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趣说精华
医院里,贾护士推着药车到各个病房里送药。我在门处站着,看着贾护士的身影,自从那天晚上,和贾护士牵了手,到现在还觉得手里热呼呼的,甚至觉得贾护士的手依然还在我手心里攥着,真的是想她,放不下她了。
贾护士推车过来了。我故意不给让路。
贾护士笑笑说:怎么,想扎针啦?
我看着贾护士心里热热的,我让开了。贾护士推车走进来,给每一个病人发药,发到我的时候,贾护士看着我说:想吃吗?
我嘿嘿笑了一下。
贾护士咯咯地笑起来。
贾护士说:看你这个笑吧,真的有点傻样了。贾护士把给我的那份药包起来,放到了裤兜里。几个病人眼睛直直地看着我和贾护士。
贾护士说:都别看了,把药吃了吧?
一个傻傻的,话都说不大清楚的病人,啊,啊了两声,对着我俩举起了两个大拇指,还往下弯了弯。
我问贾护士:他比划的是啥意思?
贾护士说:是说咱俩好的意思。
我说:我知道。
贾护士羞涩地笑笑说:大男孩,你也会调皮啦?
我说:是了。说完我哈哈地笑起来。
贾护士说:刚才,贾院长来电话,说一会儿你们局里会有人来看你。
看我?害我吧?我说。
贾护士说:就当是来看你,跟他们好好说,能回去最好,也免得娘在家担心。
我叹息一声说:我领教过他们,没一个好肠子。
贾护士说:我会和你在一起的,你放心好了。
贾护士又笑笑说:你松鼠哥哥不是说过吗,你是斯人,没有人会怎么样你。
我看着贾护士笑了笑。
我说:他们既然给我送进了精神病院,我就给他来个装疯卖傻,就嘿嘿嘿,气气他们。
贾护士说:是了。
我说:贾护士,我什么都喜欢,可你怎么姓贾呢?这个姓我不喜欢。
贾护士说:我也不喜欢这个贾。其实,其实我不姓贾,500年前我也姓斯。
我说:500年前你也姓斯?
贾护士说:是了,我也姓斯。我的名字叫斯妹,妹妹的妹。
我说:斯妹,这名字好听,好听。
贾护士说:你喜欢?
我说:喜欢,以后我就叫你斯妹吧?
斯妹笑着点点头。
我说:斯妹,那你怎么改姓贾了呢?是不是像电影里说的,500年前,有坏人追杀,你家人不得不躲进山洞,隐姓埋名?
斯妹说:你说对了一半。
我说:给我讲讲?
斯妹说:想听?
我说:特别想听。
斯妹说:我得忙去了。说完调皮地看着我,推着药车走了。
贾局长办公室里,贾局长坐着,刘委员站着。
贾局长说:你先去医院看一下斯人,先不要说让他回来,要先教育他认识一个问题?
刘委员说:是,教育他尽快提高对吃肠问题的认识。
贾局长说:不不,这个事先放一放。现在有两个当务之急的事要做,第一个当务之急是,我们送他去精神病院,是他的错,不是我们的错,这个问题一定要他这么认识。
刘委员说:对,我们是一级政府,对他一个基本群众来说,我们不可能有错,即便是有错,我们也不能说我们有错呀。
贾局长说:这倒是真话,但不能这么说。你没看网吗,常有某个官员一不小心,说了真话,哪怕就一句,被贴到网上,你看那网民的口水,都能把你淹死。
刘委员说:是,我也听说过,真是后怕呀?
贾局长想了想说:就说贾局长看他被炮的后坐力打了一个腚墩后,想他一定是伤得不轻,急着送他去医院,结果司机一脚油门送过了头,就奔了精神病院。
刘委员说:贾局长,这么说斯人这小子能信服呀?
贾局长说:他信不信服没关系,但我们必须这么说。
刘委员说:是,是得这么说呀。
贾局长生气了,说:你不要总是呀呀呀的?
刘委员说:是,不呀呀。
贾局长说:还呀呀?
刘委员说:是,不呀,不了。
贾局长说:第二个当务之急的是,你一定要教育、诱发、引导他有一颗感恩的心。我们放他出来,让他一定感谢、感恩我们,让他知道,如果我们不放他,他还得在精神病院,还得吃药扎针。所以,当你说要放他的时候,他一定要感激涕零,甚至抱住你的双腿感激涕零。如果他能做到这样感恩,那你的思想工作就太德高望重,不,就太功成名就啦?
刘委员激动地说:是,贾局长,我不要德高望重,我要功成名就,功成名就。
贾局长站起来握住了刘委员的手,说:哥们,你要把这次行动当作一次使命,全力完成啊?
刘委员一下子哽咽了,说:贾局长,您叫我哥们,太让我吃惊了呀,不不,太让我激动了,激动了。我,我一定,一定不辱使命。
贾局长送刘委员出来。
在门口,贾局长说:最后告诉他,明天我亲自到医院接他,我要让他再来一次感激涕零。
刘委员说:是,是,我一定,一定使尽全力,教育、诱发、引导,让他感激涕零。
一辆黑色小汽车在公路上疾驰,很快就开进了“忘我精神病医院”
的院子里。刘委员走下来,拎了一兜水果走进了医院,走进了斯人的病房。
刘委员见了我,老远就把手伸出来抓住了我的手,摇动着。
我只是嘿嘿地傻笑着。
刘委员说:斯人好,看你这样,就知道好多了呀?
