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连载:《峥嵘岁月不峥嵘》之“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

 

政治处的三位股长

 

我因为在团部宣传股工作,有很多机会和团里的现役,非现役的领导干部接触,他们个性不同,思想和工作方法迥异,但和他们一起工作的有趣经历,使我至今不能忘怀:

 

先说说我们宣传股的两位股长。现役军人杨股长,他叫什么我不记得了,只知道他是唐山人,有一对双胞胎子女。他浓浓的眉毛,个子不高,整天乐呵呵,没什么脾气。我进宣传股时,恰逢有他的传言,好像是生活作风不检点吧,具体怎么回事,我因为接触面太窄而并不知情,于是有趣的事发生了:先是临到我要调走时,修配厂的文书贾午光找到我,告诉我这个传闻,并嘱我千万小心。而贾当时也就十六七岁,六九届的小孩子,是我的一个小朋友。他很有才,写得一笔好字,我还记得开会时,我俩互递条子,写打油诗。他写什么我忘记了,我回的是:金城古屋映赤霞,塞外鸿鸣屋檐下,爷娘闻得阿午讯,笑语喜面泪如花。(当时我好像要探亲回家,他让我给往家捎信吧)。返城回北京后,他从事了法律工作,据说职务不低呢。

 

有了这个铺垫,我心里就有些打鼓,但又不好问别人。说来也巧,我到股里没几天,杨股长要带我下连队,不知是宣传什么还是布置什么任务。我初来乍到,虽心里忐忑,但岂敢违抗。于是我又拿出了去二十八团翻尖山时的伎俩,就是在五六米以外远远的跟着。那天是大雪之后,山路不好走,我们去的连并不太远。杨股长是个没心没肺的人,走一段就喊:“小刘,快点啊,你也太磨叽了!”我呢,凭你怎么喊,我就跟缠了小脚似的,任你说什么我也走不快,直到进了连队我才跟上他。气的他说:“你这个同志啊,太缺乏锻炼,赶明儿团里组织拉练,先把你送去!”

 

相处长了,我慢慢了解他了,我认为他生性乐观,口无遮拦,热情有余,毫无心计。不似外面的传闻,当然除工作外,我也不和他接触,他也不可能知道我对他的防备之心。他的家人都在唐山,唐山大地震时我早已离开了兵团,不知杨股长家人是否平安?

     周济副股长是典型的知识分子型,是老农垦的笔杆子。他不仅文章好,还写得一手好字。他当时应该也就四十多岁吧?但我感觉他像个小老头,有很重的安徽口音,且有迎风流泪的毛病,所以我觉得他老像在感冒,鼻涕狼藉的。他很爱才,爱惜有才干的知识青年。我们宣传股的小青年都在他 呵护之下。但我感觉他更偏爱上海青年,因为他她们更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吧!周股长分管团文艺宣传队,因为我是从宣传队来的,每次他去宣传队审查节目都要带上我,还鼓励我提意见。可我一开口讲话就紧张,他就批评我:“怕什么嘛,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说错了也没关系嘛。”其实我一直不自信,我的不自信害得我失去了许多机会,而机会于人常常是擦肩而过,你不伸手抓住它,它是不会等待你的。我的字写得不好,周济股长就批评我:“字是人的第二张面孔,你的字就像蛛蛛爬,好好练练,下下功夫。”我明明知道自己字写得不好,但我还嘴硬:“小杨字也不好,你干嘛不说他。”周股长乐了:“小杨字不错,人家是自成一体,你懂什么,好好学吧!”我喜欢周股长,喜欢他难得的知识分子气质。喜欢他严格要求我们而又不粗暴。我调到大兴安岭之前,他亲笔在送给我的笔记本上题辞:杨树风光好,兴安战友亲,沃土育新人,边疆同扎根。因为我去的地方叫大杨树,而我要投奔的男友,后来是我先生的D也是北京知青。

 

田股长叫田培垣,是组织股长,他是湖南人。因为六九年我下乡是他去北京接来的。(前面文章己讲过)因此我一调到政治处就去找他,问他还记得我吗?他说当然记得,只是不知我跑到哪个连队去了。田股长人非常憨厚,办事认真也不左,要论人品,我敢说田股长是政治处第一大好人。可惜因为他是组织股长,我又不是党员,因此工作上没有太多来往。大概因为是他接我来的兵团吧,如果论交情,团里这么多领导,我从内心里还是和田股长最亲近。有两次任务使我和田股长有机会合作,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还有一次,我和田股长及另一个女生,好像是组织股刘淑芳吧,一起去三师师部红兴隆开会,我记不清了?晚上他鼻子流鼻血,哐哐的来敲我们的门,让我们陪他去医院,我们嘲笑他娇气,不像个当兵的,说:“用凉水冲冲,用凉毛巾冰冰就行了”,后来血流不止,还是去了师部医院,打了止血针,谁知那竟是他鼻咽癌的先兆,至今想起来还让我内疚。

 

我调离三十二团时,田股长给我写了一首诗:六九年接你来边疆,心情激起三尺浪,前年国庆和你去五连,淌水过江不能忘,今年送你去农场,兵团的好传统要发扬,再过多年重逢时,祝你百炼铸成钢。可惜的是,田股长因为患鼻咽癌,过早的离开了人世,而我再也没有机会见到那个平易近人,忠厚随和的好股长了。

 

 

 

 

                                                                     黑老李白老李和安团长

 

