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憾永不消

     这几日心里颇不宁静,越是接近年关,心里越是空空的。常常在夜深之时,突然从梦中惊醒,月光静静地,穿过深深的夜,将影子投射在房间的某处,我睡不着,瞪着眼睛看它不停地移动,从这处到那处----

     无端的想起父亲,梦里全是他老人家这样或那样的模样:穿着那件蓝色的中山装,拄着拐杖,眯着眼睛,电视开着,他却睡着,等你突然关闭,他又忽然醒来,眼睛睁得大大的,不许你关掉;或者是父亲带着套袖,正在和面,好大一盆面,父亲边和面边说:“和面要做到三光:面光,盆光,手光,才是和面高手。”可实际上每次他都做不到,每次和面都是面粉飞扬,沾的哪里都是,我和母亲都会笑话他的“三光”,他却从不计较,反而越是笑话连篇,让我们在劳作里感受到过年浓浓的气氛。

      父亲已经离开我七年了,我原本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会逐渐淡然。我也曾经给自己借口:我已经尽力了,我做到了我可以做到的一切,我的心是实的,我无悔。可我没有料到,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份记忆却逐渐清晰,许多镜头,许多记忆会在某个瞬间复活。走在街上,看到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人,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地走着,我会想到父亲曾经也是这样;给母亲买绿豆糕的时候,我会想起父亲也爱吃;儿子吵着要吃羊肉泡馍的时候,我想起父亲在冬日里也爱吃;茶叶店里,清香的茉莉花茶是我的最爱,父亲也爱喝它,我的喝茶还是父亲惯出来的---这个世界有很多东西跟父亲有关,不经意间我就会在自己生活的周围,与父亲的曾经我的曾经不期而遇.直到这时我才深深明白;当初我为自己痛苦的伤口找了一个多么牵强的出口,我说:我没有遗憾,我尽力了。那是在给自己一个逃避哀伤的理由,我被痛吓怕了,我不敢面对我慈爱的父亲突然离去,甚至在他入棺时,我不敢看。我第一次深深领略生死的刹那,犹如黑夜与白昼,黑夜还有白昼的等待,而死亡却是永恒的黑夜,黑夜里我找不到父亲的温暖,白昼里我已经失去父亲宽大的手,疼爱的眼。

      在相当长的时间里,我让自己忽略这些,忽略失去父亲的痛。我知道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一个男人的脊背可以背下我童年的宠爱,再也没有一双宽大的手温暖我冰冷的心,再也没有一个地方可以承载我无缘无故的泪水。年轻的时候,衰老的父亲不是我想象的大山,他无法让我奋飞的羽翼挥动的更加有力;年长了,离开的父亲,却是我心里一座永不泯灭的大山,那里让我觅到曾经的安逸与无惧。很想父亲,不自觉地我已经将很多父亲与我的东西,又给了儿子,那些快乐的玩笑,吃食叫的怪异的名字,还有父亲的达观与热情。

      有时候有些东西隐藏的真的很深,不经历岁月的洗涤,根本显现不出它无尽的能量,我再也不敢说:我无悔。因为对于亲人的这份爱,永远都有遗憾,这份遗憾永不会消,即使你尽了百分之一仟的力量,你会发现,你活的越久,你欠的越多。

     现在,门前越发宽阔,生活越发优越,而老屋依旧,时光依旧,我却再也看不到眯着眼看电视的父亲。






梅子 (2013-01-03 13:58:06)

再过几天是我父亲的祭日,对父亲的思念占据了我全部思绪,就看到了你的文章……我理解你的心情……

我不知道如何安慰你……

自觉地已经将很多父亲与的东西,又给了儿子,那些快乐的玩笑,吃食叫的怪异的名字,还有父亲的达观与热情。”你父亲会感到欣慰。

若敏 (2013-01-03 17:42:33)

谢谢分享!我父亲离开我们20年了。不过,他常常出现在梦里。我每年都会写一篇文章祭拜他。好像他一直在那里注视和关注我!

林玫phoenix (2013-01-03 18:00:49)

要想到你的父亲已经通过你和你儿子的传承发扬光大了,这是值得欣慰的。

刘瑛依旧 (2013-01-04 12:14:33)

令人感动的文章!

轻盈的风 (2013-01-04 14:03:14)

谢谢梅子,每一年临近年关,人闲下来的时候,常会这样,只是想,很想--

轻盈的风 (2013-01-04 14:04:03)

父亲一直就在我们的心里!

轻盈的风 (2013-01-04 14:05:52)

是的,父亲给我的东西,有的我已经给了儿子,这会让我更安静地想念父亲。

轻盈的风 (2013-01-04 14:07:38)

谢谢,父亲的爱历久弥深,我做母亲越久我逐渐明白的越多。

海云 (2013-01-04 21:41:49)

很感人的文字!

轻盈的风 (2013-01-06 12:17:22)

新年好,海云姐!