斯妹说:斯人一点都不狂燥了,特别听话。
刘委员说:听话就好,听话就好呀。
刘委员拉我坐到了床上,说:斯人呀,贾局长特别想你,特别惦记你的伤,想来看你,就是挤不出时间呀。
我还是嘿嘿地傻笑着。
刘委员说:斯人呀,你来精神病院,都怪你炮轰了贾局长,这是你的错,不是贾局长的错呀?
我说:我的错?不对吧?
斯妹看看我说:是,是你的错。
我说:啊,是了,是我的错。
斯妹说:斯人听话的时候,你说什么,他就说什么,但有时,一不小心犯病了,就不听话。刘委员你要多加小心啊?斯妹说完背着刘委员向我做了个鬼脸。
刘委员说:看现在的样子多好呀,完全不像放炮时的样子啦。当然,年轻人吗,犯错误是难免的,认识了就好,认识了就好。斯人呀,贾局长想让你回去继续工作。
我嘿嘿地傻笑着,拍了拍手。
刘委员说:好,好,一听我说贾局长要让他回去工作,就鼓掌了,这是在感恩呀,是不是斯人?
我嘿嘿地傻笑着,又使劲地拍了拍手。
刘委员笑了说:我说对了不是,斯人,你就是在感恩呀。
我偷眼看了一下斯妹,斯妹笑笑和我眨了眨眼。
刘委员说:斯人呀,你年轻,你最要考虑的就是自己的前途呀,谁能给你前途呀?当然是贾局长,斯人你说,是不是呀?
我嘿嘿地傻笑了一下说:是,是了。我从床头柜上拿起一个毛桃给刘委员。
刘委员笑笑说:看见没,斯人懂了,知道感恩啦。斯人呀,唱个感恩的歌呀,我看你会唱不?
我点点头,连续地嘿嘿,嘿嘿,嘿嘿了几下。
刘委员说:有点像感恩的歌啦,以后还要练,要多唱呀。
刘委员拍了拍我的肩膀又说:斯人呀,国家培养你大学毕业不容易,要好好把握,把握前途,你说是不是呀?
我说:不是了,我上大学是我娘不容易呀。我娘种谷子,打谷子,卖小米换钱,供我念了大学。
刘委员说:那,大学不还是国家的吗?
我嘿嘿地傻笑着说:那,那,我娘要是不给我交钱,哪个大学肯要我,培养我呀?
刘委员有些生气地说:这话说的,不好,我不爱听,你娘就是再有钱,可国家要是不建大学呢,你上哪念去呀?
我瞪起眼睛说:真是妈妈之理论。
刘委员说:什么是妈妈之理论呀?
我说:妈妈之理论,是妈妈之乎者也理论的浓缩。浓缩出的“精华”就是,本来不是这么个事,硬说成这么个事,还得让你也跟着说是这么个事;或者说,是这么个事,硬说成不是这么个事,还得让你也跟着说不是这么个事。
斯妹说:说什么呢,绕口令啊?我帮你说,妈妈之理论,简单地说就是,是是而非,是非而是,不是还是,是还不是,但究竟是是,还是不是,不是贾局长说是也不是,而是甄县长说不是也是。
我说:贾护士言简意赅,说“精华”说的透哇。
刘委员说: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个理论呀?
斯妹说:只缘你在理论中,不识其真面目。
我说:妈妈之理论源远流长,据有关学者考证,这个理论源于2000多年前的一个发展中国家,但具体是哪个发展中国家,不祥。这个理论具有明目张胆的欺骗性,常把一个基本群众,甚至是整个人类都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斯妹说:我帮你说,就是能把像斯人这样没病的人,弄成有病的人,甚至弄成精神病人。
我瞪起眼睛站起来喊:我讨厌妈妈之理论,我要抽他。我说着扬起巴掌抽向了刘委员,正正好好抽在了刘委员的左脸上。
刘委员“妈呀”一声,一只手捂住了左脸。
斯妹说:斯人犯病了,犯病了。
我又扬起巴掌照刘委员抽去,这一下抽在了刘委员的右脸上。刘委员又“妈呀”一声,一只手捂住了右脸。刘委员被我抽懵了,都不知道躲了。
斯妹说:刘委员跑,快跑。
屋里的精神病人跟着喊起来:刘委员跑,快跑。
整楼的精神病人都喊起来:刘委员跑,快跑。
刘委员这才醒过神儿来,站起来撒腿就跑,跑到门处,被绊了一下。刘委员扑通一声趴在了地上,鼻子撞上了门角,鼻子出血了,刘委员顾不得,爬了几步,跑了出去。
我哈哈地笑起来。
斯妹笑得趴到了我的床上,已经笑不行了,笑了好一会,才笑够。我和斯妹对视着,我们俩都笑出了眼泪。
我说:斯妹,你配合的太好了,天衣无缝。
斯妹说:斯人,你太有理论了,嬉笑怒骂,太绝了,太妙了,太有趣了。
我说:这要不是刘委员,是贾局长,就更有趣了。
斯妹说:大胆,敢戏弄本官?说完斯妹又笑起来。
我看着斯妹说:斯妹呀,你说咱俩是不是天造的一对,地设的一双?
斯妹脸红了,声音小小地说:我们是吗?
我也声音小小地说:是,是。
刘委员跑出了楼门,跑进了小黑车里,对着倒车镜,抹了一把鼻子上的血,很踩油门,几脚都没踩着。刘委员慌了,看着楼门,很怕斯人追出来。原来车钥匙没插上。刘委员赶紧把车钥匙掏出来,哆哆嗦嗦,插了几下才插上,一脚油门,小黑车一溜烟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