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小法拉第王— —歌德鲁刚刚从东域瓦拉城的军事基地回来。他匆匆地换了一件黑袍子，扎好黑头巾，把《高德经》翻到第一百零一页的第五章第六节，夹上书签，一路向皮蒙特宫的议政殿走去。
皮蒙特宫地处巴拉特城的高处。从远处看，它就像一群卡通巨人拥挤在百丈海崖上。每一个卡通巨人的头上都戴着一顶金色的帽子。那些帽子就是宫殿的半球形顶盖。有了它们，巴拉特城不再是一个城市，而是一种象征。它代表着王权、国家和民族！
小法拉第王从大理石宫阙过道上经过，看到远处的三文河从海崖上面逐级坠落，形成了多级的格拉斯大瀑布。他在过道上停了几分钟，思考着如何应对那些跟随父王多年的大臣们。东正殿顶楼的钟声响了。洪亮的钟声传向巴拉特城的每一个角落。歌德鲁从沉思中醒过来。他快步走进议政殿。早在那里等候的大臣们见小王歌德鲁进来，都纷纷站起来。歌德鲁走到王座旁的桌边，打开手中的《高德经》，翻到夹着书签的那一页，清了清嗓子道：
“诸位都知道，我父王还在病中，不能理事。所以，今天我代替父王和大家讨论怎么对付北域敌人。在开始讨论之前，我想先读一段经文。”
歌德鲁停顿片刻，就开始读起来：
“歌沙王在盛丽斯沙漠里独行，突然听到高德神的声音化作风，吹进他的耳朵里：‘仇杀是一种罪恶！对付仇杀的最好办法，就是把我的圣意传给仇家，让他们明白道理！’歌沙王一回到土尔门，就召集高德神的门徒，一举攻取了巴东国，把圣主的教义传到了那里。于是，巴东人变成了圣主的信徒。土尔门和巴东国化为一体，不再有彼此的仇杀和分离！”
歌德鲁读完了经文，把左手放在《高德经》上，审视着王座下面的大臣们。国防大臣沃特穿着米黄色的军服，包着黄头巾，挺着大肚腩道：
“歌沙王能办到的，我们为什么不能？我主张从巴灵山发动进攻，让北域棒子也尝尝我们的厉害！”
能源、交通等大臣也都纷纷发言，支持沃特的主张。东域的大臣们也都清楚，老王歌德顿已经老了，小王歌德鲁是唯一的王权继承人。既然小王要战，又何必和他过不去呢？那不是自找麻烦吗？然而，在座的内务大臣休伦法拉第就不同了。他是老王的亲弟弟，又是小王的亲叔叔。休伦见身边的大臣们一个个都像墙头草，气就不打一处来。他摆了摆手道：
“嗨，安静！我说你们是不是都老糊涂了？都忘记了战争的厉害了！俗话说：‘开战容易休战难’，‘开弓没有回头箭’。二十年前的教训，难道你们都忘了不……”
歌德鲁听得很不耐烦，打断叔叔道：
“休伦叔叔，歌沙王一战定了巴东国，才把圣主的教义传到了那里，停止了仇杀。叔叔是东域的英雄，怎么会‘前怕狼后怕虎’呢？”
休伦被侄子打断了，气得满脸通红，不想又被他抢白了一番，更是火从心起，大声道：“你懂什么？我和哥哥打天下的时候，你还是个毛孩子呢！你居然敢说我‘前怕狼后怕虎’，我立过的战功还少啊！告诉你，叔叔吃的盐比你小子走过的路都多。‘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歌德鲁万万没有想到，反对自己意见最强烈的竟然是自己的亲叔叔。更可气的是，他还倚老卖老，实在呛得人难受！歌德鲁正要发作，议政殿的大门突然打开了。一个颤巍巍的老人，由人搀扶着，从外面走进来。原来是老法拉第王歌德顿。歌德鲁见是父亲，慌忙跑过去，把父亲扶到王座上，站在老父身边。休伦见是兄长，满心欢喜，走到王座前道：
“王兄，你好点了吗？”
“好多了！谢谢你常来看我。”老王歌德顿道，“鲁儿还小，对你不敬的地方，你多包涵。”
“鲁儿，你过来，给你叔叔道歉！”
老王一面斥责儿子，一面暗暗地向儿子使眼色。歌德鲁会意，马上低头向休伦致了歉。休伦道：
“不是叔叔要和你作对，而是战争不是儿戏，稍不留心就会亡国！”
“你叔叔说的对，”老王喘口气道，“战争是生死存亡的大事，千万要慎重小心！一娜是我的心肝。她遇了难，难道我不心痛，我不愤怒？就是你叔叔，他也疼这个侄女呀，他能不心痛不愤怒？可是鲁儿啊，越是这样的时候，越要严防鲁莽从事！”
休伦听哥哥这么说，气才慢慢地消了。
“王兄，弟以为在动武之前，应该好好研究一下军事局势，看看有多少胜算才好。”
老法拉第王点点头，叫弟弟坐在自己身边，咳嗽了几声之后，对大臣们道：
“我决定：停止军队调动。已经到巴灵山的部队就留在那里，以防不测。是战是和，研究研究再说！”
歌德鲁见父王没有支持自己的主张，还下令停止了军队的调动，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一肚子的不满又不能发泄，狠得他牙根发疼！
老王歌德顿解散了议政会议。刚才那些主战的大臣们，谁也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一个结局，个个后悔不迭，不敢再多言一句。
老法王由儿子歌德鲁搀扶着，和走在身边的弟弟休伦一路聊天，回到他居住的温莎殿。待休伦辞别之后，老王才对儿子歌德鲁道：
“鲁儿，你太冒失了！你叔叔在军队的根基很深。他如果不支持你，你怎么能取胜？退一万步说，为了你妹妹的事，现在就和北域开战，未必是件好事！你叔叔也是为我们歌德家族考虑，才没有同意你的主张。”
“为什么？”歌德鲁不服气地道，“我们兵强马壮，武器精良，又有丰富的石油做后盾，还怕赢不了那些养牛养马的？”
