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涩时光
二十四
借宿县城
到了县城车站天已经黑透了，借着微弱的灯光看一眼手腕上的中山牌手表，已经七点多了，这一天都是在车上度过的，又是冷又是迷茫，现在到了县城却不知道下一步怎么办。与老乡两个踏着已经冻得硬而脆的被来往车轮压的很狼藉的残雪，咯吱咯吱地地走上几步，感觉不行，鞋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湿透了，麻木的脚传递上来的感觉不知道怎么形容，每一脚下去都要鼓起很大的勇气，两个人不由得小跑起来，这样利用连续的惯性可以减短脚底传来的痛苦的时间长度，边跑边商议去哪里？方桐说，没事，你去公园吧，我有亲戚的，我去住一宿不碍事的。既然如此，两人就此别过，各自朝着自己的方向一路小跑。
亲戚当然是有的，可基本没什么来往，因为家在乡下，历来与城里的亲戚没什么交道，遇上什么事都是大人去出礼吃饭而已，从情感上讲方桐不觉得这亲戚与路人有什么两样，估计真的去了，那陌生的眼神也不会比这室外的温度更高。到底去哪里呢？方桐打量着冷清清的街道，冷萤萤的并不明亮的灯光，头顶上像是浓墨与三青相互渗化的效果一样，大片的黑之外透着点阴阴的蓝，这县城竟无自己立锥之地，何谈更大的城市？无论贫穷与富有，这一扇扇窗子的后面总是有温暖的人家，自己呢？在这冷冷的街头独自行走却没有方向……方桐快速地想着各种办法，终于有一丝亮光划过脑海，对了，就去她家，那里可以暂时落脚……
她，是方桐的画友，高上几届，但年龄却并不比方桐大什么，方桐在文化科目上走了不少弯路，但两人在爱好绘画的同时还爱好文学，她叫霞。霞家庭条件也不算好，但比起乡下的方桐就好多了，霞是姐姐，还有一个读初中的妹妹，家里开了个小小的日用品店。记得夏天的时候到霞的家里玩，霞把自己积攒的几个纸箱的《辽宁青年》搬出来让方桐看，还有三毛的书。方桐带了一些回家看，结果在三毛写的那本书上竟然写了不少意见，后来还给霞的时候很不好意思，但霞一点也不在意，让方桐很是放松。想到霞那和善的目光与坦诚的笑容，方桐不禁加快了脚步……
霞的一家正在吃饭，很热情地把方桐让到饭桌上，方桐也顾不了扭捏了，端起热乎乎的饭碗就吃饭，桌上还有个青年，霞说是表弟，如今在这帮着开那个小店，晚上就在小店住好看店。霞显得很高兴，笑着说你来还就巧呢！正好单位发了三张电影票，吃过饭我们几个一起去看电影！我们四个人只需要再打一张就行了！热饭驱走方桐的寒冷，霞的灿烂赶走了方桐的不安，很快就吃完了饭。方桐无意中听见霞的妈妈让霞先去订个房间，方桐连忙说不用了，晚上就与表弟住小店就好了，真的不用订房了。见方桐再三坚持只好作罢，霞说说笑笑的就带着妹妹与表弟和方桐去电影院看电影了，很近的，走上几步就到了。方桐想着自己刚才还一个人孤独行走在清冷的街头呢，一转眼就一群人有说有笑看电影了！
看的是《大决战》，难怪发票呢，自己买票看这电影的人真不多，看到银幕上群众肩挑手推的支援前线却遭到敌机狂轰滥炸的时候，方桐内心真触动不少，因为这当地的群众当时就是这样参与到战争中的，每一个村庄都有英雄的故事在流传……霞不时与方桐说话，问方桐将来有什么打算，回县城吗？方桐被这样的问题难住了，因为没有彻底的思考过，也不知道到底会如何，霞说回来也很好的，大城市是很难留的，如果回来你这高材生开个装潢公司呀什么的，自己可以给你当高级顾问！说罢是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方桐却无法一下子回到现实中来，内心对霞描绘的场景既没有感觉也不甘心，这也算是未来吗？开个小店面天天忙的屁颠屁颠的挣钱？一辈子？霞好像变了，变得成熟也变得现实，她大概已经不看文学的书了吧？电影后来到底是什么场面方桐已经感觉不到了，只是看到不断的轰炸不断的浓烟四起，许多人在冲锋，有许多人倒下，也有许多人在欢呼……
与霞的表弟挤在一张小床上，挺暖和的，方桐也很满足，表弟竟也有许多问题与方桐探讨，说现在一切向钱看，画画一类高雅的东西也开始变味了。方桐应付到，顺应时代嘛，搞活经济是发展之本，没钱什么事也干不了。表弟说也许你是对的，你就是学艺术的，可我心里还是觉得艺术最好不要沾上钱，一沾上钱就没什么意思了。但是搞艺术的人也要生活呀，这生活就离不开钱。方桐开导着表弟，也想说服自己，可自己也想不出有什么高招，显然，表弟说的也是有道理的。表弟说在这里帮着开小店也是暂时的，自己也拿不了什么钱，将来肯定还是学点什么手艺，但真的对纯洁的东西还抱着希望，不希望大家都为了钱而乱忙……方桐的肩膀都缩在被窝里，两眼模糊地望着小小的天花板，已经熄了灯，基本上也没看不清什么，头脑里一直在想这未来能到底怎样呢？钱是迫切需要的，可真的就围绕钱而过一生吗？像霞说的那样？现在倒是流行开公司，大大小小的公司如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可到最后究竟会有什么结果？就像歌词里唱的那样？口袋满满的脑袋空空的？那一生不就白来过了吗？如果仅仅是为了生存，又何必去读书？世上还有美好的东西吗？虽然这么多的人都在奔钱看，可自己真是不甘心，拿那些并不精致的东西忽悠钱有意思吗？这不就相当于来世上一遭就忙着跟人群跑了一遍吗？人群里的人如同路边的草一样，有谁知道你？又有谁尊重你？在金钱面前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真是有失体面，人，没有了体面还有什么？……
二0一三年一月八日十六点三十五
| 春山如笑 (2013-06-29 23:13:3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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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金钱面前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真是有失体面，人，没有了体面还有什么？…… 写的真好. |
| 木桐白云 (2013-06-29 23:33:3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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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时候这是个很缠人的问题。 |
