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
汤义正长袍裹身,从灰石殿里出来,过灰石岗,渡水来到水乡宫。早有宫人通报了公主。他刚到,牧水花就笑吟吟地迎了出来。汤义正见水花今日装束与往日不同。她头戴青色镶珠万卷头巾,身穿淡蓝白花千褶裙,脚穿长筒嵌花靴。一对鱼骨耳环摇摇晃晃,未曾开言,已带三分笑意。牧水花挽住义父的胳膊,娇声道:
“这么久也不来看我,把女儿忘了!”
“义父老了,行动不方便,所以就来少了。”
“那我要去看你,你也不让呀?”
“不是不让,是义父政务太忙。要是你哥哥能多卖点儿力,义父又何必瞎操心呢!”
牧水花一听‘哥哥’这两个字,柳条眉就挑了起来。
“别提他!”牧水花撅着嘴道,“气死人了。昨天晚上,他又在泽熙殿闹了一宿,又是鼓又是箫的,吵得我一夜都没睡好。”
“好啦好啦,不说他了,说说你吧。”
“说我什么?我有什么好说的?”牧水花道。
“我听人说,你近日得了个什么宝物,天天欢天喜地的。是什么好东西?”
“不告诉你!”牧水花道,“求你救黄仲仁,你都没有办到。我的气还没消呢!”
汤义正听了,脸上掠过一丝阴影,转而又赔笑道:
“他叫人劫去了,义父就是神仙,也没有办法了呀!”
“谁让你没有早点办呢?苍天有眼,劫走了才好!”牧水花道。
“水花,你不会是喜欢上……”
“哪里呀!义父。”牧水花怕义父说出来,打断他道,“他是冤枉的,被人绑架了,还诬告他是罪犯。我同情他嘛!”
“被人绑架的?真的吗?谁告诉你的?”汤义正道。
“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牧水花道,“是一个小毛人偷偷告诉我的。说他们接到了什么黑云令,才把黄仲仁押到黑水河地牢里去的。什么是黑云令,谁发的?”
汤义正摇着头,表示难以置信,皱着眉头道:
“谁这么大胆,敢在我们的地盘上发什么黑云令,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一定要好好查查!”
“是该查查。”牧水花道,“这还了得!让你的手下查查军方,看是不是他们捣的鬼。”
“那个小毛人是谁?”汤义正道,“他能把真相说出来,应该嘉奖他!”
“我答应他了,不说出他的名字。对不起,义父大人。”牧水花神秘地一笑了事。
“这么守信义,很好。”汤义正点头道。
牧水花见义父年近花甲,行动已经不如从前方便,就搀扶着他,来到自己的莲花殿。她一面叫宫女献茶上果,一面又问宫女有没有给鱼儿喂食。然后,走到自己的卧室,把一件陶器小心地捧在手里,轻轻地摆在义父面前,眉飞色舞地道:
“义父,您看。就是这一件,我新得的宝贝。”
汤义正一瞧,原来是一尊钟形陶器。上面雕刻着池塘、荷花和几只蜻蜓,色泽鲜艳,质地浑厚,甚是可爱。
“不错呀,谁的作品?”汤义正故意问道。
“你猜猜?”牧水花神秘地道。
“猜不出来。”
“我要你猜嘛?”牧水花娇声娇气地道。
汤义正故意胡乱猜了一通,只不说出黄仲仁的名字。最后牧水花实在受不了了,咂着嘴道:
“是黄仲仁呀!连这个都猜不出来,亏你还是个博学多才的学者。”
“你收集那么多他的作品,不会是恋上他了吧?”
牧水花把脸羞得绯红,道:
“又拿人家取笑,不理你了!”
她撅着嘴匆匆地抱起陶器,把它放回自己的卧室,又走出来和义父聊天。眼看就是正午了,她一面命人准备饭菜,一面差人去唤哥哥牧水宇过来用膳。她要在水乡宫,和哥哥一起款待义父,共进午餐。差去的人回来道:
“大王昨天睡晚了,起不来。”
牧水花一听肺都气炸了,“噔噔噔”地就要亲自去泽熙殿问罪,被义父拦住了。牧水花杏目里充满了泪水,哽咽地道:
“太不像话了。父亲的江山,迟早会毁在他手里!”
“别急别急。”汤义正温和地道,“他是这个脾性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一时是改不过来的。”
“父王和母后仙逝以后,”牧水花抹着泪道,“我只当还有个哥哥可以依靠。你看看他,能靠得住吗?不是喝酒,就是玩女人,叫我怎么不担心呀!”
牧水花越说越伤心,呜呜咽咽地哭起来。汤义正搂着牧水花的肩膀,轻声道:
“乖,别哭了。把眼睛都哭肿了,就不好看了。你哥还年轻,慢慢地会改的。”
汤义正把手绢递到牧水花的手里,叫她把脸上的泪珠儿擦掉。
汤义正在牧水花的涟水殿吃过午饭,喝了茶,收起笑容,郑重其事地道:
“水花,义父问你,你恨不恨杀害你父母的凶手?”
牧水花吃了一惊!心想,好好的,干嘛突然问这个?谁不恨杀父屠母的凶手?
“恨,恨死了!”牧水花柳眉倒竖,尖声道,“这十几年来,我是怎么过的,别人不知道,难道义父还不知道?我变成了孤儿,无父无母。要不是义父你疼我,还有谁会疼我?”
汤义正见时机已经成熟,便道:
“那你想不想给父母报仇?”