“鲁儿，不能光看北域一个国家呀。”老王道，“战争一旦打起来，就不是东域和北域两家的事了。我问你，你把兵都调去和北域作战，万一南域或者中州来犯，你岂不是背腹受敌？”
“南域是我们的盟国。”歌德鲁道，“他们不会乘人之危。至于中州，我们和它无冤无仇。他们有什么理由来犯我界呢？再说了，他们是‘民主’国家，动不动就要开会讨论，办事拖沓得很。等他们决定了，我们的仗都打完了，‘黄花菜都凉了’！”
老王摇头道：“你叔叔说你年少不经事，我看他说得一点都没有错！国与国之间，哪里有那么多礼仪道德可讲？那些道理是给傻子讲的，利益才是核心，才是硬道理！你一定要牢记我今天给你说的话。”老王喘口气又道，“你既要盟国支持你，又要防着它们；打别人的时候，你还要看看自己身后有没有人算计你；有的敌人看上去弱小，可他的身后有强大的势力支持。世间的事情，原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得多。一步走错了，就有可能铸成大错。你说要开战，还借用歌沙王的故事鼓动人心，说明你很有心计。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在北域的身后还有西域。他们要是出手，你还能打赢吗？二十年前，我和你现在一样年轻气盛，就忽视了这一点，错估了形势，才输得一败涂地！”
歌德鲁听了父亲的这番大道理，又见老父说得恳切，哪里忍心再争辩！他又一次想到了死去的妹妹，咕隆道：
“难道一娜的仇就不报了吗？”
“当然要报！”老法王咬牙切齿地道，“我们歌德家族有仇必报。不过常言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急什么？”
歌德鲁听见父亲这么说，才感到了一丝安慰。老法王叫儿子立刻准备车马仪仗，他要马上到西崖的歌德墓地去看望一娜。埋葬的时候他还在昏迷中，都没去，心里的这份内疚和不安让他一刻也不能耽搁。
太阳偏西的时候，小法拉第王带五百精兵保护父亲，来到西崖的歌德王族墓地。妹妹的坟是新的，用大理石砌成半球形，高一丈。老法王病弱的身体裹在黑色的长袍里。他多皱的手里捧着一束白花，颤巍巍地把花放在墓碑前。碑文字记载了歌德一娜的生平。老王在心里读着。
“歌德一娜公主，自幼多病，被哮喘长期折磨，苦不堪言！她曾多次求父王解囊，救助患病儿童无数，天下无不感恩戴德。公主尚在青春年少之际，可怜未死于疾病，却被奸人所害，死于非命！呜呼，天理何在？公理何在？东域民众为一娜公主之亡悲愤不已，共立此碑，一表对亡人的崇敬和爱戴。……”
看到这里，老法王歌德顿泪如泉涌。他抚摸着冰凉的大理石坟墓，不禁失声痛哭起来。
林子里传来了猫头鹰凄厉的叫声。烟尘遮住了太阳。远处的格拉斯瀑布时隐时现，广袤平原上的石油井架笼罩在雾霭里。看着这一片东域江山，老法王感到肩上的担子不轻。他擦掉眼泪，发现儿子歌德鲁正站在妹妹墓前抹眼泪。看着自己的爱子，他后悔没有早一点儿教他理政。他还那么年轻，那么不知深浅。如果自己有什么不测，这偌大东域江山，他能管理得了吗？老王歌德顿在心里暗暗发誓：
“从明天起，我要让鲁儿处理政务，我在一旁给他参谋。一定要让他历练历练！对了，一定要……”
老法王突然眼前一黑，昏厥过去。歌德鲁赶忙把父亲运回皮蒙特宫医治。
| 雨林 (2013-03-26 20:11:2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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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林还能够写战争。敬佩。 |
| 梅子 (2013-03-26 23:30:5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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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域是宗教国家，世袭制。 |
| 夕林 (2013-03-27 02:37: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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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雨林！！ |
| 夕林 (2013-03-27 02:38:4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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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的对！谢谢梅子总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