知识青年都很调皮,给团领导都起了外号。团参谋长姓李,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因为长的特别黑,大家私下叫他黑老李。政治处李楚华主任皮肤白,外号白老李。白老李的故事我己经讲了不少了,就说说黑老李吧!参谋长是管军务股、作训股的,和我们不搭界,因此基本没接触过。但有一次参谋长要组织一篇稿,当时只有我在家,宣传股就让我跟着去了,去的也是团部附近的连队。那时好象是夏天,夏天的北大荒并不太热,只是多了蚊子小咬儿。在连队办公室开完会,又要找个别青年谈话。我们就坐在连队大操场的大木桩子上,在外面等着连里指派的谈话青年。那时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连队的青年们收工陆陆续续回来了。这时候就有男青年大声喊:“快来看嘿!李黑子带个小黑子来了。”我尴尬极了,又很生气不知如何是好,只好低头装听不见。李参谋长似乎并不生气,看看我,挺认真的说:“啊?你叫小黑子!”我心里说:你缺心眼儿啊?!嘴上却说“:“谁叫小黑子呀?他那是挖苦咱们哪!”不料参谋长却说:“那怎么叫挖苦啊!本来就黑嘛!小青年调皮呗!”接着他就和我聊起来,问了问我的情况,当他听说我还有个弟弟在农业连队后,连说:“好!好!不错不错!相互有个照应。”我说:“哪儿照应得上啊,他离我三十多里地呢!”这件事说过去也就忘了。而我完成这个组稿任务后也没再和参谋长共过事。过了好久好久,有一天我在团部碰到李参谋长,他说:“让你那个弟弟来军务股吧,这儿刚好缺人手!”我惊呆了,真是感动万分,他还记得我有个弟弟在远远的农业连队。我告诉他:因为母亲身边没人,弟弟己经返城回北京了。“乱弹琴,怎么让男孩子回去?应该女孩子回去啊!”我说:“因为连队又打石头又放炮的,我弟弟还被派去煤矿挖煤,我总怕他出事,所以让他回去了。”“好好好!!回北京当然好!”他边说着边挥挥手就走了。我望着他的背影,大声喊:“谢谢你参谋长,我会写信告诉我弟弟的!”我是个特别爱动感情的人,望着他的背影,我心里热乎乎的,还有点酸酸的味道。

 

大约是一九七三年的六七月吧,兵团掀起了学马列原著的热潮,团以上干部都分批集中到佳木斯兵团总部学习。部分新闻干事宣传干事也参加学习。我被派随安团长,李主任一同参加学习。来作理论辅导的都是挺有水平的理论教员,作学习班总动员的是兵团任副政委。他含着一支雪茄(我觉得是),吸一口点一次烟,令我好生奇怪,但也觉得他真有范儿。记得他对团干部们说:“你们战斗在前线,辛苦了!现在回娘家来了,好好休息,吃好喝好,学习是任务,休息放松更是任务!”这让我这个听惯了极左语言的青年颇感吃惊和意外,噢,原来部队的大官儿是这样儿的啊?!我有多久没听到这么富於人情味儿的话了?!

 

团干部们学习得很轻松,真认真学的是我们这些小喽喽。因为我们得记笔记,记讨论发言,还得在学习结束时帮他们写总结。李主任是笔杆子,不用我写。安团长的就得我瞎编了。我这个人干什么都特别认真,学习也挺争气,学习结束,我以安团长名字写的一篇学习《国家与革命》心得,即国家机器的两个作用,以《镇压敌人 保护人民》为标题,于七月份发表在兵团战士报上,令安团长,李主任非常高兴。那时候我有很严重的头痛失眠症,一痛起来就怕光呕吐,吃药也不管用。在一次会议休息时安团长李主任亲自带我去兵团医院神经科看病。我记得医生拿着小槌子敲我的膝盖等关节,问这问那,最后说:“没病,思虑过度,吃点谷维素,休息休息就好了!”有一个可笑的细节是,看病的地方很大,可能是给领导们看病的地方吧,我看病时,他们背对着医生和我,在远远的地方看着窗外。而医生的话他们是听得到的。所以从医院一出来,安团长就说:“我听到了,你没病,就是没出息!是想对象想的。”回去再开会讨论时,安团长就和其他团的团长拿我取笑。(我负责这个组的发言记录)其中一个团的领导,好像是二十八团的,说:“好办,散了会,小刘跟我走吧!我们团组织股有个上海青年,出身好,党员,没对象,小伙子不错,配得上你,我给你们介绍介绍。”直到这时,我才害怕了,玩笑开大了。会后,我赶紧向李主任坦白我有男朋友了,他在大兴安岭,因为兵团不准谈恋爱,我没敢说。李主任不爱开玩笑,他马上告诉了安团长,安团长说:“我说对了吧!小刘就是没出息,想对象想出病来了!”我百口莫辩,这才真是应了那句俏皮话: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哪!

 






天地一弘 (2013-01-17 07:16:04)

曾经的人和事,留在了记忆里。

这照片,感觉特亲切。

雨林 (2013-01-17 22:24:22)

这张照片真是特别珍贵。子蕴姐, 那个飞机是做什么用的?

子蕴 (2013-01-18 01:24:01)

那时刚刚20岁,青春年华,多好的年令。

子蕴 (2013-01-18 01:25:38)

一张照片是在团气象站。另一张是在洒农药的飞机前。

渺渺 (2013-01-18 04:22:47)

那时就有飞机洒农药,够先进的了!珍贵的照片,值得永远珍藏!

子蕴 (2013-01-19 02:34:59)

兵团的技术装备很先进,很多是前苏联的.

鐡手 (2013-01-29 12:56:13)

六九年接你来边疆,心情激起三尺浪,前年国庆和你去五连,淌水过江不能忘,今年送你去农场,兵团的好传统要发扬,再过多年重逢时,祝你百炼铸成钢。——读了田股长这首诗,挺受感动的,战友情,同志谊,非常珍贵滴说!

子蕴 (2013-01-30 00:36:50)

可惜的是好人不长寿,他过早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