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的一条弄堂(十三)

 
 
 
 

美国的一条弄堂(十三)

融融

刊登在《星岛日报》副刊“阳光地带”版,2004年7月2日

  事情的真相是警察来了以后查清的。戴维本来在气头上时,想控告打架时受到的伤害,如果这样,我们都将成为证人,并将永远亏欠于亚瑟。幸运的是,第二天,戴维气消意顺,两人各自道歉,相好如故。

  以后,戴维对我们特别客气。我在购物中心巧遇他几次,每次他都会夸奖我的儿子。

   今年暑假,亚瑟一直不在家。我向老兵乔治打听,他说好久没有看见银灰色的“MAZDA”卡车了。我给亚瑟留了电话录音,也不见回电。我在电话里说,中国大陆要发表我写你的故事,需要照片,你得帮我找出来。

  有一次我溜狗回来,想到他们家的“饺子”,便在没有预约的情况下,带着美丽一起去敲门。我看到他们家的草坪完全荒芜了,干得草枯地裂。加州的夏天罕见雨水,他一定离家很久了。他去度假了吗?他在东南亚的记者生涯回忆录写完了吗?出版了吗?他太太退休不工作了吗?很多很多问题,没有答案。

  倒是老兵有心。他经常在车库里和隔壁的老头聊天,车库的门对着大街。那天我买菜回来,风特别大,白色的塑料袋在风中张牙舞爪,几乎挡住我的视线。我正望着有限空间中的一段水泥地,小心翼翼地的走向大门,却听到老兵在叫我。

  “MAZDA”回来了。

  我会意地笑了,谢了他。我们弄堂里只有亚瑟开那种小型的日本卡车,而且车后没有装盖。

  当天晚上我见到了他。他开门就打招呼说,事情实在太多,还没来得及给你回电。我站在门外,为了节约时间,想三言二语讲个大概。我不就是需要几张他的照片吗?后来,从门外说到门内。我站着讲话,希望用少一点的时间。原来,他做爷爷了,夏天一直在儿子家过。太太确实退休了。回忆录还没有写完。

  他也站着,一直讲到觉得累。我们去了他的书房。他说,“饺子”去世了,现在我的网名是“饺子”。我大笑。他说,现在家中养猫,叫“三保”。问我是否知道“三保”的典故?

  时间就这样被浪费掉了。东拉西扯,讲的都是中国,从郑和下西洋一直说到WTO。从黄昏聊到天黑。

  为了郑和的发音,我们争吵不休。他说“陈和”,我说他拼读错误,他把汉语拼音大骂一通,说在耶鲁大学念中文的时候,发音都用美国音标。我又笑得前俯后仰。然后他拿出一个便条本,嚓嚓在上面写了几个字:齐亚德。

   齐亚德,——繁体字,写得好漂亮!

   什么意思?我问。

   他说,这就是我的中国名字呀!“齐”是他的家姓:ZEICH。

   你的文章可别用其他同音字。他认真地说。

   我说,太晚了,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故意逗他,看到他的脸色由晴转阴以后,补上一句:行,把你的字给我,让编辑去平反吧!

   临走的时候,我握着他的手说,后会有期,齐亚德先生!

   后来,我们偶尔在海边相遇,话题总是中国烹饪。常常在这个时候,大洋彼岸在我心中升起,让我在呼啸的风声涛声中,感到耳目一新。

   命运把我送到异国他乡,就象放飞的风筝,并没有割断系我心头的那根丝线。美国弄堂给了我饺子和美丽,讲中国话的美国朋友,这难道不是来自上苍的恩惠?

  (十七之十三,未完待续)

 





予微 (2013-01-13 04:57:52)

很幸运的“我”,遇到这样好的朋友。当然,这个“我”是个智慧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