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
“太尊必胜！太尊必胜！”
人怪军团齐声吼叫着。其声之大，震天动地。此声一出，方圆百里，无鸡犬之声。虎人的队伍，从中间分开，让出一条道来。后面的熊人，从这条大道上一拥而上，冲杀过来。
“虎大头真坏！叫我们熊人打头阵！”黑洞九九在城头上气呼呼地说。
“快趴下，小心激光弹！”童智子说。
黑洞九九猫下腰，一只手抓着胖胖熊，另一只手扒着城头，呲牙咧嘴地向城下张望。突然，一哨人中州马，从南城门下一涌而出，在百米多长的大斜坡上一字排开。他们竖起一道盾牌，前面是熊人的队伍，后面是半尺厚的城门，城门半掩着。
熊人们见出城的队伍不过百人，都忍不住大笑起来。站在熊人队伍最前面的，是一个身高不过尺余的猫人。他翘着长长的胡须，瞪着凶狠的眼珠子。
“猫队长！”黑洞九九惊叫道。
“土智子！他…他怎么可以私自出城？”童智子叫道。不是说好了，按计划执行嘛，这是怎么一回事？他想。
说话间，已经有数不清的蛙人纷纷跳入护城河里，向这边游来。与此同时，鸟人的队伍也张开他们多肉的双翼，半飞半跑地踩着蛙人的脊背，向城墙这边袭来。
童智子一面向蛙人和鸟人射击，一面留意着土智子的队伍。他看见土智子的百人之旅，已经被熊人们从三面围住。熊人密集的激光弹，打在厚重的盾牌上，发出了一道道的绿光。土智子和三师团的士兵，从盾牌的侧面向熊人射击。前排的熊人中弹倒下去了，后排的熊人又替补上来。三师团的士兵，顷刻之间，已经死伤了一大半。
虎人的高炮，从阵地的后方向城墙上的守军，发射着威力巨大的激光炮弹。绿色的炮弹像流星似地划破夜空，呼啸着飞过来，把乾唐的城墙炸得东倒西歪。蛙人和鸟人借机朝着残破的城墙处，一股脑地冲过来。中州守军不得不集中火力，阻止他们从缺口处攻入城中。爆炸声、嚎叫声和哭喊声四起；火药味、动物的体味和血腥味到处弥散。乾唐镇的四周，已经淹没在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
护城河里，到处都是蛙人。护城河面上，鸟人成群结队。他们从蛙人的背上，蜻蜓点水般地踩过，冲到城墙下面。他们攀援着、跳跃着、飞翔着，试图攻到城墙上面来。中州守军从城头上，向他们猛烈的射击。掉在城墙下面的鸟人尸体，已经堆积如山；护城河里的蛙人尸体堆积着、漂浮着，筑成了尸体的桥梁。更多的鸟人踩尸桥而过。他们从城墙根下，又踩着鸟人的尸体，飞向城墙的缺口。渡过护城河的蛙人，像壁虎一样，从四面八方，爬上城来。不管童智子和三师团的士兵多么努力，都无法杀退他们的进攻。因为杀死一个人怪，就会有无数的人怪扑上来。他们如潮似浪，无穷无尽，让人心惊胆战，不寒而栗。
乾唐城，这只千年神龟，已经遍体鳞伤，尤其是它的南面和东面。神龟在痛苦地挣扎这。它的躯壳已经破碎，再也不能保护它裸露的肉体。才几盏茶的工夫，从城墙的几个缺口里，已经冲进来几百个的蛙人和鸟人。他们在城中，和三师团的后备队展开了激烈的巷战。
熊人在猫队长的指挥下，一步步地逼近土智子。和土智子一起作战的士兵已所剩无几，他们已经打完了所有的光弹。那些保护他们的盾牌，也一面面地倒下去了。因为盾牌的主人，都倒在了血泊里。火光中，土智子和他的战友，完全暴露在敌人的包围圈里。此时，猫队长认出了土智子，他就是猫队长做梦都想抓住的中州制陶人—黄仲仁。猫队长下令不许开枪，要抓活的，献给至高无上的太尊大人。
熊人们放下手中的武器，里三层外三层地把土智子和他的手下包围在当中。他们的包围圈在一点点的缩小。熊人嘴里露出尖利的獠牙，眼睛里放射出猎杀的凶光。几个中州军人见了，身子一轻，昏死过去。熊人张开大口，把他们一个个地拦腰咬住，用熊掌使劲地撕扯他们挣扎的四肢。他们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没有持续多久，就戛然而止了。中州军士见状，无不失魂丧胆。不少军士扔了枪械，企图逃跑，却被熊人打翻在地，分而食之。
土智子怒从心起。他举起金刚长剑，向噬人的熊人们疯狂地砍去。熊人的血肉，在他面前横飞；熊人的断肢，在他面前坠落。熊人的哀嚎和哭泣，在他的耳边回响。他的神经，因为屠杀太多已经麻木；他的理智，因为仇恨已经完全失控；他的身体，因为奋力已经变成机器！此时此刻，沉沦、阴暗和杀戮主导了他的一切。他唯一的心愿，就是杀死更多的人怪，叫他们从太极星上彻底绝迹。似乎只有屠杀，才能制止正在进行中的屠杀；只有流血，才能阻止正在飞溅的血液！熊人在他的长剑面前一排排地倒下去。从后面冲上来的熊人，目睹了这种骇人的屠杀场面。他们恐惧，颤抖，裹足不前。中州士兵看见这种场景，才从震惊和恐惧中清醒过来。他们仿佛从土智子的身上，看到了胜利的希望，纷纷冲过来，和熊人展开了面对面的肉搏战。
一直躲在童智子身后的黑洞九九，不敢继续观看两军交战的惨烈场面。城下，是和他一样的熊人，向他们开枪他办不到。屠杀同类，也许在以前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可是在现在，他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城上，则是救过他性命的童智子和观看他演出的中州士兵，他不能背叛他们，尤其是他的恩人—童智子。可是直觉告诉他，乾唐城就要被攻破了。他面临着生死抉择：逃回熊人的队伍里，也许还有一线生机。留在这里，那就是死路一条。他该怎么选择？火光中，胖胖熊仿佛盯着他看，那眼神分明是在谴责他的不忠。黑洞九九好像怕火烫着他的手似地，把胖胖熊扔到地上，不去看它。可是，他的脑海里却出现了白白胳膊的护士顾小玉。她笑吟吟地向他走过来，让他感到悸动和不安。顾小玉才离开，童智子又向他走来，手里端着热腾腾的黑饭，笑逐颜开，仿佛是见到了他的亲人。黑洞九九又把胖胖熊捡了起来，好像扔掉了胖胖熊，就等于扔掉了自己已经拥有的幸福。此时，城墙下面传来了一阵熊人的嚎叫声，也传来了熊人身上特有的气味。这一切，对黑洞九九来说，是那么的熟悉，那么的亲切！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黑水河、想起了百足车和百足车上香喷喷的黑饭。和自己的同类在一起是多么自如！像鱼儿在水里漫游，鸟儿在天上翱翔。看着城下的熊人队伍，黑洞九九又一次把胖胖熊扔到地上。他产生了从城墙上偷偷溜下去的想法。可是，胖胖熊好像又在嘲笑、讥讽他，说他是无法驯化的野兽，是一点人性也没有的混蛋！