“想!做梦都想。可是怎么报呀?”牧水花道。
汤义正看着牧水花被仇恨扭曲的脸,不紧不慢地道:
“水花,你听我说。过去二十年,义父为你们能报仇一直在做准备。你看现在,我们要工业有工业,要军队有军队,还怕报不了仇?”
“可你还没说,怎么报呀?”牧水花道。
“你知道吗?东域和北域就要打仗了。”汤义正道,“只要他们一打起来,中州人就会卷入战争的泥潭不能自拔。到时候,我们就可以乘机北上,为你父母报仇去了!”
牧水花一听说要打仗,又震惊又害怕,一脸迷茫,不知如何回答。
“难道你不想到红灵山,祭奠你父母的亡灵?”汤义正盯着她问道。
“我只想严惩杀害我父母的凶手,”牧水花道,“没想着要打仗。听您这么说,好像要打大仗,那得死多少人呀!”
汤义正知道牧水花心软了,就用毫不质疑的口气道:
“中州人杀害你父母的时候,可不像你现在这么仁慈。人常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若不趁此夺了中州,恐怕你的深仇大恨一辈子也报不成了!”
汤义正见牧水花双眉紧锁,沉默不语,知道她陷入了仇恨和宽容的两难之中,便不再多说什么了。
汤义正别了牧水花,又折到中泽宫的泽熙殿,见牧水宇衣衫不整地走出来相见,身上还散发着女人身上特有的艳香气味,就满脸不高兴,冷冷地坐在案台旁,看着牧水宇一言不发。牧水宇摸着自己过早歇顶的脑袋,瞪着死鱼眼道:
“又怎么啦?瞪着我干什么?”
“还问怎么啦?”汤义正没好气地道,“你还好意思来问我?你有点出息好不好?天下都大乱了,你还在这里花天酒地、醉生梦死呢!”
中泽王揉了揉肿眼泡道:
“你在说什么呀?什么天下大乱了?”
“这几天你去议政殿了吗?”汤义正横眉问道。
“没去。没什么大事,我去那里做什么?”
“没什么大事?军方有没有派人来给你汇报?”
“有啊。我身体不适,没见。”
“屁话!整天没日没夜地鬼混,别以为我住得远就不知道!看看你的黑眼圈,还敢说你没有玩通宵?”
“义父,您消消气。反正国家大事有您打点,也用不着我呀!”
“没出息!要是你父母还活着,非叫你气死不可!”
“别提我父母!”牧水宇突然恶狠狠地道,“要是他们还活着,我能变成这样吗?我才多大,就看见父母身首异处,血淋淋的,我没有变成疯子就不错了!二十年了,有仇不能报,有冤无处伸。我活得人不像人,鬼不是鬼的!你还指望什么呀?”
“嗨,你还有理了!”汤义正提高嗓子道。
“行了。”牧水宇不再顾及面子,“我知道您瞧不上我,水花也瞧不起我。别说你们看不起我,连我也看不起我自己。我是个什么东西?一个只知道享乐的混蛋,一个把父母仇恨抛在脑后的畜生!你要是嫌我烦就别管我,叫我自生自灭好了!”
“义父既然救了你的命,就要管你一辈子!”汤义正斩钉截铁地道。
“好好好,你爱管就管,只要您不怕生气!”
“好啦。”汤义正口气缓和了些,“我不是来和你吵架的。你听着,你不是要为父母报仇吗?你不是说你变成这个样子是因为父母的仇没有报吗?告诉你,报仇的机会来了!”
“机会来了?您是什么意思?”
“东域和北域就要打仗了,这可不是机会来了是什么?”汤义正道。
“他们打仗,关我们什么事呀?”牧水宇道。
“蠢!”汤义正道,“他们打起来了,中州必然派兵支援北域。他们的南方就空虚了。我们就可以趁机北上,取了中州。得了中州,给你父母报仇不是易如反掌的事吗?你是做大王的,应该有雄心壮志。你不图谋天下,就是坐以待毙,懂吗?”
中泽王脸色陡变,手脚发冷,双腿禁不住地颤抖起来,半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汤义正用鄙夷的眼光看着他,一言不发。最后,他禁不住地责备道:
“你是中泽王,拿出点儿王者的威风来,别叫人瞧不起你!义父把你从刀口下救出来,是指望你能把你父王的江山撑起来,再显中泽王的英雄气概!你倒好,像个妇人似的懦弱,令我失望!”
汤义正的这番话,就像一根钢针似的,刺到了牧水宇的痛处。他平生最恨别人讥笑他,把他比作妇人!牧水宇横了横脸上过早松弛的赘肉,狠狠地道:
“谁是妇人?谁是懦夫?我打到中州给你看看。抓住杀害我父母的凶手后,我要亲自把他们碎尸万段!”
“这才是好样的。别用嘴逞强了。走,跟我去见国防大臣。”
“现在?”
“马上!”
梅子 (2013-04-05 01:57:06) |
皇帝不急"太监"急! |
夕林 (2013-04-06 13:17:17) |
说的有趣!是这样的。你什么时候去台湾? |
梅子 (2013-04-06 13:24:53) |
8号出发,15号返回。 |
夕林 (2013-04-06 13:27:45) |
据说宝岛很漂亮,还台湾的小吃也很香,值得一游啊! |
梅子 (2013-04-06 13:39:32) |
早有此意,现在是天时,地利,人和,要不就喜滋滋呢。 尽量拍好照片,不过我就是拿个ipad,眼睛不行,相机用不了。 胃口也一般,呵呵,一老就不中用了,就是活个精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