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连载《另是一番天和地》之“令我心痛又崇敬的知青英雄蒋美华

                       

刚到大兴安岭时,我还没有退团,在局里团委担任个职务。这一年的春天,我被派到山河农场参加大兴安岭地区共青团工作会议,会议期间,我见到了知青英雄蒋美华。

 

蒋美华是山河农场的上海知识青年。她是资本家出身,积极要求入团,一心想和家里划清界限。她的英雄事迹是:有一天中午,一名负责联系她的共青团员正在和她谈入团问题,两人正在交心,忽然听到有人喊:“仓库着火了!快来救火呀!”她俩立刻站起身,一同跑出房间冲入火海,和大家一起,从仓库往外抢运东西。正在这时,房顶上一根梁柱烧断砸了下来,瘦弱的蒋美华用肩膀和双手扛住正在燃烧的柱子,让身后的人们冲出去,直到自己昏倒……我见到的蒋美华己经是烧得面目全非,几经整容后的样子了。她没有头发,戴着假头套,手和脸,身体都严重烧伤,鼻子是假的,鼻孔出气很困难,而且异常干躁,她一一和我们握手,用细微的声音跟我们问好。握住她被烧得像鸡爪子一样残缺的手时,强烈的心痛和震撼让我不能自己,我强忍着眼泪不让它掉下来,努力作出平静的样子,不让她觉察我的惊悚,内心的冲动使我恨不得一把抱住她。我说不清内心的情感,到底是崇敬还是心痛,只觉得内心撕裂一般的疼,一股怜悯和痛心的感觉盖过了对她的崇敬。

 

散会以后,她邀我们到她的宿舍,她拿出一册册在上海照的,没有毁容以前的照片,分给大家看。她以前可真算是个林黛玉式的美人儿,白晰的皮肤,娇好的容颜,苗条的身材,无可挑剔。我们一边看她一边讲:这是夏天的黄浦江边……这是春节的豫园……整个儿身心都沉浸在对过去的美好回忆里……她告诉我们,现在她的健康是最大问题:呼吸困难,皮肤无法排汗,血流不畅,手脚冰冷。农场给了她很高的荣誉,对她照顾有加,派专人陪护,二十四小时不离人,但她觉得身体状况不容乐观。她心态平和,没有豪言壮语,更没有一句后悔的话。我们大家都感到很压抑,不知说什么才好,直到有人说别让美华太累了,我们才和她道别。我一步一回头的向她挥手,强忍了半天的眼泪终于不听话的流了下来,也许因为都是知识青年,也许因为都是女孩,也许是她过去和现在容貌的强烈对比,也许是我的狭隘难以理解她的胸怀,总之,她的英雄事迹没有让我热血沸腾,反倒让我感到一阵阵的悲凉,为什么人的生命如此轻贱,为什么让一个个年青鲜活的生命去为什么木材、铁片之类的国家财产去牺牲?这种宣传这种提倡是否人道?这种价值观是否正确?……这么多年过去了,虽然她一直在我心中,但我没有勇气打听她的消息,也许,心灵和容貌一样圣洁的蒋美华早已飞往另一个世界了。

 

美华,不知你可还记得那个双眼噙满眼泪,在你面前手足无措的北京女知识青年,你永远活在她的心中……

 






阿朵 (2013-03-23 15:07:00)

真是悲剧性的人物!

仓库里的东西重要,还是人的生命重要?现在想来,这么简单的问题,在那时,确有不同的选择,真是感叹!

渺渺 (2013-03-24 00:50:56)
的确如此,同意子蕴姐的看法!记得还有当时的金训华,好像是这样写的吧?也是死在大兴安岭的森林火灾的抢险中。其实人的生命是第一可贵的,生命没了,生活质量没了,一切都是虚无缥缈的。建议父母对子女的教育应该从此入手。就正如现在如果遇到抢劫者,手无寸铁的你一定不要与之搏斗,奋起反抗,先留下生命,以后再讨说法不迟哦!也就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个道理,但是四,五十年前,我们所受到的“见义勇为”的教育,有时其实是误导年轻人哦!
子蕴 (2013-03-26 03:41:06)

当时出身不好的人急于得到组织和大家接纳、认可,急于脱胎换骨,所以美华是真诚的.但却铸成一生的不幸……不知该钦佩还是该叹息……

子蕴 (2013-03-26 03:46:22)

那时的教育使我们认为:生命如草芥,献身最光荣,所以为抢救国家财产,扑灭山火、而献出生命的英雄很多,现在反思,许多做法不值得提倡。同意渺渺提议。

渺渺 (2013-03-26 04:01:24)

子蕴姐,恕我直言,当然是不值得敬佩的,或许是那个时代的产物也没有办法了。不过,我虽然小你几岁,但在那个年代里,我就想反正我是“臭老九”孩子,被你们也迫害得够呛了,所以我也不值得为你们卖命,我死了,除了我爹妈会伤心难过,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的,碰到这样的事我一定不会挺身而出的,俗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们对我无恩,我也就这样落后算啦(我这一辈子都没有得到执政党对我的好处)。至于死后掀起学习我的高潮,我人都不在看不见了,有用吗?

子蕴 (2013-03-26 12:29:45)

是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们有个三长两短,只有父母会痛心疾首,关其他人何事?只是我一想起美华的样子,心口就痛极了……

大灰狼太太 (2013-03-26 21:12:21)

记得很久以前听过一个故事,好像叫《山中那第19座坟茔》,就是讲一个知识青年,为了从山洞里抢出一个毛主席坐过的凳子,牺牲了。现在回头想想那个时候的教育,真是没有人性,让人憎恨。

子蕴 (2013-03-27 06:13:01)

那时候的青年确实被洗过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