“别给我做鬼脸，你这个可恶的东西！”黑洞九九一面在心里骂着胖胖熊，一面慢慢地把它捡起来，抱在胸前，再也不让它离开自己半步。
忙着激战敌人的童智子，始终没有忘记黑洞九九。从眼睛的余光里，他看见黑洞九九把胖胖熊扔掉了又捡起来，捡起来又扔掉了。最后，他又把胖胖熊捡起来，紧紧地抱在怀里。见到这一幕，童智子的心里，别提有多么高兴！因为他知道，经过了激烈的斗争之后，黑洞九九终于放弃了逃跑的念头。在这个生死攸关时刻，黑洞九九选择了人的生活，经受住了前所未有的考验。
童智子没有太多的时间观察黑洞九九，因为战局对他们越来越不利。千头万绪，无一处不让他焦心。蛙人和鸟人铺天盖地袭来，叫他们应接不暇。土智子在大斜坡上，力战三面之敌，势单力薄，危在旦夕。恩智子和横智子把守的东门那边，也传来隆隆的炮声。徐一耳的驼峰山上，到处是火海。东西大道的两边，刚才还有密集的枪声，现在已经偃旗息鼓，没有任何声息了。童智子清楚地意识到，城池失陷已经在所难免！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突然，一颗激光炮弹，在他身边不远处爆炸了。滚滚浓烟把他和黑洞九九笼罩起来。躲在他身后的黑洞九九，突然觉得被人撞了一下。浓烟过后，黑洞九九才发现，刚才撞他的是童智子。他倒在血泊中，不省人事。黑洞九九推他，他一动也不动。
黑洞九九失声嚎叫起来，仿佛有人摘掉了他的心肝。他抓起童智子手里的激光枪，向蛙人和鸟人，疯狂地扫射起来。中弹的蛙人和鸟人，在临死前的一刹那，才发现打死他们的，竟然是他们的同类，一个地地道道的熊人。他们吃惊的表情，永远地刻在了他们僵死的脸上。黑洞九九，他不再是躲藏在主人身后的胆小鬼，也不再是摇摆不定、企图逃跑的野兽。他是三师团一名战士，他是横贯山一个弟子。他在城头上英勇射击的形象，突然之间，变成了乾唐阻击战的一面旗帜。士兵们看见了他，就像看见了曙光。人怪看见了他，仿佛被人使了定身法，动弹不得，他们在疑惑中中弹，在踌躇中丧生。
土智子在南门外面的大斜坡上，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熊人闻风丧胆，谁也不敢前进一步。土智子手中的金刚剑，宛如梨花，漫天飞舞。猫队长如梦初醒，气急败坏地叫道：
“用枪，用枪！射死他，射死他！”
熊人得令之后，一起举起他们的激光枪。丛林一样密集的枪支，全部瞄准了土智子。熊人此刻的样子，不像是在打仗，倒像是在执行枪决命令。土智子也意识到，这是他生命最后的时刻。他紧紧地握着长剑，牙关紧咬，挺直胸膛，瞪大眼睛，直视着虎视眈眈的熊人。孤零零的他，站在大斜坡上，没有并肩作战的士兵，没有护身的甲胄，只有成堆的尸体，和脚下熟悉的土地。
土智子开始向这个世界告别，在心里说：
“永别了，我的故乡、我的亲人！永别了，我的师父、我的师兄弟！永别了，我的岩人兄弟！永别了，我的…”
| 清扬 (2013-09-25 00:47:0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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蛙人，对这个词有兴趣。谢谢。 |
| 梅子 (2013-09-25 01:41:2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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惨烈！不过土智子肯定不会死。 |
| 夕林 (2013-09-25 19:09: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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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清扬！握手！ |
| 夕林 (2013-09-25 19:10:5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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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卷已经是尾声了。我们的主角可不能死。谢谢梅子!! |
| 夕林 (2013-09-26 13:52:5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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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你读读你的悄悄话。 |
| 林夕杰 (2013-09-27 22:58:3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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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的不错，很少读小说，最近尽读您的小说了，呵呵 |
| 夕林 (2013-09-28 02:22: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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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夕杰。你的诗作很清秀，喜欢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