作室了。我用柠檬泡了一壶水,拿了铅笔和速写本,也随后来到工作室。课还没开始,模特在换衣服,希尔在里间小办公室跟克莱尔聊天。
说的是去欧洲学习的事,克莱尔毕业后要去意大利学比较古典的素描,给我看那些学校的资料,她参加过佛罗伦萨的美术游学课程,但是这次打算一下子呆三年,充满憧憬也有些害怕。都问我:“如果你能够一个人去海外教学,会选择哪个地方呢?”我一下答不上来,“我有老婆孩子,当然不可能走开,想都没有想过”。“如果想一下,哪里最好呢?”,“嗯。。。剑桥?我记得看过一本浪漫的爱情片,就是发生在剑桥的,非常漂亮。。。”,“哈哈!你首先想到的是爱情啊,说说那个故事好吗?”。哼,中计了,不过我真的记不得故事情节了。
“比利时也不错啊,其实我父母和祖父正在比利时呢!让我来说一个故事,发生在我祖父身上的真实的传奇”,希尔说。 原来,希尔的祖父二战的时候是美军的飞行员,就在比利时的一个地方被德军打下来,其他人先跳伞的都死了,他是飞行员,最后一个下来,受了重伤,被德军送到医院救活了。不可思议的是,他跌下来的时候降落设备损坏了,仅靠树枝和电话线的阻隔而没有摔得粉碎,被发现的时候完全可能被德军简单或“仁慈”地枪杀,却不知道为什么被送到医院去急救,他的脊柱都几乎断了,一直住院,等到康复的时候德国已经投降了,他获得了美国的紫星勋章。希尔说,他们故地重游,就是为了纪念那一段往事。我相信她的祖父一定是挺拔英俊的军人,她承认自己的鼻子和脸颊象他,就很容易想象出来。
其实希尔最近也很忧郁,她的父母卖掉了在洛杉矶的房子回弗吉尼亚了,就留下她搬到公寓去住。她一直住HOUSE的,现在非得住公寓,很不习惯,煞费苦心找了一处不像公寓的公寓,因为有前门独立出入,心情好一些。为什么父母要卖掉房子呢?因为美国人很现实,她父亲从洛杉矶的公司退休了,原来一直要飞华府和洛杉矶两地的,现在就可以卖掉房子,轻轻松松帮她还了学生贷款,然后回弗吉尼亚祖父那边去过了,他们在靠近乔治·华盛顿的弗农山庄附近有住宅,还曾经管理过弗农山庄呢。
我说,“那你的父母难道不怀念一直生活、工作的地方?难道洛杉矶气候不更适合养老?”,“当然了,他们打算实在想来的时候就飞过来,在海滨订一个套房,很舒服了”。希尔又说:“对于孩子,小时候生活的环境是很重要的,需要相对的稳定,可以留下最美好时光的记忆,但是现在我都大学毕业了,他们就要把我‘丢’了,让我自己创造自己的生活,当然我觉得很难过,生活环境一下子都改变了,我原来就在父母家的车库画画,现在连收集的东西都没有地方摆了,只好跟房东商量多给一间储物间用。。。晚上会独自哭泣,爸爸妈妈在哪里?。。。但是,这些都会过去了。”她把两只脚跟收拢,一前一后,再斜过膝盖,做一个淑女的动作:“我是弗吉尼亚人嘛!”。
对,谁让我们都是美国人?
henrysong (2013-10-10 23:46: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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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汉至 (2013-10-11 22:15:27) |
谢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