| 梅子 (2013-06-30 01:22: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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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那些并不精致的东西忽悠钱有意思吗？这不就相当于来世上一遭就忙着跟人群跑了一遍吗？” 这个思辨很深刻。 |
| 木桐白云 (2013-06-30 02:50:4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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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值得思考的问题。 |
| 予微 (2013-06-30 07:34: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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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想与现实，艺术也是要吃饭的。 方桐大概又无意中让一个女孩失落了。嘻嘻。 |
| 木桐白云 (2013-06-30 07:41:4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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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需要吃饭，但活着不是为了吃饭。你看穿了这里的风景，呵呵。 |
| 予微 (2013-06-30 22:14:0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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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才有故事吧。 |
| 木桐白云 (2013-06-30 22:28:2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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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来的都会到来，什么也挡不住…… |
| 绿岛阳光 (2013-07-01 12:22: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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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桐君的故事很吸引人。这位霞姑娘是方桐的又一位红颜知己吧？ |
| 木桐白云 (2013-07-01 12:27:5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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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你慢慢去发现，应该不会让你失望的，呵呵！ |
| 安琪 (2013-07-07 14:40:3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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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这段 年轻的心想追随自己的期望又不得不纠缠于现实 必需做个选择虽然也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倔强会带自己去什么命运 |
| 木桐白云 (2013-07-07 21:53: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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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预知未来，只是在走。 |
| 仲夏百合 (2013-07-08 03:47: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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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段因为霞的一家的出现让人心里很温暖。 |
| 木桐白云 (2013-07-08 06:58:3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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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会逐步松弛，冬天已经降临，春天就不会远了。 |
| panda11 (2013-09-10 18:41: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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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真是万恶之源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