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连载《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黄沙始到今》之三

 

春到心头草木知

 

转眼到了第二年的期末,未及考试,那一场给亿万中国家庭带来灾难的文化大革命风暴来临了。一切都促不及防,让人晕头转向。先是学校乱了套,校长挨批斗,老师靠边站,我们没学上了。紧接着我的不少同学及我所住的这条街的许多住户被抄家,遣反,流放。我居住的院子房东婆媳二人被打死,房客被遣反,转眼间偌大一个院子只剩我们一家三口(母亲带着我和弟弟)。有一天,小妮来了,她哭着说,她家不久前也被抄了,父母被遣返农村,她二哥警告她,不许再与我来往。她一直想告诉我一下,但怕挨揍,今天是偷偷跑来的。我问为什么,她说二哥说了,别给人家添乱。说完她就匆匆走了。我是个极讲义气的人,本来天下大乱,我们已好久没顾上来往了,一听说他家倒霉了,心想,不管怎样,朋友一场,我应该去看看。于是我随便找个理由就去她家了。我去的那天是个下午,天气很热,只见她家院子里家俱狼藉,走路的地方都没有,屋子里更是乱七八糟,狼狈不堪。我进去后,D看了我一眼,没说话就进了里间屋。小妮则又哭了。我木头似的站了半天,不知说什么好,只好退出门来。小妮追出来送我,原来他家己被抄多日,抄家的那天,除老大外,他们兄妹三人都在。红卫兵在院内地上画了三个圈,命他们兄妹站在中间,不许乱说乱动。连翻代砸后,见没有什么可上纲上线的物件,就把其父母押上大卡车,连同弟弟小三一同被遣返回乡。后其弟又历尽辛苦自己跑了回来。“那你们靠什么生活?”“卖东西”。父母走后,三兄妹没了生活来源,D担起了抚养弟妹的责任。实在揭不开锅时,D只好去姑姑家求助。奇怪的是,D的父亲参加了国民党的部队,两个姑姑却参加了革命,去了延安,还是高干。每次D到姑姑家要钱得看人家脸色,有时从早等到晚才能要来5元钱。小妮还说,每次做完饭,D让弟妹们吃,自己借故走开,为的是让弟妹们吃饱,自己宁肯饿肚子。我听完后,内心五味杂陈,既为小妮家的不幸难过,也为D的所作所为感动,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这天晚上,我失眠了……

 

第二天一早,我又来到D家,我跟小妮说:“不管家里发生了什么,日子还得过,咱们一起清理房间吧!”那些日子女十一中的姊妹俩家也被抄了,同命相怜,她们仍常去D家。于是大家动手,用了整整一天时间,把被“颠复”了的破家收拾一新,房子收拾好了,大家的心情也好多了。从那天开始,我和弟弟就经常从家中偷米偷面,不时的“接济”D家。(可怜我的亲娘,一家三口过日子,倒有两个是家贼)(母亲常爱说一句老话:“宁养贼子,不养痴儿”。真应当恭喜母亲竞养了一对贼子。)

 

那时D很颓,很消沉,脸色惨白,不去学校也很少和人交流。我劝他应当去学校看看,他说:“去也是受歧视。”“但总不能永远这样下去吧!”我劝他无论如何也得常去学校看看:“没有了组织,将来谁还管你们。”为了鼓励D上学校参加活动,我还把自己的零花钱偷偷塞给D,让他去买月票……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慢慢滑过去,而我和D之间的感情不知不觉起了变化。我的感觉是,我是D将要沉到河底前的一根稻草,我要竭尽全力拉住他,不让他沉底。而D呢,认为生活的唯一希望是有了我这个可以尽吐心声的朋友。我把D介绍给我的两个同学林伊和潇雨,我们开始一起聊天,讨论和交流。我记得那时中学生里四三派四四派争论的很利害,而我们四个人也常在一起争得面红耳赤。我不记得细节了,只记得林伊趴我耳边说:“你怎么听不出来,他观点和你不一样,也不可能一样。我们是三比一。他们都认为我是阳光思维方式(确实,我一辈子如此),头脑太简单,将来会吃亏。(可我却因为这种思维方式交了一大堆朋友)我去中山公园音乐堂给参加演出的学生们化装时,D和林还一起去接我。那时我的活动圈子己回到同学中间,不再疯玩,我们常在一起议论当前的形势和诸多不解,D也常参加进来。因为同学,朋友都或多或少受到冲击,成了倒霉蛋儿,我已经体会到生活沉重的滋味。

 

那时候的青年都思想单纯,尽管我和D很要好,但我们从未单独约会,仅有的一次爬香山还是约林伊一起去的。我们三人从香山的小路一直爬到八大处,现在想起来,真是不可思议。

 

我带着好友林伊的弟弟天天(林伊也下乡了),他如今也生活在美国

 






天地一弘 (2013-02-03 13:31:00)

一段痛苦的岁月,让一代人付出了沉重代价。祝子蕴姐小年快乐!

雨林 (2013-02-03 14:12:32)

我心里的山楂树之恋,是这样子的。

夕林 (2013-02-03 18:19:54)

纯洁、火红和疯狂的年代啊!

渺渺 (2013-02-04 04:17:07)

谢谢雨林提醒!我一直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形容子蕴姐的爱情。“山楂树之恋”太恰当不过了!真好!

子蕴 (2013-02-04 13:30:54)

是的,一代人付出了痛苦的代价甚至生命!

子蕴 (2013-02-04 13:31:59)

谢谢雨林,我的山楂恐怕更酸涩!

子蕴 (2013-02-04 13:33:18)

也是可诅咒的年代。

子蕴 (2013-02-04 13:34:01)

谢谢渺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